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紅樓(四十九)(2 / 2)

賈蓉笑了笑,拉著賈赦坐下:“對大老爺你我是一丁點子的意見都沒有,咱們兩府那是祖上的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不瞞赦爺爺,侄孫我這輩子,心裡頭就大奶奶一個,旁的女子再好,也不是大奶奶。”

賈赦起初憤怒,隨即被賈蓉安撫的順了毛,這會兒聽到這話,不由得眼神複雜的看著賈蓉。

沒想到賈家還能出個情種?

“您也彆怪侄孫說話不好聽,我與二老爺這一房,這輩子是沒回還的餘地了,若不休也不分家,也就隻能分宗了。”

仿佛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賈蓉甩了甩袖子就走了。

分宗二字一出來,直接炸的賈赦都懵了。

他此時此刻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立刻起身回去找賈母拿主張去了,而賈蓉則是策馬揚鞭,直接往城郊玄真觀去,他這個當孫子的,這輩子沒求過什麼事,隻這一件事,若老爺子不答應,他就死給他看。

反正他是寧國府的獨苗,且看老爺子向著誰!

賈蓉破罐子破摔,借著還銀子的事,抓緊完成親娘留下的‘分宗’任務。

而範婉也忙的很,正忙著搬家的事。

巡鹽禦史府再好,那也是官署,她如今雖然已經拜了清暉為師,屬於半個出家人,可外人不知曉,隻知道她是個孀居帶子的寡婦。

正所謂,寡婦門前是非多,向來風流韻事欺弱者。

她可不想成為流言蜚語的女主角,所以在林府住了沒兩天,便張羅著秦恍出去買院子,不需要太大,前後兩進就夠了,她手裡的銀子雖然多,但也不能亂用,畢竟如今她身份特殊,不事生產,用一筆就少一筆。

秦恍是康王的貼身太監,自小跟著康王一塊兒長大,因為康王身子骨虛弱的緣故,他也是自進了宮就再沒出過宮,如今讓他去買院子,也是一頭霧水摸不著北。

好在蘇寶珠是個善解人意的,特意讓林嬤嬤的兒子帶著他在周邊找院子。

最終,在距離巡鹽禦史府大約七八百米的地方,尋了處三進的院子。

這處院子的原主人是揚州城有名的大鹽商,自林如海到揚州城起就一直殷勤的和林如海聯絡著,這些年放鹽引的時候,他每年都能拿個五萬左右的鹽引,早就想投其所好拍一拍林如海的馬屁了,隻可惜林如海這人著實沒什麼漏洞,如今好容易得知新夫人的娘家姐姐孀居在家,要買一個院子,忙不迭的就把手裡的一處用不上的院子給騰了出來,低價賣給了範婉。

林如海既沒阻止,範婉也就心安理得的受了。

秦恍帶著武式兒過去收拾了一番,第三天就搬了家。

林黛玉看著園子裡的造景眼饞,再加上與範婉許久不見,著實念的慌,難得一副小女兒嬌態的央了蘇寶珠一番,回去就收拾了箱籠,搬到範婉那邊住幾日。

“她們倆倒是有緣分的很。”林如海一回家得知閨女跟人跑了,心裡頭彆提多酸了。

“哪個小姑娘跟著婉……婉都得有緣分。”

蘇寶珠想喊‘婉姐’,結果想到自己的年紀比範婉還要大,頓時心情有點鬱卒。

林如海看著蘇寶珠那副與有榮焉的模樣,頓時更酸了,可到底不敢溢於言表,隻能在心底默默鬱悶。

這些日子,他頻繁與京中好友通信,京城中的風起雲湧很快展露在他眼前。

關於範婉在京城的過去,他也很快了解了一二。

與寧國府交好的皇子有三個。

端王,東安王和北靜王。

其中東安王和北靜王年紀都很小,兩個迄今還未成婚,嚴格算起來隻能算是孩子,那麼,唯一與範婉交集頗深的就隻有端王了。

所以說……

範婉身邊的孩子,會是端王的麼?

林如海背著手在書房來回踱步,猜測端王此舉的目的。

要知道,端王如今尚無子嗣,隻有兩個庶女,若有了兒子,便是重要的籌碼,未來爭奪儲位便是一大助力,若這孩子是端王的兒子,為何又要送到揚州來呢?

可若不是端王的兒子,又是誰的兒子?

聽這孩子的口氣,必定是長期與父親接觸的孩子才能那麼自然的喚出‘父王’二字……林如海總覺得,蘇氏這位乾親的身上,有一團巨大的迷霧,讓他看不清真相。

而範婉對於林如海的小心思,便是知曉了,恐怕也不在意。

她與林如海一對眼,就知曉這個男人有一顆極其豐富的內心,彆看著表麵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心底裡不知曉有多少心思的,用蘇寶珠的話說‘一空閒下來就開始琢磨人,真是夠夠的了’。

林黛玉住到了範婉的院子裡,那才叫真正的自由。

除了雷打不動的,晨起鍛煉。

“在家裡的時候,我動一下,林嬤嬤就哭天抹淚的。”

林黛玉穿著一身乾練的衣裳,正在蹲馬步,如今的她已經比以前的身體好太多了,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有些無奈:“倒是讓我想起了剛到榮國府的時候,那時候我也是動一下,外祖母就生怕把我給累著。”

