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第156章 正文完結 成全。(2 / 2)

美人尊貴 藍小嵐ya 32718 字 4個月前

即使他為了大局能忍下屈辱,自己給自己找綠帽,可是也總不能三五天之內就拉個大肚子嬪妃出來說事兒吧?

朝臣們不傻,不是這麼好糊弄的。

秦緒隻被自己的這件私事就整得焦頭爛額,趕在年底前,先後將柳皇後以及大行皇帝秦熙的棺槨葬入皇陵,宮裡卻沒顧上給他準備登基大典。

反而是趕在年底的最後一次早朝上,半數以上的朝臣以他“無子”做由頭,聯名彈劾,請求他為了祖宗基業,退位讓賢。

至於這個“賢”是誰……

他們不說!

甚至有一兩個剛烈的朝臣,爭到激烈時當場撞柱死諫,逼他退位。

就在朝堂上吵翻天的時候,賀太後又親自出麵逼宮,她手上居然還有當年先帝給秦熙和秦照兩人的遺詔一模一樣的副本。

賀太後終究還是顧念一點自己的長子,隻是借著由頭,又提起秦緒曾經毒殺秦照的惡行……

雙管齊下,秦緒被逼到絕境。

然則最後關頭,他卻直接勒令禁軍軟禁了太後,又將反對他的朝臣儘數投入了大牢。

楊旗掌握的禁軍儘歸他手,以十分強硬之勢,迅速肅清了朝堂。

剩下的一些明哲保身的朝臣,也灰溜溜的消停回家了。

眼見著秦照的義軍逐□□近京城……

他征戰的前半段上,大部分的城池都還像模像樣的抵抗過,但是聽著京城裡鬨的越發不像樣子,加上南境大軍根本銳不可當,待到後半程上,大部分城池幾乎都是主動開啟城門歸降的。

如此這般的境遇之下,隨後這個年,秦緒自是沒心思過的。

秦照隻用了一個半月不到,大軍便直逼到了京城附近。

秦緒先立起自己的第一道屏障,派京郊大營在關卡設伏,然則京郊大營裡那群曾經被秦照無數次打服的二世祖,有人帶頭反水……

所以那一丈,居然打得叫人啼笑皆非。

總之就是半鬨半送的,京郊大營十萬兵,幾乎就是象征性的亮了亮兵刃,抵死不降的幾個死忠派及其部下被斬殺後,超九萬人直接被安王義軍收編。

秦照大軍,終於兵臨城下。

城內步兵衙門和禁軍的人倒是登上城門樓,做出了決一死戰的架勢來。

秦緒得知京郊大營沒能作為是一群二世祖反水,當即派人前去各府捉拿他們的父母家眷,想要拎上城門殺給他們看,以震懾反叛之人。

秦照也想到,以秦緒的為人必定會不擇手段,所以抓緊了時間,以最強橫的姿態帶著大軍奮力攻城,想趕在他們提人質過來之前率先攻破城門,阻止這場人間慘劇。

就在雙方浴血奮戰,打得如火如荼……

護城河被填平了一段,衝車撞擊得整座城池幾乎都在微微震顫時,城門樓下突然有一夥人奮力衝殺了上來。

有蒼勁又磅礴的聲音,伴著一路揮灑漫天的書儘秦熙父子罪行的狀紙一並被冷風攜裹,出現在城牆之上——

“為保秦氏父子皇位與大越的江山穩固,這些年,一直都是旁人在替他們負重前行。”

“為了家國大義,我聞家的女兒,不在乎身後虛名,替公主出嫁,拋下尚在繈褓中的親骨肉,忍下這世道對一女子最大的惡意,遠赴南國,忍辱負重數載,甘心赴死。”

“長寧宮裡的太皇太後,當今宮裡那位陛下的親祖母,為了穩固先帝皇位,更是不惜擔下竊國之罪,被軟禁宮中十餘載,就為了在他們父子羽翼未豐時替他們擋開來自北境亂臣賊子的覬覦。”

“這麼多年,這朝中更有重臣無數,殫精極慮的輔佐,多少文臣武將,拚儘一生熱血,兢兢業業為這座朝廷添磚加瓦,穩定地方,效忠他們?”

