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第149章 屠龍 故人之子。(1 / 2)

美人尊貴 藍小嵐ya 10336 字 4個月前

沈閱是剛回到永和宮那會兒, 孤身坐在偌大空曠的宮殿中,望著天地間黎明前茫茫一片的黑暗,才終於感覺到了一種仿佛突如其來的空寂與荒涼。

宮燈裡的蠟燭, 燃燒一夜,已經不知何時燃儘熄滅了。

她找到火折子,將浸了毒酒被她順手丟在桌上一個裝飾瓷罐裡的帕子取出,燒掉了。

然後, 看著火光帶起的光亮一點一點寂滅,枯坐在寢殿中許久,一直到再次抬眸卻恍然發現外麵已經天光大盛,這才起身,自顧自的從容洗漱, 並且換了身乾淨衣裳。

卻也幾乎是在她整理好的同時,皇帝的人就劍拔弩張闖進來:“王妃, 陛下召見,請您隨卑職等人走一趟。”

一共九名侍衛, 在他們自己的地盤,來擒她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

屬實是有夠興師動眾的。

沈閱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然後,當著這幾個嚴陣以待的高大侍衛的麵, 她就當真勾起唇角笑了。

這一笑, 多少顯得不合時宜了, 一眾的侍衛頓時就要警惕戒備,下一刻, 她卻一句話也沒多說,抬腳就往外走。

外麵,高高的宮牆上頭,太陽已經露出了大半, 想也知道該是商秋這趟的差事辦的不錯,外麵流言發酵傳開……

皇帝這是盛怒之下受到了啟發了,為什麼這個時候提她過去,究竟是想做什麼她甚至都幾乎猜到了。

隻是……

遲了!

前麵這一整個晚上,他們父子上躥下跳的折騰,她也沒閒著,雖然因為娘家人受製,她無法擺脫這個身陷囹圄的處境,但現在除非是同歸於儘,否則皇帝父子二人還當真動不得她了。

因為心裡有底,沈閱去得便是十分的順從坦然。

而彼時的承乾宮裡,林如喜正在戰戰兢兢稟報皇帝最新得來的消息:“南城門昨夜確實遇襲,但並非是安王殿下出城時候衝撞關卡打起來的,是在安王出城之後,太子殿下派出探子尾隨,城門二度開啟,守城官正準備下令關閉時,突然自城內的暗處衝出來一夥凶徒,大聲吵嚷打鬥,說了……說了挺多大逆不道不堪入耳的鬼話,隻是糾纏了一陣,他們便跑了,散進了城內各處隱匿了蹤跡。城門守衛雖然有些掛了彩,卻也都是輕傷,加上無人殞命,為首的兩個將官就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同時那些人確實並非與安王一夥兒走的,他們不明就裡,又怕上報了屆時解釋不清,卷入麻煩,就……”

皇帝此時的臉色,已經頗有些山雨欲來的狂躁了。

林如喜隻能將腦袋垂的更低,聲音都不自覺的更弱了幾分下來:“至於外麵坊間的消息,該是南城門附近的住戶百姓聽到了動靜風聲自行傳開的。”

可是現在隻一個早上的時間,消息卻已經不僅僅限於南城門附近,幾乎是滿城風雨,鬨得可謂人心惶惶了。

百姓可能還隻當是茶餘飯後的一點談資,可那些朝臣卻警惕的很,疑心朝中當真有次變故,四處打聽消息真假了。

而他們這些高官甚至皇親國戚的府邸都這般嚴謹到處打聽的,就更是叫百姓看了都跟著覺得事態嚴重,這事情就愈演愈烈了。

“一個早晨就傳遍了全京城?你跟朕說這背後沒有推手?”皇帝盛怒之下,砰的將手中茶盞砸在了林如喜腳下。

他向來是個有城府的人,更是喜怒不形於色,尤其當著林如喜這個辦事周到細致的心腹之人,幾乎是不發脾氣的。

林如喜趕忙跪下磕頭:“陛下息怒。奴才也覺得這事態發展該是不太對,叫了人前去追蹤探查流言的出處了。”

隻是現在事情鬨這麼大,本就不好查,而且就算查出來了背後推波助瀾之人,又有什麼用?

