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文字,賀伶俐同時還發來一條鏈接,鐘杳沒想太多,直接點開。
貼吧裡名為《今天祁昱牽女生的手了!!!》的樓裡,同學們卻並沒討論祁昱,反而字字句句都在議論被他“牽手”的鐘杳。
“屁嘞,明明是祁昱被那個女的氣到想動手好不!樓主標題黨月考不及格哈!”
“可男神以前就算被私生跟蹤到學校,氣到摔相機都沒動過手吧?昱哥是不是真和這女生認識啊?”
“認識個鬼哦,我看到她放學打出租車走的,祁昱那圈的人哪家沒司機!圖片為證![圖片]”
“好裝一女的,眼睛翻到天上去了,剛轉來就誣陷男神拿球砸她,她以為她是楚雨蕁嗎?”
“哈哈哈楚雨蕁她配嗎?人家楚姐起碼成績還好呢,她就一平行班的轉學生。”
“她不會是外麵那種變態粉絲混進來了吧?畢竟她長得有點成熟耶,一點都不像初中生!”
……
帖子越往後傳得越歪,到最後,鐘杳被這群新同學定義為:仰慕祁昱的外校粉絲,為了接近祁昱引起他的注意,而故意誣賴祁昱拿籃球砸她,企圖複刻偶像劇女主路子的變態幻想症病患。
至於白天祁昱親口承認的那句“你這種人不該砸”,則被大家選擇性遺忘。
鐘杳以為自己看完會平靜,畢竟當她被無數同學包圍住問這問那時,她就已經預料到新學校的生活也無法平靜了。
可當那些惡意揣測的話撞入眼中,她還是瞬間被難過所淹沒。
她意識到,自己依舊和彆人不一樣,是那個被排斥的異類。
鐘杳打開手機的前置攝像頭,那張和靳川如出一轍的臉映照其中。
她開始思考,如果自己不長這樣,變成大多數人那樣,是不是就不用再被議論被排擠了?
吱——嘭——
樓下傳來開門又關門的聲音,應該是靳川回家了。
少女的思緒被打斷,她怔了怔,目光忽的就落在眉頭上那一點紅痣。
鐘杳昨晚就發現靳川眉頭這個位置也有一顆痣,隻不過顏色是淺淺的黑。她不禁想,明明他們長得這樣像,那為什麼靳川就能被那麼多人喜歡呢?連十五都那麼喜歡他。
難道,被排擠不是因為她的臉麼?
鐘杳怎麼都想不明白,心煩意亂地將手機掐滅,連賀伶俐的消息也忘了回。
*
翌日,再到學校,那些暗暗的探究比昨天更甚。
鐘杳到教室門口時,教室裡分明還鬨哄哄地,可當她走進去,聲音卻像是忽然被調至低檔。不少人碰碰身邊的同學,許多句“她來了”不經意飄進鐘杳的耳朵,提醒著她同學們議論的對象仍是自己。
而當她走到座位旁,同桌賀伶俐那尷尬一笑更是成為致命一擊。
有那麼一瞬間,鐘杳感覺自己回到了雲水中學那天。
媽媽去世,她無依無靠,所有人都揣著心思盯著她,全班陷入比喧鬨更傷人的靜默。
鐘杳本來有些窒息,想到媽媽她又想起媽媽的教導,無論如何也要抬起頭來,走路是,做人也是。
所以她一如那天,強打精神,挺直了背脊照常拿書早讀。
這天早晨再沒人來將鐘杳圍住,就連同桌賀伶俐也出奇地安靜了下來,唯有此起彼伏的手機震響不斷灌入她耳中,以及無論她走到哪裡都如影隨形的注目。
上廁所,做操,去辦公室拿東西……鐘杳走到哪裡,都能立刻讓那裡靜音。
而當她稍稍走遠,一些細碎的討論便飄進她的耳朵:
“她好淡定,感覺都不在意?”
“到底是不是變態粉絲,她這麼高冷,不會真是有錢人吧?”
“裝的!剛才我們副班長在辦公室看到學籍了,她是從雲水鎮這個地方轉來的!”
……
“難怪她衣服都是淘寶二三十的貨!”
“鄉下來的?那她還敢打車,真是打腫臉充胖子,虛榮死了!”
……
鐘杳走到哪都如芒在背,這感覺比在雲水鎮被譚笑當麵譏諷更令人難受。
整個上午她都像一根繃緊的弦,直到中午去食堂吃飯,弦斷了。
關於鐘杳的討論發酵太久,學生們到了食堂似乎也更無顧忌,有人直接端著餐盤坐到了鐘杳的對麵。
是個女生,藍白校服裡套著精致的紅裙子,笑起來有甜美的酒窩:“同學你好,我叫沈青青,聽說你是新轉來的?”
她語氣也很友好,鐘杳怔了怔,對著沈青青點頭輕嗯一聲。
沈青青仿佛不知道她的八卦,眨巴眼睛又說:“我是一班的,你幾班啊?”
鐘杳猶豫一瞬,還是回答:“我在九班。”
“咦?”沈青青又笑彎了眼,“那你就是大家討論的虛榮女咯?你真的從鄉鎮來的嗎?你們那裡高速路通沒通呀?”
鐘杳渾身一僵,手中的筷子抖了抖,她什麼都沒反駁,隻死死地盯著沈青青。
沈青青卻絲毫不覺尷尬,言語愈發放肆傷人:“你昨天打車花了不少錢吧?是不是花掉了你父母很多的打工錢?”
噗哈哈哈哈!
周圍忽然爆發出哄笑聲,原來大家都豎著耳朵在看她的笑話。
轉學才第二天,鐘杳其實並不想把事情鬨更大,更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