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影帝私生女之後
林小棗
“杳杳,你沒事吧?!群裡傳靳川劇組受傷被送急救都是假的對不對?!”
“什麼?”
鐘杳一時間根本沒反應過來,迷茫反問:“十五,你在說什麼?”
早晨還在發消息恭喜她殺青的人,怎麼會一轉眼就出了意外?她第一反應是懷疑。
那端,焦急的孫十五倏地一頓。
她默了默,卻還是掩不住語氣中的擔憂:“杳杳,具體怎樣我也不能確定,就是追星群裡突然好多人說靳川拍戲威壓事故從高空墜落了。你彆急啊,先打電話問問靳川。”
末了,她補充說:“杳杳我等你回電,無論情況怎樣,都給我回個電話好嗎?”
鐘杳嗯一聲,匆匆收線。
然後她再沒了方才卡戲時的猶豫,迅速地撥通靳川的號碼。
嘟——嘟——
回答她的隻有無限忙音,從有節奏的一聲聲,到最後變成刺耳急促的“嘟嘟嘟”。
鐘杳再打佘芮的電話,無論是工作號還是私人號,都通通占線。
她再也無法冷靜,騰地從椅子裡起身,拔腿往外麵片場跑。途中撞到好幾個工作人員,她都反常地沒有停下道歉。
一路找尋到徐風的身影,鐘杳一時也顧不得避嫌,焦急詢問:“徐風叔叔,靳川真的出事了嗎?”
她問得很急,聲線都微微顫。
旁邊,劇組工作人員聽她突然又叫導演叔叔,還同時提及靳川,登時麵麵相覷起來。
徐風剛才都在琢磨殺青戲,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第一次見小姑娘這樣焦急失態,就先將她拉著遠離了人群。
然後他才說:“杳杳,彆著急,你聽誰說靳川出事了?慢慢告訴徐叔叔先。”
見徐風一無所知,鐘杳才又鎮定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將孫十五告知自己的事,以及靳川失聯的事都告訴了對方。
徐風安慰她兩句,然後就開始打電話,鐘杳眼見著他表情越來越凝重,她的一顆心也一點點往下沉。
“鐘杳啊……”徐風不複方才的冷靜,突然有些欲言又止。
這基本就是在告訴她:靳川真的出事了。
鐘杳腦子一空,仿佛有一股寒氣從腳底往上冒,她緊緊咬住唇,克製住自己的情緒。
她想問那靳川現在傷得到底有多重,可她發現隻要不咬住唇,唇瓣就微微發抖,就好像迎麵吹來了凜冽寒風般難挨。
“徐、徐風叔叔,”鐘杳掐住自己的手,聲音微顫,“我們先,去拍殺青戲吧。”
巨變突如其來,她卻還是心存一絲僥幸,告訴自己萬一靳川傷得不重是大家誤傳呢?
