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清穿(三十四)(2 / 2)

“是啊,是大夫。”

說到大夫二字的時候,她苦笑一聲,看起來愈發心事重重。

夜裡,周圍鼾聲一片,範婉實在是睡不著,乾脆起身走到門口,看著漆黑的天空,瘦削的背影挺的筆直,看起來倒是帶了幾分威武不能屈的正直。

第二日一早,天還沒亮就被喊去了采石場。

因為年歲大了,倒是沒有分配到搬石頭的重活兒,而是被分去了剝山皮,山皮就是岩石外層覆蓋的那層土壤,需要將這層土壤給挖開,露出岩石本體,才能進行采礦。

能在這裡乾活的,多是些年歲大,身體孱弱的。

那些官吏也不是劊子手,並沒有刻意的折磨死人,隻是要他們態度好,那也是異想天開,壓榨罪犯,已經成了他們的日常,而且繁重的工作還是叫這些人苦不堪言,尤其是年輕人,在采石場裡的日日夜夜,叫人看不見天,隻覺得前途無望,不少人麻木到心死如灰。

剝山皮的活兒對於旁人來說是勞累的,對於範婉來說倒是輕鬆。

不過,她也沒有乾的太賣力,而是一邊乾活兒,一邊觀察著周圍,卻不想到了中午的時候,看到昨天那個年輕人來了。

“祖父。”

年輕人到了他們這一組,扶著範婉不遠處的一個老人就焦急的喊道:“我不是叫你彆來乾了麼?”

“無妨無妨。”

老人擺擺手:“我又不是不能動了,不過是來剝山皮罷了。”

“你身體才剛好,當好好休息才是,若是再有個三長兩短……”昨兒個還顯得挺開朗的年輕男人這會兒滿麵焦急,眼圈都有些紅了,看得出來,他對自家祖父的感情很深。

麵對孫子的焦急,老人也顯得有些無措,搓搓手,指了指範婉:“這還有瞧著比我還年歲大的呢。”

莫名被cue的範婉十分自然的對著男人點了點頭。

“你們認識?”老人看看範婉,再看看年輕男人。

“認識,昨天剛到我們房裡的。”男人抹了把臉,簡單的介紹了一番範婉的身份,然後從懷裡掏出一方破舊的手帕,然後小心翼翼的打開,從裡麵拿出一個饅頭,遞給自家祖父:“祖父,你快吃吧。”

“你這孩子,怎麼又拿了饅頭給我,你自己吃。”老人一看饅頭,頓時氣哼哼的說道。

年輕男人看了範婉一眼:“這是昨夜這位老先生給我的,我自己的真的吃了。”

老人先是一怔,隨即看看範婉,又看看自己的孫子,一把抓過饅頭,塞回到範婉手裡:“這可是金貴東西,你剛來,不知道這東西的貴重,如今夏日還好些,等到了冬日,這樣一個饅頭,能抵三日的飯食,可千萬彆被這小子給騙了,你快自己收好。”

範婉愣了一下,連忙反手將饅頭塞進老人手裡:“無妨,總歸如今還沒到冬日,老哥哥你先吃吧。”

明明都餓的前心貼後背了,兩個老人居然還相互推讓。

最後還是老人推不過,抱著饅頭開始啃。

到了這時候,才正兒八經的自我介紹。

老人姓俞,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乃是前朝兵部尚書張縉彥的心腹,當年張縉彥因為錯判導致李自成打入京師後雖張縉彥降清,奈何十數年後,便因為文字獄牽連,與張縉彥,還有其它十幾戶追隨張縉彥的人家一起,被流放寧古塔。

“一眨眼的功夫……也二十多年了……”

俞老丈長歎一口氣,搖搖頭,滿臉唏噓:“猶記得當年剛到寧古塔時,我那兒媳將要臨盆,我縱然心有死誌,可為了武成,也得逼著自己活下去。”

武成便是俞老丈的孫子。

“大家夥兒誰都知道,文字獄隻不過是借口罷了,奈何清廷不容人,忌憚張大人乃是前朝兵部尚書,便將反詩扣在他的頭上,還在我們家中各藏了一份。”

“說來也不怕你笑,那反詩一直到我被判流放寧古塔,我才知道寫了什麼。”