“可是,在這麼多人前赴後繼的擁戴之下,我們的君王,大行皇帝與龍椅上的新帝都做了什麼?肆意猜忌打壓忠臣良將,背信棄義欺辱忠良家眷,隻為一己之私,選用無才無德之人,色令智昏,混淆後宅宮廷,鬨出驚天醜聞無數。”

“新帝更是無德殘暴,曾經火燒長寧宮,意圖謀殺親長,失敗後,他們父子聯手逼迫柳氏太後替死頂罪,以求息事寧人。”

“為了鏟除為國儘忠的安王,先帝曾經更是軟禁安王妃,意圖以謀逆弑君之罪構陷安王府,引來天下悠悠眾口的討伐,陪他一起陷害忠良。”

“如今的京城之內,一片風聲鶴唳之態,百姓不敢出門,朝臣人心惶惶,你們中許多人的父母親人也在其中吧?你們確定,這就是你們想要的世道?龍椅上的人,真是值得你們以死效忠的君主?”

老人的聲音,滄桑又沉穩。

他一步步走上城樓。

起初有無數守城士兵蜂擁而上,試圖將他砍殺阻攔,然則商秋帶人以血肉之軀硬抗,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安王府的這批侍衛,並非死士,卻個個悍不畏死,又是百經沙場磨礪過的,銳不可當。

最後,也不知是被他們拚殺中的鮮血震懾,還是被聞時鳴這位當世大儒聲聲泣血的控訴震驚……

不知不覺間,便沒人再衝上來。

新年元月的冬,城牆上寒風獵獵,吹起老人花白的須發。

眾目睽睽之下,眾人看著他毅然踏上城牆。

倒在血泊中的商秋驚恐的伸出手去,卻依然虛弱至極,無能為力,眼見著老人以一種絕望又悲憫的眼神掃視過手握屠刀的眾人。

最後,他說:“教出這等人性泯滅的兩任君王,我聞時鳴便是這天底下最大的罪人,無顏對天下,也隻有以死謝世人。各位同僚晚生,但願你們都能慧眼識珠,得遇明君,莫要如我這般,糊塗一世,終得以這一身清白殉了這汙濁世道罷!”

言罷,老人的身影如一片墜落的雪,毅然決然自高處躍下。

墜落的那一刻,老人臉上卻仿佛聖光流轉,奇異般露出釋然解脫的笑。

人呢,總歸都是自私的,不為江山,不為天下,他其實……

隻是為了給惦念多年的女兒一個交代。

內疚自責了這麼多年,這一刻,他們父女殊途同歸,他也總算可以坦然麵對,去地下與女兒團聚了。

城樓之下,秦照與長贏幾人不約而同的縱身而起,想要去接他,卻被滾滾護城河阻擋。

最後,秦照撲過去,隻堪堪跪在了河堤邊上,眼角滑下兩行淚。

不隻是因為害怕他未能阻止聞太師的殉國之舉,沈閱會不肯原諒他,更多是——

是對這位曾經一腔熱血,清白正值的當世大儒的尊敬與惋惜。

寒風獵獵,護城河吞噬了文人傲骨,很快便恢複平靜,整個天地間,雪花肆虐,方才一場起於同室操戈的殺戮消弭於無形。

大越元朔元年元月,上元節前夕,太師聞時鳴揭露了前麵兩任皇帝諸多不為人知卻人神共憤的惡行,並且以死警世人,殉身於兩軍陣前。

殊死守城的禁軍大受震撼,絕大部分自願放下屠刀歸降安王義軍。

宮中新帝窮途末路,趕在義軍攻入皇宮之前,自刎於承天殿內。

守城軍主動開城門,迎安王大軍入城,接管帝國皇城。

秦照派副將繼續收拾秦緒的死忠殘餘,直殺入皇宮,做最後的清洗,自己卻吸取前車之鑒的教訓,第一時間馬不停蹄趕回安王府。

彼時,府裡的聞家人早知道了聞太師的打算,所以在他離開之後就早早的披麻戴孝準備好,這會兒已經去了城門處準備接回他屍身安葬。

府邸裡,但凡會些拳腳的也都被商秋和甘參將帶出去幫忙了,隻有一些老弱婦孺走動,顯得尤為空寂。

林管家也不在。

秦照一路衝到後院他與沈閱的臥房,院子裡也聽不見絲毫人聲。

他一顆心猛地向上提到了嗓子眼……

按理說,商秋上回失誤過一次,這回無論如何,就算是沈閱安排他去護聞太師,他也不應該又一次不做任何安排的把沈閱一個人留在家裡,等著秦緒的人來抓吧?

