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紅樓(四十八)(1 / 2)

“哎喲我的小祖宗,您可彆亂動,摔下來可怎麼好?”秦恍見自家小主子鬨得厲害,立刻衝了進來,一把將壽兒抱在懷裡。

壽兒順勢趴在秦恍懷裡,圈著秦恍的脖子:“伴伴,壽兒想父王了。”

秦恍聞言,頓時鼻子就酸了:“壽哥兒忘了昨日伴伴怎麼說的了麼?”

“記得。”壽兒重重點頭:“伴伴說,在外頭不能喊父王,要喊父親。”他撇著小嘴,有些悶悶不樂:“壽兒想父親了。”

範婉放下書,斜眼看過去:“哦?這麼說,壽兒不想娘了?”

從小未曾見過親娘的壽兒一聽範婉這麼說,頓時急了:“想,想,壽兒想娘,也想父親。”

說著,他又歪過身子撲進範婉懷裡,將臉蛋貼在範婉的懷裡不動彈了。

範婉對著秦恍擺擺手:“哥兒餓了,勞煩伴伴端碗粥來。”

眼圈已經紅了的秦恍立刻點點頭,轉身急匆匆的走了出去,沒多久,武招兒端了一碗粥來,範婉接過碗開始喂孩子,而武招兒則是站在旁邊報告京城裡的情況。

“如今出了勤王與瑞王的死訊,並沒有康王的消息傳出來,所以咱們也不知道康王的情況如何。”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範婉歎了口氣,看著認真吃飯的壽兒,眼神愈發憐惜,這個可憐的孩子,生而喪母,如今父親也是危在旦夕,就連自己,也得隱姓埋名,以一個普通百姓的身份生存。

武招兒點點頭:“確實,柳賢妃可還在呢。”

康王母妃柳賢妃的娘家乃是理國公府,柳賢妃的父親前些年去了,如今理國公府當家的乃是她嫡親的侄子柳芳,所以她和無親無故的安淑妃不同,背後可是站著四王八公的。

哪怕如今四王八公大半站在了甄貴妃母子背後,理國公府也一直是堅定的康王黨。

小孩子的身體受不得累,喝了粥沒多久就窩在範婉懷裡睡了。

“主子,我來抱到床上睡吧。”

武招兒瞧著範婉那小身板,有些心疼的說道。

範婉並不覺得重,但也覺得不方便,剛準備點頭,就感到壽兒的小手,緊緊的攥著她的衣服,到了嘴邊的話就變了:“不用,他能有多重,就抱著睡吧,省的等會兒驚醒了鬨騰。”

武招兒忍不住咋舌:“主子你還真是疼孩子。”

“嗯,孩子多好,白紙一張,全心全意的依賴你,心思簡單,不需要去想去猜。”

範婉摸摸壽兒的小臉:“拿張薄毯來,如今在水上,可彆著涼。”

“欸。”

武招兒趕緊的拿了毯子過來。

範婉又讓她搬了張杌子坐下,武招兒才繼續說道:“宮裡咱們的人手少,那老皇帝彆看治國沒什麼本事,後宅陰私倒是一把好手,耳根子也是真軟,當年那甄妃不過在他耳邊敲了敲邊鼓,就起了疑心,他那些兒子也是眼瞎了,投胎去做了他的兒子。”

甄妃不過乳娘之女,按理說,當年是沒有資格當側妃的。

可誰讓當年德妃一心爭寵,對兒子疏忽較多,反倒是乳娘對老皇帝疼愛有加,愛屋及烏,待甄妃及笄後,便迫不及待的納入後宅,特意求了側妃之位。

“彆提他了,晦氣。”

範婉可不樂意聽老皇帝的風流韻事,既然宮裡的事不大清楚,就換個清楚的問:“說說府裡如今的情況。”

“大爺回了家,如今雖然沒鬨騰,但是瞧著好似憋著口氣,榮國府那邊這些日子鬨得厲害,瑞王沒了,家裡亂了套,大奶奶……的喪事,也就璉二奶奶一個人真情實意的哭了一場。”

範婉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王熙鳳對自己還有幾分感情。

不過呢……

“她怕是還想著幫著尤氏管著寧國府吧。”

“她問了的,不過被大姑娘給回了。”

武招兒歎了口氣:“大姑娘瞧著長大了,性子也比以前沉穩許多。”

“長大都是需要代價的。”

範婉抿了抿嘴:“有蓮蕊在,倒是不用操心,她會伺候好姑娘的。”

“說起蓮蕊,倒是讓我想到了瑞珠,大爺回頭問了她,是打算留在府裡,還是想要出去,也把身契給了她了,隻是這傻丫頭說要認主子做乾娘,扶靈回金陵祖地去。”

說起忠心的瑞珠,武招兒也忍不住讚歎:“大爺已經答應了,還讓翠兒跟著一道認了乾娘,隻等七七四十九天後,就去金陵了。”

翠兒……那不是賈珍送給賈蓉的通房麼?

