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32章 噬身(1 / 2)

和離後他跪了 若詩安軒 20046 字 6個月前

第32章

在謝七眼裡, 江黎算是最好說話最沒脾氣的主子了,其他時候不講,單說他們回來這一段時日, 無論是老夫人刻意刁難,還是大夫人蓄意找事,亦或是小姐無中生有,她都忍著,從未說過什麼。

便是將軍不問緣由罰了她, 她也甘願受著,事後還會給將軍做喜歡吃的糕點。

這種人按理說是最好拿捏的, 可謝七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 為何她離開謝府後像是變了一個人。

從前軟弱好欺,現在冷情剛硬, 從前事事不計較,現在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 從前說話溫軟輕柔,現在……

現在, 咄咄逼人, 亦不念半分夫妻情誼。

謝七還想爭取一下,又道:“夫人當真要見死不救嗎?”

冬日的燕京城時而會有不懼冷的鳥兒飛過, 遠處便有一隻,它繞著樹梢飛旋半晌,最後落在了琉璃瓦鋪就的房簷上。

房簷上有雪,站不大穩, 鳥兒用爪子輕撓了兩下,雪落下來,隱約的還夾雜著什麼。天太暗, 氤氳蒙蒙的,看不大清。

好巧不巧的,落在了謝七額前的發絲上,隨即又滑落到他的臉上,他抬手去擦,手指上染了難聞的味道。

這味道他之前聞過,是鳥兒的糞便,很刺鼻,讓人惡心。

謝七的臉瞬間變了色,鐵青鐵青的,像是要吃人般,他厭惡的用力甩了甩手,粘的太牢固,還殘留一些。

謝七此時的心情怎麼形容呢,太晦氣了。

江黎目睹了全程,嘴角輕勾溢出笑,看吧,連鳥兒都聽不下去他說的廢話。

嘖嘖,這得是多讓人作嘔的話。

江黎斂了笑意,麵無表情道:“謝護衛與其站在道德製高點綁架彆人,不若去找大夫給你主子看病來的好,萬一他真死了呢。”

“還有,我會救街上的貓兒是因為流浪貓通人性懂情誼。”她慢抬眼瞼,一字一頓道,“你家主子有什麼。”

“有句話是我送給你和你主子的。”江黎示意金珠放下布簾,籠燈的紅光映在簾子上,像是覆了一層薄紗,說話聲越發顯得清冽。

隔著簾子,江黎的聲音伴著風聲傳來,“滾,他讓我惡心。”

狠戾無情傷人的話誰都會講,之前江黎不講,是因為心中那份喜歡,現下毫無負擔講出來,是因為對謝雲舟已經沒了任何幻想。

他,不配。

謝七看著遠去的馬車,唯一慶幸的是,幸虧聽到那些話的是自己不是將軍,這要是給將軍聽到,他還指不定怎麼難過呢。

他欲轉身回走,眼角餘光裡好像看了了什麼,心猛地一顫,抬頭去看,幾步外,男子坐在馬背上,手緊緊攥著韁繩,一張比紙還慘白的臉此時難看到了極致。

謝七皺眉,主子?主子何時來的?他怎不知。

謝雲舟腿緊緊夾著馬腹,耳中回響的是江黎方才說的最後那句話,“滾,他讓我惡心。”

“滾,他讓我惡心……”

心像是被錐子戳穿,疼痛感襲來,謝雲舟身子左右晃了晃,隨即“咚”的一聲,掉到了地上,砸碎了不知誰扔在那裡的瓷碗,碗不堪重負,碎裂,碎片紮進了謝雲舟腰側。

這個變故來的太突然,謝七始料未及,他急忙快跑過來,可還是慢了一步,扶起謝雲舟時碰觸到了他的腰,感覺到手指黏黏的,他低頭去看,驚呼一聲:“主子,血。”

最近謝雲舟失血嚴重,臉色本就不好,加上這一摔,這一紮,臉色更更不好了,像是快要死去的樣子。

他冷冷看了眼突突冒著血的側腰,沉聲道:“無妨。”

這怎麼能無妨呢?

這血要是不趕快止住,可是會死人的。

謝七欲找馬車送他回去,謝雲舟攔住,“不需要,我騎馬就好。”

謝七睨著他,一臉擔憂,“主子您還能騎馬嗎?”

