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葬禮(1 / 2)

眼看著封星禮結束,新入門弟子的名單也確定下來,諸位門派之間的明爭暗鬥終於消停了。

雎安雖然是新任星卿宮主,但這次很鎮得住場子,仙門百家再怎麼努力也隻塞了不足三成的新弟子進來。其餘的新弟子均出身平民,都是各位星君這三年間在各地遊曆時挑出來的。

按理說年滿十八歲退籍離宮的弟子們就該拜彆諸位星君,下山去尋自己的前程了。然而有即熙這個老當益壯的罕見例子在前,今年有不少年滿十八的弟子不願離開,希望能像蘇寄汐這樣二十四歲也能受封。

即熙心說像我這樣作為星君起死回生的千百年來能有幾個?你們年年把歲月空耗在這裡,倒不如轉而去修道,說不定日後還能飛升。

但柏清在殿上勸導那些想留下的弟子們時,即熙隻是坐在桌邊撐著腦袋,笑道:“我是你們師母,當然想留多久就留多久,你們就不一樣了,難道還指望星卿宮養你們一輩子嗎?我這是第一次參加大考就能進封星禮,你們考過多少次了?再考下去有何意義?知難而退不失為智者。”

她這番找打的話果然惹來無數怨憤的目光,要不是礙著她的輩分,柏清估計要讓她閉嘴。

即熙看著那一雙雙青澀驕傲的眼睛,無所謂地說:“天賦有彆,這沒什麼好避諱的。不過換個思路想,再好的腦子死了也是不轉的,人這一輩子臨了了都一樣。有道是智者多傷神,愚者多悅心,活得開心做愚者也很不錯。”

誠然她這番話是真心的,然而“愚者”們並不覺得安慰。柏清未免她進一步激怒弟子們,還是客客氣氣地把她請出去了。

即熙出門的時候和思薇打了個照麵,思薇大約是聽見了即熙剛剛的高談闊論,她敷衍地向即熙行了禮,然後神色複雜看著即熙,說道:“師母,你為什麼要這麼說話?”

即熙覺得莫名其妙,答道:“什麼為什麼?我說的可是真心話。”

“你可知真心話也是會傷人的?”思薇麵色不悅。

即熙看著思薇這樣的神情,覺得十分熟悉,這丫頭小時候也常常這麼看著她。於是即熙問道:“我傷你了麼?”

思薇怔了

怔,她沉默了一下然後搖搖頭說道:“我有個認識的人,也喜歡像你這樣說話,可能是無心的,但是聽來就像是在嘲諷。好像天賦有差彆就該認命,好像努力不值一提。”

“我覺得她……不,就我個人而言,我隻是覺得不要太過偏執。”即熙清清嗓子,為自己辯解道。

思薇靜默不語,然後低下頭。她白皙透紅的麵頰像是易碎的白瓷般,眼睛亮亮的,低聲說:“反正現在……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即熙看著思薇這樣,又有點摸不著頭腦了。她還在星卿宮的時候這丫頭跟她針鋒相對,多看一眼她都嫌糟心,吵起架來說她沒教養,說她惡心,說希望她去死。平日裡一端莊驕傲大小姐,可能這輩子說過最惡毒的話都是對她來的,思薇討厭她到這個地步,如今居然看起來有點悵然若失?

這是個什麼道理?她真看不明白。

這年頭她看不明白的事情真是越來越多,她上次去析木堂找雎安,居然還撞見阿海衝雎安不客氣地鳴叫然後氣鼓鼓地飛走了。

她一向覺得雎安專治天不怕地不怕的家夥,比如阿海,比如不周劍,比如她。眼高於頂的阿海從小和雎安一起長大,對於其他人的態度都是愛搭不理你算老幾,但在雎安麵前卻非常乖順。一向是雎安說什麼,他便做什麼,從無異議。

這樣的阿海居然生雎安的氣?匪夷所思啊。即熙問雎安發生了什麼,雎安隻是淺淺笑笑,便岔開了話題。

賀憶城來找思薇慣例彙報行蹤時,又溜去找即熙恭喜她得封星君,離自由更近一步。聽即熙說了封星禮那天雎安的失態後,賀憶城沉默片刻,指節敲著桌麵說道:“你要不要告訴雎安你還活著?”

即熙不假思索地搖搖頭,說道:“對雎安乃至於星卿宮來說,我死了是皆大歡喜,我活著才是大問題。”

人死了塵歸塵土歸土,按世上的規矩恩怨罪責一筆勾銷,欺騙可得原諒,仇恨可得寬恕。

可她還活著,那恩怨罪責又會回到她身上。

“若雎安知道我還活著,他應該不會包庇我。你知道的,我自然是有許多冤屈,可也不算清白,這麼多年來我做過不少生意,咒死很多人。你還記得三年

前我是怎麼被設計差點死掉的麼?若世人知道我還活著,這樣的事情就源源不斷,不止找我還會找上雎安。”

她是個惡人,名聲本來就糟糕,用什麼手段就更無所謂了。懸命樓的規矩是不報私仇,但她可以嚇唬威脅那些人,保證他們不再來煩她。

但是雎安呢,星卿宮呢,他們做得了這些事情麼?他們也要承擔起那些理不清的爛賬,根本辯白不完的指責麼?

“我這樣的身份,和雎安最好的關係就是沒有關係,這事兒我七年前回懸命樓的時候,就已經想明白了。”

賀憶城跟著即熙長長歎了一口氣,苦笑著說道:“這可真是死結。”

封星禮的事宜紛紛塵埃落定,眾仙家門派陸續離開星卿宮。在星卿宮正式封門的那一天,雎安柏清和思薇給“禾枷”辦了一場隱秘的葬禮,將“禾枷”下葬。雎安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許多壇山楂酒,埋了幾壇給她陪葬,其餘的澆在了墳墓之上。

即熙作為為數不多的知情者之一,硬著頭皮參與了這場給自己辦的葬禮。他們四人站在墳墓之前行禮,即熙想躺在裡麵的是她,站在外麵的也是她,這真是天下獨一份兒的體驗,試問世上誰能自己給自己下葬?

下葬之後雎安站在墓前吹了一曲塤曲,溫和悠長的安魂之曲在山野間飄蕩,阿海在他們頭頂上盤旋,冰糖坐在墳前嚎叫著,引得山間群狼紛紛跟隨他嚎叫,在一片血色殘陽裡,綠意盈盈的春日中,壯闊又悲傷。

即熙想,這真是個挺不錯的葬禮,讓她封棺時偷回了自己的金鎖。

墳裡躺著的這個叫做“禾枷”的人,世上的人大多不知其名隻知其姓。於是這個姓氏就代表了她的所有,貫穿她的一生。

她在世人眼裡紙醉金迷,臭名昭著的一生。

即熙拍拍那墳堆。

沒關係,智者如何,愚者又如何?聖人如何,小人又如何?世人嘴裡千百個你,隻有我知道真正的你。

就算你真的死在二十四歲那年,我覺得你也相當自在逍遙,遇到過這世上最好的人,享受過這世上最好的福,不枉此生。

期間所有人都很安靜。雎安也是,他沒有說什麼話,也沒有表現得太過悲傷。他隻是蹲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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