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大興安嶺正處於肥碩的季節,夏季餘溫未散,這裡依然算得上溫暖,許多植物也遵循著秋季結果實的規律,開始繁衍後代。
郎善彥騎馬進了山林,郎追就坐在他前麵,已能嗅到果實落地腐爛發出的甜香,載著他們的紅馬粗糙的鬃毛梳得極順,用布條綁了幾根麻花辮,這是布耶楚克借給他們的馬。
矮胖的賽音察渾騎著一匹強壯的黑馬,熟練地在林中穿梭。
戴鵬騎著另一匹小黑馬跟著,兩父子都背了獵|槍,據說是為了防山中猛獸。
戴鵬說起去年的事:“冬日還好,黑瞎子都睡覺去了,秋季正是他們攢膘的時候,一個個到處找東西吃,人要是遇見了,手裡沒杆槍,會死得很慘。”
賽音察渾唏噓著:“去年就有商隊的人在山裡走丟,找到的時候還有氣,但是已被熊開膛剖腹,連內臟都被吃了一部分,太慘了,兄弟們隻能把熊斃了給他陪葬。”
郎追聽說過熊喜歡吃活物,但他隻聽過鱷魚吃人,沒聽過熊吃人,想起自己一身細皮嫩肉,對野獸來說指不定就是僅次於賽音察渾這個胖叔叔的美味,不由得往阿瑪懷裡縮了縮。
郎善彥摟住他,單手為他調節了腰上掛著的藥囊。
山中總有蛇蟲鼠蟻,其中蜱蟲、跳蚤等都能傳染疾病,為了安全,郎善彥特意製作了藥囊。
郎追靠著他,安心地深吸一口氣,聞到淺淺藥香與草木、果實、泥土的氣味。
不可思議,他竟身處興安嶺,興安嶺是整個華北地區的“肺”,它時時刻刻產出大量的氧氣,身處其中,郎追覺得自己的每個肺泡都舒張得更加自在了。
不知何時,格裡沙進入了他的通感,小熊正坐在閣樓的木箱子上,聽謝爾蓋舅舅教授文字,現在通感過來,八成是上課開小差。
郎追斜他一眼,瞪了下眼睛,讓他專心聽講。
格裡沙嘻嘻一笑,看向自己手上的書本,可通過通感傳遞過來的另一個視野,他看到了大興安嶺,那兒和他的高加索山脈一樣廣闊,和母親的懷抱一樣對獵人們有著非凡的親切魅力。
格裡沙想,等他長大了,他就攢錢買火車票去找寅寅,然後他要帶寅寅來高加索山脈,有些好地方隻有身處其中,才能真正感受那片土地的靈魂。
兩個孩子都沒有說話,然而謝爾蓋舅舅教授的知識不僅進入了格裡沙的大腦,也被分享給了郎追,而郎追心中那份疏朗愉快,則讓格裡沙一整天都保持了好心情。
好的情緒居然也能通過弦在他們心中傳遞,真是太奇妙了。
以往都是郎追蹭著小夥伴的視野去見識更廣闊的世界,這次,輪到知惠、露娜、菲尼克斯和格裡沙通過他的眼睛看大興安嶺了。
如此走了三日,四人風餐露宿,越走越深,郎追跟著賽音察渾、戴鵬學了許多在山中用得到的知識,親手點過篝火,用煙熏草堆裡的蟲子。
然後幼兒就被草裡冒出來的蛇嚇得呱呱叫,飛跑回大
人身邊。
郎善彥都被他逗笑了:“你小子原來不止怕老鼠啊,這可不行,兒啊,你是大夫,以後要學用蛇泡藥酒的,你怕它們做什麼?”
郎追抱著他的腿,用幼兒柔軟的小奶音努力辯解:“我不怕,就是看到草堆裡突然冒出一個會動的東西,被嚇到了。”
至於呱一下什麼的,這是幼兒身體的生理反應,也不是他能控製的嘛!
戴鵬這人可壞,他提刀刺死蛇,提著蛇尾到郎追麵前晃:“寅哥兒,現在還怕不怕?”
郎追一把將蛇揮開:“你走開啦!”
大人們就一起笑起來,戴鵬還伸手來捏郎追的臉,幼兒臉蛋粉粉,捏起來軟軟彈彈,手感上佳。
郎追麵上生氣氣,心裡隻有無奈,唉,做幼兒真是一點麵子都沒有,連聲音都沒有威懾力,想說句嫌棄的話,彆人聽起來還覺得他在撒嬌,還是早點長大比較好。
而就在郎追被蛇嚇到的這天下午,期待著興安嶺的菲尼克斯特地提早上線,他在早上五點起床,沿著郎追的目光看到了傍晚的興安嶺。
他來得很巧,所以撞上了大興安嶺在秋季最美的時刻之一。
時值秋季,漫山遍野都是金黃的枝葉,被夕陽的餘暉一照,身處其中的人們,如同置身黃金鑄成的國度。
落日西沉,深紅的霞將天邊染成熔爐,3歲幼兒腦海中與美相關的區域在這一刻被輝煌壯美的異國風景衝擊著,險些忘記呼吸。
也許很多人心裡都有一個這樣的夢,某一天,他們會因各種各樣的原因騎著馬去山野,在夕陽的陪伴上,感受世界浩大。
接著,菲尼克斯聽見了奇怪的聲音,不,應該說聽見這些聲音的是郎追,而菲尼克斯分享了他的聽覺。
那聲音像呦呦鹿鳴,又帶著規律的節奏,如同一支奇特的樂曲,郎追警覺望去,猜是鹿群經過此地。
賽音察渾卻說:“是鹿哨!前麵有人在獵鹿。”
鄂倫春人會製作一種鹿哨,發出類似於母鹿的聲音,吸引公鹿過去,然後他們就會將鹿圍起來,方便殺死它。
很快槍響聲起,伴隨著低沉的犬吠,以及馬蹄踏地的震動,賽音察渾雙腿一夾馬腹,策馬奔去鹿哨傳來的方向,郎善彥、戴鵬隨後跟上。
不一會兒,他們就聽到了賽音察渾那標誌性的豪爽笑聲。
郎追看過去,就見到了賽音察渾和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騎在馬上對著拳。
戴鵬介紹道:“那是達納,他是他們那個部落的塔坦達(首領),每年我們進山都是找他,以後我再做山貨生意,就要進山找達納的兒子了。”
達納的兒子也在,他叫魯尼,是一個九歲的男孩,他騎著最矮的小馬跟在父親身後,穿著麅皮衣裳、皮靴,有一個很寬的額頭。
郎追順著戴鵬的目光看過去,對上魯尼的眼睛,魯尼一怔,立刻紅了臉,彆開目光,駕馬跑到隊伍的另一側。
郎追覺得很有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時代不同,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