謝雲舟道:“能。”

便是不能騎他也要騎。

受著傷,又發著燒,還要在冷風裡騎馬,想想都知道有多不好過,可謝七勸不住謝雲舟,隻能在身側不緊不慢跟著,時時打量著他。

謝雲舟人在騎馬,心已經飄向了遠方,他知曉江黎氣他,怨他,卻不知她的恨意竟然如此重。

她說看到他惡心,原來…

她已經厭惡他至此。

可是,他還是不想放棄江黎,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都不想放棄。

須臾,腦海中傳來一道聲音:“既然不想放棄那還不趕快去追,追上她,把當年的事說清楚,然後對她懺悔,快去啊,晚了就更沒機會了。”

對,他要去追她。

忽地,謝雲舟手上鞭子狂甩一下,雙腿用力夾緊馬腹,馬兒受痛風馳電掣般跑出去。

看著前方縹緲的影,他無聲說道:阿黎,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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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珠給江黎遞上茶水,“小姐,喝點潤潤喉。”

江黎斜倚著軟榻伸手接過,低頭輕抿一口,喉嚨裡瞬間不乾了,她又低頭把剩下的喝完。

金珠接過空的茶盞,放在一旁的矮桌上,挪著身子走到江黎身後,伸手給她輕輕按摩肩膀,“小姐今日忙了一天,是不是很累?”

江黎眼瞼慢垂,說了聲:“還好。”

說累不假,說開心也不假,好久沒這麼忙碌了,很充實,身體放鬆還沒多久,再次發生了糟糕的事。

她很好奇,為何今夜他們一個兩個都湊上來,找罵。

行駛中的馬車突然停下,車夫道:“小姐,有人。”

金珠起身掀開車簾,就著氤氳的光,江黎看到了那麼纖細的身影,一身粉色衣裙,外搭白色裘衣,不知是狐狸毛還是什麼毛的衣領托著她下頜,人臉也顯得越發小了。

光影拂上,她氣色看著很好,唇紅齒白,臉頰緋紅,這段日子的生活似乎過得不錯。

江黎想起了那日,她趾高氣昂的要求住進彆苑,還說什麼,父親母親買的宅子她也有份。

真是可笑至極。

“大小姐,你攔我們做甚?”金珠打破了沉寂,問道。

江藴身側也跟著婢女,婢女在她的示意下開口道:“放肆,你一個婢女怎麼同我家小姐講話呢,還有沒有規矩。”

江黎輕哼,這人不由分說攔住她的馬車,現在卻要同她講規矩,不要臉的人都是這般沒臉沒皮嗎。

“金珠。”江黎輕喚了一聲。

金珠以為江黎要她閉嘴,遂乖乖把嘴閉上,其實她心裡還有氣呢,那些年小姐在江府受到的委屈,有多一半都出自大小姐之手。

大小姐長得精雕玉琢是個美人胚子,可心眼卻比任何人都壞,見她們小姐性子軟好拿捏便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好幾次小姐挨罰都是因為大小姐,大小姐太會裝腔作勢了,她把所有人都當傻子一樣。

金珠看在眼裡氣在心裡,可也無計可施,隻因她家小姐太純善,總說姐妹之間不應計較那麼多。

還是應該多謙讓。

小姐都那樣說了,金珠還能說什麼,她的性子不像銀珠那般果敢,最後隻得輕歎一聲。

金珠想,怕是小姐這次還要像之前那般了,她剛要退開,江黎冷冷說道:“罵回去。”

金珠頓住,“什麼?”

江黎霸氣道:“下次再有人欺你,直接罵回去,放心,我給你撐腰。”

金珠瞬間挺直了腰杆,懟人道:“你又是什麼東西敢同我這般講話。”

言罷,她心突突狂跳起來,第一次罵人,有些慌。

回眸間,江黎給了她個讚賞的眼神,定定道:“做得好。”

得了誇獎的金珠更是什麼都不怕了,她一瞬不瞬凝視著車前的人。

“你——”夏柳臉都綠了,嘴張了張又閉上,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她喚了聲,“小姐。”

江藴白了她一眼,輕甩衣袖說了聲:“真沒用。”

夏柳低頭,身子朝後退退,江藴走上前,“江黎,你下來我有話要同你講。”

“我無話同你講。”江黎聲音清冷道。

昔日的江黎可不會忤逆江藴的話,江藴皺眉:“說了讓你下來你下來便是,難不成我還會吃了你。”

這處小巷口是回彆苑的另一條路,隻要從這裡進去,穿過小巷便能回到彆苑,也是一條近路。

江藴主仆二人堵在這,看來江黎不下來,她們是不會離開。但,江黎還就是沒下來。

她拂了拂衣袖,眉梢淡挑,慢悠悠道:“我就是不下去,你能奈我何。”

“你真是——”江藴在這裡已經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了,渾身冷得不行,沒心情同江黎一直說些廢話,見她不下來,她道,“好,那我上去同你講。”

她要進江黎的馬車,江黎才不讓進,“慢著,我的馬車可不是誰都能上的。”

“我是你姐。”江藴提醒她道。

“那是曾經,”江黎睨著她,眼底沒什麼溫度道,“現在不是了。”

在她傷害她時,她們之間便不是姐妹了,誰家的姐姐會那樣害妹妹,沒有。

所以,這段姐妹情,江黎不要了。

她不下來,還不允江藴上去,江藴心裡的怒氣蹭蹭升上來,要不是顧及後麵要說的話,她這會兒早罵人了。

“好,那便這樣講。”江藴道,“我是要告訴你那年阿舟生病的事。”

那年的事,內幕如何她們倆最清楚,她這會兒言明,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事。

江藴想做什麼呢?