徐風卻拍拍她的肩膀,歎氣:“誒,杳杳,這場戲改天再補。叔叔安排人送你去橫店那邊,你先去看看你爸爸。”
鐘杳的一顆心霎時沉入了穀底。
她沒有再問任何人,靳川傷得重不重,也沒有任何人主動來告訴她。
但鐘杳知道,他一定傷得很重。
因為在她剛官宣了宋書詞的敏感時期,在《如果你知道》殺青飄在熱搜前列的今天,他們居然直接給她買了最近的人流量超大的航班。也不怕她被粉絲堵,不怕她被人跟拍,就好像唯恐慢了一步,就見不到那個人了似的。
飛雲之上,鐘杳的嘴唇在發麻,或者說,她整顆腦袋都在發麻。
少女安安靜靜側坐,眼神放空看向窗外雲海,乍看之下竟顯得異常平靜。
鐘杳現在看起來,還沒有從片場休息室內衝出來時急切。她旁邊,助理李苗不解,隻以為小姑娘天真不知輕重。
連徐風也隻是猜到她內心的些許慌亂,隻有祁昱知道她究竟有多擔心多害怕。
祁昱和鐘杳道彆時,她神色平靜地說沒關係,眼睛卻失了神。
鐘杳情緒低落到極點時總是這樣,她不會哭不會鬨,反而比平常更安靜,甚至還能對你笑。
祁昱見女孩這樣,恨不能陪她一起過去。
可這樣的情況,他不能再給她添亂。
當天傍晚,鐘杳抵達了靳川所在的醫院。
應該是他意外受傷的消息不脛而走,住院部外麵圍了許多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助理李苗帶著她從門診大樓繞了一圈又一圈,才總算避開媒體進入住院部。
剛走到ICU的玻璃門邊,鐘杳就鼻頭一酸,眼淚不受控製地往外湧。
隻見平日裡風度翩翩的男人,此刻滿是傷痕地躺在病床,被各種儀器的線纏繞著,他的腿上、手上和頭上都被繃帶裹了一層又一層。
他雙目緊閉,整個人顯得虛弱又沒有生機,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可她隔著玻璃站在外麵,卻什麼也做不了,甚至連進入病房坐在他身邊陪陪他也不能。
鐘杳一路上都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可親眼見靳川傷得這樣重,她還是刹那崩潰。
她感覺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整個人貼著ICU隔離玻璃往下滑,最後跌坐在地上壓抑痛哭。
她想起了媽媽去世那天,也是這樣安靜而無神地躺在病床上,媽媽閉上了眼睛,然後就再也沒睜開過。
鐘杳突然不敢再去看靳川虛弱的臉,她抱住膝蓋,將頭埋下,好像這樣就可以躲起來,不用再麵對失去親人那鑽心的痛。
李苗站在旁邊有些無措的看著女孩。
小姑娘埋頭抱著膝蓋,哭聲壓抑,唯有肩膀一聳一聳,宣示著她在哭泣。
李苗知道鐘杳已經失去了媽媽,此刻唯一可以依靠的父親又躺在ICU裡。少女不似她想象中的崩潰大哭,然而她蜷縮在地上,抱緊自己無聲哭泣的模樣卻更令人難受。
她竟然感受到小姑娘散發出的那種,深深的痛心和無助感。
“杳杳,彆怕啊。”李苗蹲下|身抱住小姑娘,眼眶也不禁有些泛紅,她安慰她說,“醫生不是說了嗎,三天危險期如果醒來了應該問題就不大。川哥人那麼好,肯定會醒過來的,這幾天姐姐都會陪著你。”
是了,醫生說如果三天內醒了問題不大,可如果三天內病人沒醒,那麼之後的事就全憑病人意誌力。
鐘杳從沒想過,那些電影中令人絕望的事,竟會一件件地都降臨到自己身上。
這晚,她哪裡都沒去。
ICU有專業的醫護人員照料,李苗他們替她在醫院安排了房間,但她卻整夜沒有離開。
鐘杳就一直坐在玻璃門外,靜靜看著虛弱的靳川,以及他周身那些監視的冰冷機器。
徹夜未眠。
身邊不斷有人來勸她去休息,從李苗到靳川劇組的朋友們,每當眼淚無聲落下,都有人在她耳邊說著安慰的話。
鐘杳卻一句話都沒說過。
她腦子裡太多想法在跑,這夜,她想了很多的事。
從媽媽去世自己麻木地跪在靈堂前,一直想到十五歲生日,靳川替她做長壽麵安排朋友來家裡替她慶生。
那時,他告訴她:希望她永遠如那刻般開心。
第二天清晨,主治醫生巡房,聽說小姑娘在地上坐了一整夜,醫生便告訴她:
