賀憶城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
戚風早這次沒有再阻攔。賀憶城就從懷裡掏出一把精致的短刀,刀柄鎏金鑲嵌紅寶石,刀刃極薄寒光閃閃。
那刀在他手上轉了幾轉,就當真凶狠地捅進了予霄的腹部,予霄悶哼一聲。賀憶城扶著他的肩膀拍了兩下,輕聲笑道:“得罪。”
傍晚時分,賀憶城端著一隻烤乳豬走進了思薇的昭陽堂,她正怒氣衝衝地往外走,看見他便高聲道:“我正要找你!我聽說你……”
賀憶城目不斜視地端著烤乳豬走進思薇的房間,說道:“彆急彆急,進去慢慢說。”
思薇瞪著眼睛跟他走進屋裡,賀憶城好整以暇地將烤乳豬放在桌上,走回去把門關好,然後回身看向思薇。
思薇抱著胳膊,嘲諷道:“你幫著雲聲門的人欺負宮裡弟子,予霄挨了你三十刀血流不止都暈過去了,你居然還有心思叫廚房做烤乳豬?對了,你哪裡來的錢讓廚房加餐?”
賀憶城坐在桌子邊,將兩個錢袋丟在桌上,從懷裡掏出那把精致的鑲寶石短刀,開始切分那隻烤乳豬,邊切邊說:“順手偷了雲聲門兩位弟子的錢袋,嘖嘖嘖,真是富裕人家。彆擔心,予霄受傷隻是樣子嚇人而已,其實是皮肉輕傷。少年人養個十天半月的,馬上就又生龍活虎了。”
思薇一見那兩個錢袋子就想起來即熙小時候那出神入化的偷功,隻覺得這兩個人不愧是一起長大,完全是一丘之貉。
“三十刀還皮肉輕傷?你……”思薇正想繼續譴責賀憶城,卻見賀憶城手下那隻烤乳豬被他完完整整地切出半邊骨頭,每刀精準得仿佛直插骨頭和肉間的縫隙,流暢得就像肉自動剝落似的。
思薇驚住了,後麵的話就停了下來。
賀憶城用短刀挑起它完整的身骨,望向思薇道:“庖丁解牛,你知道的吧?我每刀的位置都是拿捏好的,避開所有臟腑險要之處,他隻是受了輕傷而已。你看你沒有被我身上的祝符反刺,就證明我沒有作惡啊。”
思薇愣了愣,繼而皺著眉道:“庖丁解牛,那是在他已經殺過千百頭牛的經驗基礎上,你怎麼會對人體……”
越說她的表情越不對勁,懷疑地看著賀憶城,喃喃道:“你不會……”
“彆亂猜了大小姐,我可不是殺人魔。”賀憶城拿手絹擦拭著刀刃上的油漬,笑道:“我娘是個醫者,尤其熱愛剖開人體觀察研究,我陪她偷過不知道多少屍體,看過她不知多少次解剖人身,多少得了一點真傳。”
“你娘是大夫?那她怎麼會被通緝?”思薇疑惑道。
“你也該聽得出來,我娘是個怪異的大夫,治病救人手段非常激進。有一次她給彆人治病,那人已經病入膏肓藥石枉然,她剖開了人家的肚子切掉瘤子,但一個月後人還是死了。那戶人家名望很高,就說我娘開膛破腹故意謀殺病人,我娘就被通緝了。”賀憶城將短刀插回刀鞘,語氣輕鬆帶笑。
思薇眸光微動,她想問那個病人真是他娘害死的嗎?又覺得這個問題沒有答案,一個原本就快死的病人,誰能斷定他娘是給他續了命,還是加速了他的死亡呢?
“懸命樓的通緝犯犯的罪,都像你娘這樣嗎?”思薇問道。
賀憶城轉過頭來,他突然湊近了思薇的臉,看著她的表情,笑嘻嘻道:“你心疼我啦?”
“……”
在思薇打他之前,他趕緊躲開來,開始正經回答她的問題:“當然不是,最多的還是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大家都不是什麼好人,不過到了懸命樓也就不能再作惡了,再犯事就會被趕出去。”
“不再作惡?那他們之前的惡就一筆勾銷了嗎?你們包庇這些犯人,可想過死於他們手下的冤魂?你這般滿不在乎,便是同他們一起草菅人命!”
思薇看不下去賀憶城的嬉皮笑臉,隻覺得這是多麼惡劣的事情,他居然也能笑得出來。
賀憶城眼裡的笑意淡了些,他偏過頭看向思薇,笑著說道:“大小姐,你挨過餓受過凍嗎?你知道民生疾苦嗎?所謂的好人,有時隻是一種高高在上的特權罷了。”
他靠在椅背上,一貫笑意盈盈的眼睛裡,頭一次有了冷冽的嘲諷。
思薇怔了怔,看著這樣一個讓人感到陌生的賀憶城,她也沉下聲音道:“那些犯人害的不就是同樣疾苦的百姓?自己有難處所以去害人,這是什麼道理?法度何存?”
賀憶城抬眼看了思薇一會兒,臉上又浮現出笑容,露出淺淺的酒窩。
“你說的也對,你是巨門星君,主是非,對你來說是非對錯是最重要的。我們要麼是通緝犯,要麼販賣人命,自然是錯。”
即便是錯,他也不會改。
賀憶城撐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眼前氣憤的美人。
他非常厭惡孤獨,陰冷,黑暗,糾纏他的那些東西。可是相比於那些,他更厭惡他母親被通緝之後,帶他投奔懸命樓之前東躲西藏饑寒交迫的日子。
他此生最厭惡的是貧窮。
作者有話要說:如約而至的三章~~
(其實好像本來應該更三章V章的,但是因為我糊塗了一開始沒到7萬字,就先兩章非V一章V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