既然人家好好自我介紹了,範婉也不藏著掖著了,把楊清河的遭遇說了一遍,最後苦笑:“佟佳貴妃本就多思憂慮,體弱保不住胎,一直臥床將近七個月才生下了小格格,還是萬般幸運才不曾難產,孩子未足月既殤,這也是常有的事,可偏因為此,連累了家人。”

“如今你家裡人也在寧古塔麼?”年輕男人連忙問道。

“是啊,不過好在隻有我一人身契來了,她們隻要找地方安置下來便行了。”

比起因為文字獄而全家入獄的俞老丈,楊清河的待遇似乎還行?

俞家人除了祖孫二人,家裡的其它人早就被披甲人買走做奴仆,起初數年還聽到過消息,再往後來,便漸漸再也聽不到了,隻聽說,好似是死了。

披甲人以奴隸鬥爭為樂。

經常用他們這些罪犯奴隸為籌碼,將他們放到鬥場中,要麼相互鬥爭,要麼與野獸搏鬥,最後活下來的或許能有些好日子過,但另一個就沒那麼幸運了,幾乎是都死了。

由於當年被流放時,俞武成還未出生,所以那些可以售賣的身契中並無俞武成的身契。

後來半路生下俞武成,一進寧古塔,還沒滿月的俞家兒媳就被披甲人拖著頭發帶走了,臨走前,俞家兒媳哭著叫兒子喝了最後一口奶,然後給俞老丈磕頭,才起身跟著披甲人走了。

隨後,老妻,兒子,女兒……

一個個的都離他們遠去,隻留下俞老丈一人,他年歲大了,再加上與文字獄有關,披甲人也怕惹麻煩,倒是逃過一劫,最後獨自撫養孫子長大,其中艱辛可想而知。

“心中有所掛念,這才堅持了下來。”

範婉越聽越覺得意外,這孩子從小在采石場長大,竟也能長得又高又壯,也是稀奇,她對著俞武成招招手:“我把把脈?”

俞武成雖然疑惑,卻還是在祖父的示意下,伸出了手。

範婉的醫術是上輩子跟著藥王殿的女冠們學的,雖不如楊清河,但簡單的脈象還是會看的。

一搭脈,便感覺到俞武成看似健壯,實則內虧嚴重的事實。

她眼神複雜的看了眼俞家祖孫。

這二人當真是黃連水裡泡了一輩子……也太苦了。

許是範婉的眼神過於明顯,俞老丈的情緒一下子就不好了起來。

“楊大夫,是不是我的孫兒……哪裡有不測?”

範婉也不好瞞著,隻將俞武成的情況告訴了俞老丈。

俞武成看著強壯,實則內虧的厲害,說白了,就是外強中乾,現在年輕時候的能乾,全是透支了未來在乾,估摸著要不了幾年,就乾不了了。

聽俞老丈的意思,似乎孩子也才二十出頭,可瞧著十分老成。

雖然很同情這對祖孫,但俞武成的身體,也成了範婉的突破口。

所以她說完後,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了口:“我們在草原上耽擱了一年有餘,這一年來,其實我們一直在翁牛特的地界兒來回繞,有一次……我們意外誤入一處世外桃源,那一處,不僅吃的飽,穿得暖,最重要的是有一神藥,竟然能叫天花都退避三舍。”

神藥,天花……

“當時我那孫兒已經病的快死了,也是一枚丸藥下了肚,當夜就好轉了。”

範婉吸了吸鼻子,淚意洶湧:“當時我也是……恨不得跟著我那孫兒去了才好。”

“當真有這麼神奇的地方?你不會是被夢魘住了吧。”

“我也多麼期望這是個夢,隻是那確實是真實存在的地方。”範婉眼底染上期盼,明明胡子拉碴,可還是能看出來,那雙眼睛裡的真情實感:“我做夢都想再回到那個地方……”

俞武成眉心微蹙,眼底似有不甘心:“那神藥就能叫我的身體好起來?”

他對那地方沒什麼憧憬。

此時此刻,他更想知道關於那神藥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範婉:畫大餅ing

宋薇:神藥就是大蒜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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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三天假就完了,這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