她想告訴江黎,便是謝雲舟知曉了所有實情,她和謝雲舟之間也不會有改變的,他們已經和離了,不要再無端糾纏。

她要江黎知難而退,就像那年一般,該讓位置便讓位置。

她還要警告江黎,不要癡人做夢,謝雲舟之前不喜歡她,以後也會不喜歡她,不要以為有了救命恩人這個身份,她便可以怎麼樣。

她江黎,注定是得不到人喜歡的。

因為她命就是如此。

江藴在心裡打了腹稿,開口道:“你和阿舟,你們是沒——”可能的。

後麵的三個字還未吐出,江黎打斷了她的話,本以為能聽到些其他的,豈料還是關於謝雲舟的。

她當謝雲舟是寶便以為所有人都當他是寶了。

她,江黎,最不喜的便是謝雲舟。

江藴要,好啊,給你。

“放心,沒人跟你搶,”江黎杏眸裡綴著絲絲亮光,臉上的笑意帶著嘲諷,“你要撿汙穢,你去撿便好,沒人爭著跟你撿搶。”

得了江黎的保證,江藴提著的心倏然放下,這幾日她被這事攪得心神不寧,怕江黎會再次同謝雲舟在一起,真要那樣的話,那她多日的籌謀不就功虧一簣了嗎。

她的將軍夫人位置不就不保了嗎。

她日後的榮華富貴不就沒了嗎。

不行,她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那麼她需要做的便是先發製人,斷了江黎和謝雲舟的後路。

本以為會很難,誰知,她還未多說什麼,江黎已經允了,看在她這樣識時務的份上,江藴也不計較她這段日子的不敬了。

“既然你知曉,那便按照你方才說的去做。”她道,“阿舟是我的。”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江黎看著江藴輕笑出聲,“好,你要,儘管拿去。”

“那個……”江藴見江黎欲走,朝前走了幾步再次攔住了馬車,抿抿唇,“我手頭緊,你給我些銀兩。”

“……”這大抵是江黎聽到的最搞笑的話,前一刹江藴還在那恨恨的睨著她,警告她,離她喜歡的人遠些,後一刹,便張嘴向她要錢。

她臉皮怎會如此厚呢,大抵燕京城的城牆都沒她臉皮來的厚。

江黎沒搭話就那麼看著她。

江藴道:“當年父親母親是不是給你留了很多錢財?我也是江家的女兒,你莫要說那些都是給你的。”

“房子的事我可以不予計較,你和離了,沒有住處,住便住吧,給你也無所謂。”

“但是銀兩你總得分我一半吧。”

能把這些混賬話說的如此理直氣壯,除了江藴怕是也沒其他人了,江黎笑了下,她不知道當年自己到底有多良善,才會被江藴這樣蠢的人欺負。

“容我提醒你一件事,”江黎道,“當年我之所以嫁進謝府,是因兄長出了意外急需銀兩周旋,家裡實在拿不出錢我才嫁的,這事嫂嫂也知曉。你到底從哪裡覺得我會有餘錢?”

“那不說父親母親留下的錢,便說你和離吧。”江藴抿抿唇,道,“阿舟那人我最知曉了,心軟,你同他和離,他定是肯定了你銀兩和首飾,這些你分我一半總可以吧。”

“要知道我將來可是會嫁進謝府的,繼時阿舟的錢便是我的錢,說到底你從他手裡得到的東西,也是從我手裡得到的,你先給我用些,應該不過分吧。”

有人蠢成了豬,自以為說的頭頭是道,殊不知,是狗屁。

江黎見過蠢到,從未見過如此蠢得,這樣的人若是真嫁進謝府,不知謝府是怎樣一番光景?

大抵很有趣。

江黎看了眼天色,無心再同她講下出,譏笑道:“愚不可及。”

隨後又道:“車夫,走。”

江藴還在做著“將軍夫人前呼後擁家財萬貫”的美夢,冷不丁看到馬車朝前走,急切中用身體去擋。

江黎沒等車夫開口,先開了口:“直接衝過去。”

她料定了江藴不會真的攔。

所料不假,江藴還真不敢攔,見馬車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又朝一側躲去,就是躲的有些狼狽,不小心摔在了地上,腳踝傳來哢的一聲,她崴腳了。

這下好了,最起碼可以消停到過年。

馬車走出好遠,江黎還能就著風聽到江藴的怒罵聲:“愣著乾什麼,快扶我起來啊。”

“快點。”

“你為何不去攔馬車。”害她沒要到錢。

“……”夏柳顫顫巍巍說不出一句話。

金珠許久未曾這樣舒暢,心情好的不得了,“小姐,你真厲害。”

江黎笑笑,淡聲道:“不是我厲害,隻是我懂得了保護自己和身邊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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