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葬禮(2 / 2)

墳墓前,就像是多年以前他蹲在十歲的即熙麵前那樣,靜靜地待了一會兒,然後笑道:“即熙,歡迎回來。”

仿佛這句話他已經暗自準備了很久,想要等到她歸來的那天說給她聽,可終究沒有等到她歸來。

說完之後的雎安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來說:“我們走吧。”

夕陽西下裡,漫山遍野的青草和格桑花裡,無名墳墓寂寂無聲地佇立此處,標誌著某種告彆。即熙最後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轉頭離去。

這個死去的人曾經是星卿宮的貪狼星君,前太陰星君的女兒,巨門星君同母異父的姐姐。她是雎安最關照的師妹,是柏清最頭疼的學生,是星卿宮裡放蕩不羈的傳奇。

她還是熒惑災星,是懸命樓主,手下冤魂無數,前星卿宮主因她而死。

但大家似乎都不想去追究什麼了,即熙想大概這件事就會這樣翻篇罷。然後過幾個月她申請下山遊曆,把冰糖帶走,從此之後一兩年回來一次或者索性不回來,如此便好。

原本她還擔心雎安,但是這些日子加上今天的情況看來,或許雎安並不需要擔心,他並不是什麼繃緊的線,他還可以這樣從容地過一生。

即熙沒想到,這根線斷得毫無預兆。

在葬禮的這天晚上,雎安失格。

冰糖急吼吼地來叫即熙的時候,聽了冰糖的話即熙連鞋都沒穿好,就跟著他跑出去,一路跌跌撞撞奔到靜思室前。

靜思室一貫是用來封閉出現失格征兆的星君的,布滿了各種約束力量的符咒,即便如此不穩定的靈力還是一圈一圈地動蕩開來。

屋內的燈火搖曳下,一個模糊的身影映在紙門之上,正是雎安。

好像十幾年前把雎安從饑荒的冀州接回來的那天再次上演,即熙的心頓時漏跳一拍,大腦一片空白。她立刻就要衝進去。不知從哪裡橫插一隻手攔住她,即熙掙紮著怒視過去,卻見是神色悲傷的柏清。

她這才發現,院子裡站著思薇,七羽,奉涯,還有文曲,天巫等許多星君。阿海站在一邊的鬆樹上,頹然地縮著脖子無精打采地瞧著地麵。

這些人的神情,如同在參加一場葬禮。

柏清從來沒有這麼頹然過,他低著眼睛聲

音喑啞地說:“雎安剛剛說了,要我們彆進去。”

“他那是怕他靈力四散化為煞氣傷到你們,他不讓你們去你們就不去嗎?你們不救他嗎?”即熙怒道。

“你以為我不想救嗎?你以為隻有你一個人著急嗎?”柏清突然爆發,極少如此失禮地衝即熙大吼。

即熙絲毫不退讓,也提高聲音:“那你站在這裡乾嘛。阿海,你在乾什麼呢?我們進去找雎安!”

阿海瞥了一眼即熙,沉默不語。他的表情太過灰暗,如果鳥也可以哭的話,他現在的神情就應該已經在哭了。

即熙突然想起前幾天她撞見阿海和雎安吵架,阿海悲憤而走的場景。

阿海怎麼會跟雎安吵架呢?他那麼聽雎安的話,從不反駁,什麼樣的事情會讓阿海生雎安的氣?

雎安他……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要失格而死?那天他是在告知阿海,所以阿海才生氣了?

即熙慢慢把目光轉到柏清臉上,遠處的燈火光芒照映下,柏清的眼裡含著淚,嘴唇顫抖著輕聲說:“你勸不動他的。”

就在幾個時辰之前,雎安突然把他約在靜思室見麵。他們聊了很久的公事,可最後雎安微笑著目視前方,說話的語氣平淡地仿佛在閒聊。

雎安說:“師兄,這十幾年裡,我有沒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讓你失望過?”

他怔了怔,斬釘截鐵地答道:“從來沒有。”

雎安於是繼續說:“那我有沒有因為一己私欲,辜負過我肩上天機星君的責任?”

他看著雎安,開始感覺到不安。

“從來沒有,你是最好的天機星君。”

“那我有沒有求過你任何事情?”

“沒有……”

雎安點點頭,他如往常一般溫柔又堅定地笑著,高挺的鼻梁將燭光分割出明暗界限,眼睛就像看不見底的鏡子,隻能映出不安的柏清的神情。

雎安平靜地慢慢地說道:“師兄,這是我第一次求你,也是最後一次。過會兒無論發生什麼,都彆費心救我。”

“求你了,我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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