“這還用查嗎?無外乎就是安王府的人做的。”皇帝冷嗤。

向來偽裝的儒雅鎮定又深不可測的帝王,此刻滿麵殺機,完全的不加掩飾,“都到了這時候了,他還在妄圖擾亂朕的朝廷,興風作浪?”

此刻,他心裡其實突然是有些不安的。

雖然秦緒的探子信誓旦旦,說秦照必定已經毒發,必死無疑,秦緒那邊也說確定秦照是真的飲下了毒酒……

可秦照是為了沈閱甘心赴死的,既然他命都舍了,這時候還在京城裡造勢作甚?

雖然,潛意識裡他是寧肯相信自己兒子真的成事了,可憑著他對秦照的了解和多年間坐鎮朝堂養成的敏銳的思維,心裡就是升起了一絲隱晦的,很是不妙的預感。

這股子預感……

甚至叫他膽戰心驚到暫時隻想回避,而不願意去深究的。

也是恰在此時,外麵有人敲門稟報:“陛下,太醫院醫士徐驚墨帶到。”

皇帝飛快定了定神,也不再衝著林如喜無謂的發脾氣,再次恢複了平心靜氣,吩咐他:“你去偏殿打發了趙翼,將司徒勝連同外麵那個小子一並帶進來,閒雜人等也都清出去,隻留侍衛把門即可,等沈氏到了,就直接把她也帶進來。”

然後,他便坐到了桌案後頭,開始批閱奏折。

沈閱被帶過來時,一進承乾宮的院子就感覺到了劍拔弩張殺意肆虐的氛圍。

雖說已經做過了心理準備,可是出於生者懼死的本能,她心口也猛地一陣瑟縮,她是飛快深呼吸了兩次才勉強重新穩住了心神。

林如喜就抱著拂塵,等在皇帝寢殿的門外,見著她還一如往常般笑麵虎似的露出笑臉來:“安王妃到了,陛下在裡頭等著了,您請吧。”

沈閱看了眼他身後虛掩著的殿門:“是陛下單獨召見我?還是太後娘娘也在?”

如果隻是皇帝召見她,那麼在他寢宮裡,這可不太合適了。

林如喜卻是避而不答,隻側身替她打開了殿門:“您請吧。”

沈閱自知避無可避,隻能又暗暗提了口氣,徑直走進去。

隻是她雖然做好了麵對皇帝的準備,可是看到一前一後跪在皇帝小書房內的司徒勝與徐驚墨,她還是免不了心上一個咯噔。

皇帝現在把她找來,無非是受了今日坊間流言的啟發,想從她的身上做文章,用點無中生有的苦肉計什麼的,然後引導風向想要往他們安王府身上栽些彆的罪名,以掩蓋他們父子試圖毒殺忠良的醜事的。

可是……

他居然把徐驚墨也打算進這一局裡,就屬實超出了沈閱的預期。

她突然忍不住的懊惱反思,怕不是這一晝夜之間自己與徐驚墨之間的數次來往給徐驚墨招來的禍事?

不管徐驚墨來曆如何,最終意圖如何,但是這一直以來確實助她良多,並且——

鬆哥兒性命還係在他的生死之上。

沈閱心裡慌了一下,卻知道這時候不能露怯,就還是從容的先屈膝給皇帝見禮請安:“弟媳沈氏,見過陛下。”

皇帝坐在案後,正在埋頭奮筆疾書,不予理睬。

很明顯,這是欺負她年紀小,想打心理戰,先耗垮她心上強撐起來的屏障。

沈閱此時已然不吃他這一套,她膝蓋彎曲,等了一會兒,見皇帝晾著她,便就自行站直了身體,往後兩步退到邊上站著。

皇帝自是沒想到向來規矩謹慎的她會有如此的膽量和舉動,捏著朱筆的手不由頓了頓。

如今這個局麵,事實上他也失去了平常心。

此時狠咬了兩下後槽牙,他忽的將朱筆一甩,扔在了司徒勝兩師徒麵前。

司徒勝立刻惶恐的伏地磕頭:“陛下息怒!”

然則——

這殿內就又有人叫皇帝出乎意料了。

隻見原先就脊背筆直跪著的少年,非但沒有惶恐謝罪,他甚至不動如山,依舊穩穩地跪著。

皇帝大為震驚。

片刻之後,徐驚墨一寸一寸緩緩的抬起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