說起疼愛她的賈母,林黛玉忍不住的吸了吸鼻子,眼圈有點紅:“也不知道外祖母如今怎麼樣了,身體可還好,還有寶玉,不知我沒回去,他有沒有鬨騰。”

“鬨肯定是鬨了的。”

範婉避重就輕,手裡拿著小棍子,正看著壽兒跑步:“不過許是年歲大了,曉得輕重了,如今正努力讀書呢。”

“他這人,以前最怕的就是讀書了。”

林黛玉聽了後有些開心:“如今聽著,倒像是長大了。”

“都納了通房了,早就是大人了。”

範婉一臉無辜的戳穿賈寶玉,順帶替他找了波借口:“不過賈家的男人都晚熟,當初大爺也是與我成了婚後,才想著上進的,如此看來,倒顯得寶玉比其他人更好些了。”

林黛玉與賈寶玉也算是朝夕相處了兩年,雖然她大半時間是在讀書,但幼時的玩伴總是格外的記憶深刻,聽到範婉這麼說,也忍不住的點了頭:“奶奶說的很是,他本就是鐘靈毓秀的男兒,對家中的姐姐妹妹也是極好,如今將心用在讀書上,日後肯定能有出息。”

對於林黛玉的迷之信任,範婉打心眼裡不讚同,但也不想林黛玉過多關注賈寶玉,還是點了點頭。

聽到童年玩伴如今過的很好,林黛玉忽視心底裡那點子悸動,很快就將他拋諸腦後了。

壽兒以前在宮裡那是小主子,各個都縱著他。

如今到了範婉身邊,她可不管這孩子是不是龍子鳳孫,很下的去手。

練武也就罷了,她還壓著他讀書。

兩歲的年紀,大字不認一個,範婉特意為他去求了林如海,正式為他啟蒙。

林如海自然不會推辭,雖不知這位是哪位王爺的兒子,總歸是聖上的皇孫,若不是來了揚州,哪裡輪到他來啟蒙,況且,他也不是沒私心的。

他年近半百,兒子尚且年幼,總要為兒子多想一些的。

隨著瑞王的死,揚州這邊終於消停了起來,賢王倒是想過插手,奈何他腦子不夠用,迄今為止,隻在外圍繞著,人手還沒能摸到林如海的身邊來。

賈蓉為了給‘愛妻’報仇,和榮國府那邊撕破了臉皮。

賈母親自到寧國府來,為二太太賠禮道歉,隻望賈蓉能守望相助,先助榮國府過了這難關,然而賈蓉軟硬不吃,便是賈母說要給他跪下,他也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為此,不僅賈母上了門,就連族裡的幾位德高望重的都上了門。

總之他就是一句話,要麼休了二太太,要麼給二房分出去,要麼就分宗。

賈珍倒是想擺一擺老父親的架子,然而被廢了的他如今就是拔了牙的紙老虎,一頓亂吼換不來賈蓉絲毫憐憫。

賈母沒辦法,隻好讓賈璉去玄真觀請賈敬。

誰曾想,賈敬早已被賈蓉一頓逼迫,直接閉門不出,隻送出了一句:“若想分宗就分宗吧,樹大分枝,兒孫自有兒孫福,都到了曾孫輩兒手裡了,也該分了。”

這是縱了賈蓉了。

賬本子掏出來,當年榮寧二府各出了多少銀子買祭田,建宗祠,就把自己的那一份給領走。

二太太賣了二百畝祭田,賈蓉也沒手軟,直接給從榮國府那一脈給扣掉了。

三一五除二的分了分,族譜給獨立了出來,這就算是分宗成功了,日後兩家便是沒關係的人家了,至於賈家的族人,則是自由選擇,想跟著哪家都成。

原本大多數是想跟著寧國府的。

誰曾想,在這空蕩,突然出了件大事。

老皇帝……禪位了。

他將皇位禪位給了端王,臨禪位前,一口氣給新皇賜了五六個妃子,其中就有榮國府的大姑娘賈元春,直接冊封了賢德妃,入主了鳳藻宮。

其他的幾個妃子,也皆是勳貴之家所出。

新皇登基,冊封皇後。

原端王妃,定邊將軍嫡女溫氏冊封為皇後,除她以外,高位妃無一人是潛邸舊人,皆是老皇帝臨禪位前為新皇賜下的幾位女子封了妃。

蘭妃田氏被晉封為皇太後,入主慈寧宮。

太上皇攜甄太妃等一眾妃嬪前往承德行宮避居,再不問朝堂之事。

太上皇在宮中過了最後一個年,親手扶持著新皇穩住了朝政,除夕之夜,一道聖旨送到了各大妃嬪的娘家。

奉太上皇與皇太後的旨意,準許各位妃位以上的妃子回家省親,著各家建造省親用的園子接待各位娘娘。

下完了聖旨,太上皇帶著太妃們拍拍屁股走人。

而整個京城則在看寧國府的笑話。

要知道,就在分了宗後沒幾天,大姑娘就封了妃。

寧國府……真是命不好,就活該沒有當皇親國戚的命。

殊不知賈蓉正在家中拍著胸口,背脊滿是冷汗,麵對著賈惜春擔憂的眼神,忍不住嗤笑一聲:“這些人,還錢沒銀子,建省親園子倒是能拿得出了,如今這位陛下可不是曾經那位。”

“嗬,真是,怎麼死的恐怕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