範婉:“……他還真是不講究。”然後才問起瑞珠的事:“她為何不願意出府?”

“這外頭的日子哪裡有那麼好過的,家裡又沒有個爹娘兄弟的,獨自一個人還不如留在府裡,好歹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範婉聞言,歎了口氣。

瑞珠當初是秦可卿的大丫鬟,結果秦可卿受了荷葉,就把瑞珠給給了她做陪嫁丫鬟。

無論是原書還是這個世界,這丫鬟總是最倒黴的。

“罷了,等她到了金陵,你們想個法子把她帶出來吧,還有那個翠兒也是,都是好姑娘,實不該在金陵墳地過一輩子。”

武招兒見她說的真心,愣了半晌,才點點頭:“欸。”

“出去吧,我躺一會兒。”

範婉放下書,抱著壽兒歪了身子躺下。

武招兒給他們母子倆蓋上被子,就悄無聲息的出去了。

船在水上行了半個多月才到了揚州,蘇寶珠早早的得了消息,一大早,林如海去了官署,她便拖著林黛玉往碼頭上去了。

當初範婉的死訊傳來的時候,林黛玉狠狠的哭了一場。

京城兩年,除了疼愛她的外祖母,青梅竹馬的賈寶玉外,她最喜愛的便是這位蓉大奶奶,誰能想到自己才剛走了沒幾個月,那樣好的一個人兒說沒就沒了。

她還病了一場,反倒是一直自詡蓉大奶奶乾姐姐的蘇氏倒是沒什麼反應,依舊該吃吃該喝喝。

為此,林黛玉心裡頭對她是有意見的。

這段時日以來,她對蘇氏也少了熱絡,卻不想,如今卻被帶去了碼頭。

當見到船上下來的那道熟悉的身影時,林黛玉隻覺得自己好似眼睛出了問題,竟然看到了早已去世多日的蓉大奶奶,隻是她還沒回過神來,身邊的蘇氏就已經衝了出去:“婉姐——”

興致之昂揚,語氣之興奮。

那副溢於言表的喜悅,甚至比當初扶正當了太太時還要顯眼。

隻見自家繼母撲到蓉大奶奶身上,整個人就好似那見到主人的貓咪,一個勁兒的蹭著,而那蓉大奶奶也相當縱容,單手就抱住自家繼母,另一隻手裡還牽著個小男孩。

“行了行了,趕緊下來吧。”

範婉被蘇寶珠摟的緊緊的,都有點喘不過來氣了:“你也不想想如今自己力氣有多大,還把自己當嬌滴滴的小公主呢?”

“我不管,我在婉姐跟前,永遠是小公舉。”

蘇寶珠傲嬌的‘哼’了一聲,行動上卻很迅速的從範婉身上下來了。

她蹲下來,抬手就揉了揉壽兒的臉蛋:“這就是我的大侄子了吧,你好呀小朋友,我是你娘的姐妹,叫我姨姨就行了喲。”

壽兒簡直被這熱情給驚呆了,下意識往後挪了一步,縮到範婉的腿後。

“你彆嚇著孩子。”

範婉白了一眼蘇寶珠,抬手揉了揉壽兒的腦袋,才將視線落到跟在後頭眼圈都紅了的林黛玉,連忙快走兩步,抬手一把將她攬進懷裡:“好孩子,嚇著你了吧。”

“大奶奶你怎麼……”林黛玉被範婉抱了個滿懷,忍不住淚水滾下。

“咱回家再說,外頭不方便。”

林黛玉連忙捂著嘴重重點頭。

蘇寶珠立刻帶著範婉一行人回了禦史府,林家在揚州的宅子不似京城那般規整,除了中軸線上的主院之外,其他的院子就很錯落了,是跟著園子裡的景而建設的,繞過前院,進了二道門,就一陣豁然開朗,竟是一片不大的湖。

“這裡的水與外頭的南河相聯的,是活水。”蘇寶珠見範婉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立刻解釋道。

“那倒是還好。”

要是死水的話,時間長了就成臭水溝子了。

“好什麼呀,夏天的時候蚊蟲多的要死,你都不知道我多少次想把這溝子給填平了。”蘇寶珠在範婉跟前完全暴露本性,說話也比平時自在許多。

範婉一聽這話,頓時笑道:“你怎麼還那麼招蚊子?”