“雖然ICU不能進去探視,但可以試著用探視係統和病人視頻溝通。病人雖然聽不見,但她也可以試試通過通訊係統和他說話,有時候人昏迷不醒,卻仍然能聽見彆人和他說話。”
鐘杳便被帶到視頻探視設備前。
靳川虛弱的模樣便更近更清晰地被呈現到她眼前,原以為已經哭乾的眼淚,突然就又不受控地滴落下來。
她對著屏幕,終於開始說話:
“靳川,你聽得到嗎?聽得到就皺皺眉。”
回答她的是一片靜止的死寂畫麵。
她吸了下鼻子,繼續說:
“那我就當你能聽見。醫生說了,你隻能睡三天,這三天我都在這裡等你。”
鐘杳短暫的沉默,終於還是將那些從未宣之於口的話,在這時說了出來:
“我可能沒告訴過你,其實,我最討厭的事就是等。”
“我小時候彆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就我一個人沒有。我問媽媽,我的爸爸呢?媽媽告訴我,可能需要等一個再相見的緣分。後來上幼兒園,我認識了十五,她媽媽說她爸爸去天堂了,等百年後她會在天堂再遇見爸爸。從那以後我就知道,等待其實是個謊言。”
“我從來沒想過,我不用等到一百年,才等了十四年你突然就出現了。”
“可是。”
鐘杳又沉默一瞬。
“可是我和你來北京後,也還是一直在等。”
“等你出現,等你下班,等你過節日。現在,又要等你醒過來。”
她聲音忽然哽咽。
又沉默了許久,女孩才最後對著屏幕說:
“靳川,你知不知道,你真的是一個好差勁的家長。”
“所以雖然你後來變得有點好了,我還是沒有辦法那麼快原諒你。”
“但我是個大度的人,如果你能在這三天醒來,這次不要讓我再等太久,我就原諒你了好不好?”
少女說完這番話,眼淚已經斷了線。
她不想在靳川麵前哭,即便男人百分之99.99都聽不見,但她還是暫時離開了探視屏幕前。
等待的時候,一分一秒都總是格外難熬。
鐘杳這兩天什麼事都沒辦法做,她每天除了坐在ICU玻璃門外等,就是去探視屏幕前和靳川說話。
若非希望靳川醒過來時自己不能倒下的信念撐著,她可能連吃飯喝水都不想做。
“靳川,第二天了,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懶?”
“你還記得去年生日,你對我說過什麼嗎?”
“你再不醒來,我失去了媽媽,又失去了你,我真的還能再快樂嗎?”
……
伴隨著時間的流逝,鐘杳在探視屏幕前說的話也越來越悲觀,到第三天死線,她的語氣已經近乎哀求。
“我拍戲的時候,女主角告訴男主角一句話,不管人生有多灰暗你都要往光的方向走。”
“可是我現在已經看不見光了。”
“靳川,你醒過來好不好,我求你。”
……
死線一點點迫近。
這天下午,許多聞風而來的媒體守在住院部樓下,若非醫院和佘芮他們派人攔著,恐怕ICU外麵早已人山人海。
“靳川昏迷三天不醒,醫院表示醒來機會渺茫。”、“靳川好友紛紛趕來醫院,一代影帝或將永彆。”、“靳川經紀人佘芮:我們都在等他歸來,一切去世言論皆是假消息”……無數與之相關的標題輪回登上熱搜。
他的朋友與外界媒體,所有人都關心著他是否能夠醒來。
最後的期限,祁昱、唐一鳴和宋拾都趕來了醫院,甚至連孫六娘都來了。
然而,這於鐘杳而言,就像是三天前那張人流高峰的機票般,隻會給她帶來深深的惶恐和絕望。
這並非一個好兆頭。
他們前來隻因機會渺茫,等死亡宣判真正降臨那刻,他們怕她承受不住而已。
鐘杳拒絕和所有人說話,她最後來到了探視屏幕前。
“靳川,你看見了嗎,你的朋友們都過來了。這麼多關心你的人,你舍得繼續睡嗎?”
“大家都來了,可是我好害怕,為什麼我最在乎的人最後都要離我而去?為什麼是我呢,我明明已經很努力地在做一個好人,為什麼沒有福報?”
……
當醫生護士進入ICU檢查情況,當鐘杳看見他們表情凝重,無奈搖頭宣布著什麼時。
往日重現,媽媽去世時,醫生遺憾宣布死訊的畫麵在鐘杳腦內反複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