“這誰知道啊。”

蘇寶珠也委屈呢,沒想到換了個身體,還是特彆招蚊子,尤其是:“我那小子和我一樣,到了夏天就難過的很。”說著捋起袖子:“你看嘛,全是包。”

範婉見了頓時心疼:“好好好,等安頓下來,給你配驅蚊藥。”

蘇寶珠這才高興的笑了,挽住範婉的胳膊咬耳朵:“林如海是忠貞的保皇黨,對幾個皇子都不大熱絡,我怕他把你的事兒告訴老東西,就沒告訴他你要來的事。”

“沒事兒,那老東西最近死了兩個兒子,沒空管這些事。”

範婉拍拍蘇寶珠的胳膊:“而且,我記得,賈元春就是今年冬天封妃的,明年春上大觀園就修好了,估摸著年底就得來借銀子了,這事兒比較著急。”

蘇寶珠的臉色頓時嚴肅了起來:“你放心,林如海要是敢大把的捧銀子出去,我非得鬨得天翻地覆不可。”說著,還義憤填膺的‘哼’了一聲。

範婉直接給她逗笑了。

抬手捏捏她的臉:“行了,先去你院裡吧。”

蘇寶珠立刻拉著範婉往主院趕。

到了主院,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麵小丫鬟逗孩子的聲音,等進了門就看見一個小孩子蒙著眼睛,一群小丫鬟在旁邊拍手喊:“來呀來呀,鬆哥兒快來抓我呀。”

範婉:“……”

要不是男主是個牙還沒長齊的奶娃娃,她真以為到了某個紈絝的後宅了。

“好家夥,假石頭都沒這麼快活過。”

範婉沒忍住吐槽道。

蘇寶珠頓時一愣,滿臉驚恐的捧著臉:“真的假的?完了,我竟然縱容兒子玩物喪誌了!”

“……那倒也不至於。”

不過嘛:“以後玩點兒老鷹捉小雞之類的遊戲吧。”

這蒙眼捉丫鬟的畫麵也太辣眼睛了。

蘇寶珠立刻表示受教,趕緊的讓奶娘將林玉鬆抱回來,這才帶著範婉一路進了主屋,以前這裡是賈敏住的地方,後來她成了太太後,林如海就讓人把原來屋子裡的東西原封不動的給搬到了另一個院子,這裡騰出來給他們做了新房。

其實蘇寶珠覺得榴院挺好的,名字好聽,雖然不大,卻充滿了生活氣息,再說她從睜開眼就住在榴院,早就有了心理依賴,可林如海卻以為她是為了避嫌,甚至最後連林黛玉都來勸她,說正房太太不住正院著實說不過去,她這才不得已的搬了家。

“平日裡林如海不大到後院來,來也隻是看看鬆兒,很少留宿。”

範婉聞言,詫異的看了眼蘇寶珠。

很少留宿,不代表沒有。

“他身體不行?”一瞬間,範婉腦海裡隻剩下這個了。

蘇寶珠老臉一紅:“還行吧,不如我前男友。”

哦,懂了。

蘇寶珠死前最後一任男友是個體育生,既年輕,又有一身腱子肉,林如海不如他是正常的。

範婉一到,整個後院都變得熱鬨了起來,蘇寶珠恨不得把家裡的好東西都捧到範婉跟前,好在範婉還是理智的,先讓她帶鬆兒和壽兒到外頭去冷靜冷靜,自己則是留下與林黛玉說話。

等人都走了,範婉就靜靜的坐著,帶著笑意的看著林黛玉。

此時此刻,縱使心底有萬般疑惑,突然間也覺得不重要了,林黛玉猛地站起來,撲到範婉懷中:“我總以為你真的死了,狠狠的哭了一場,卻沒想到,你卻將所有人都蒙在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