可是,這整個府上的氣氛,將淒涼荒涼的意境渲染了十成十。

大雪紛飛,他站在房門前,幾乎是鼓足了所有勇氣才猛地一把推開。

走進去,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找……

沒有!

哪裡都沒有!

這房間裡,明明處處都是他們曾經生活過的痕跡,可就是不見他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人了。

秦照茫然走過一圈,最後突然想到了什麼,又衝回臥房。

他看向沈閱梳妝匣子旁邊。

以往,那裡一直擺放著一個雕花的小木盒的,裡頭放著的是她的另一隻珍珠耳墜子,和定情那日他親手簪於她發間的那支素簪。

那是……

他們的定情信物。

那日之後,她沒再戴過那副耳墜子,他也沒再用過那個發冠,兩人私下雖然默契的誰都不說什麼,彼此卻都知道,對方是有將這兩樣東西妥善珍藏的。

可是這會兒,那個盒子不在了。

他撲過去,倉惶去翻她首飾匣子,翻梳妝台上的抽屜,一無所獲之後,又衝到床邊扒開枕頭被褥。

枕頭邊上,有個胭脂盒子。

那盒子已經不是他最早買給她的那一盒了,因為那盒口脂後來成了他們夫妻在床笫之間的小秘密,於是用的很快,他在京期間就換過好幾盒了。

用完的盒子,她都隨手收在梳妝匣子裡,這一盒隻用了不多。

但是自他離京以後,放的太久,麵上都凝固了。

屋子裡的一切,明明都是熟悉的,卻又仿佛就是有哪裡是不一樣了。

秦照攥著那個胭脂盒子立在床前,突然迷茫——

沈閱若是被秦緒帶人抓走了,那她一定顧不上帶走倆人的定情信物的,也不會帶,所以……

如若她不是落到了秦緒手裡,又會是去了哪裡?

回聞家了嗎?

不……

那就是跟聞家人一起,去接聞太師了?

剛剛思及此處,忽聽得院子裡傳來女子走路時那種很輕的腳步聲。

男人心上一喜,趕忙衝出去,卻在看見立在風雪裡的少女時表情又瞬間絕望垮了下去。

“怎麼是你?”秦照冷靜問李少婉。

李少婉心裡甚至比他更覺得奇怪:“我剛得了消息,聽說城破了,怎麼您沒有直接進宮去嗎?”

秦照對著除沈閱以外的女子向來耐性不多,他蹙起眉頭,突然想到李少婉在這,或者她知道沈閱的下落,於是連忙又迎了一步上去:“你今天是一直在這嗎?知道本王的王妃去哪裡了嗎?”

李少婉聽的一愣,隨後臉也垮下來,驚愕道:“怎的?她……她沒去找你?你們不是一起回來的?”

秦照聞言,不由的更加驚詫:“什麼意思?她不是和聞家的人一起一直被困京城的嗎?”

李少婉道:“前陣子太後娘娘過來,將她接走了,說是提前送她出城,叫她投奔你去的。”

想到沈閱近來做的那些事以及自己母後的為人,秦照突然驚恐萬分,撇開李少婉就直衝出了院子。

秦緒一死,宮裡的守衛也如一捧散沙,在賀太後重新站出來主持大局之後,很快穩定下來。

為了趕時間,他直接策馬入宮城,找到了賀太後麵前。

宮中清掃餘孽,整飭宮規,忙了一整夜。

與此同時,京城內外各處衙門機構也都在有條不紊的快速恢複秩序。

隻一晝夜之間,整個京城之內的氣氛就煥然一新。

也可能是連續數月腥風血雨的壓抑太久,次日上元節的元宵燈會上,京城裡幾乎萬人空巷,熱鬨非常。

沒人在意這坐江山又換了主人,也沒人在意下一個坐上龍椅的會是誰,隻要他們的君王能保他們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就好。

人間煙火裡,尋常人的願望就是這般樸實無華容易滿足。

就在外麵張燈結彩,煙花乍起一片熱鬨時,秦照一人遊走於自己偌大的府邸之內,走過他和沈閱的臥房,書房,再到他的外書房,手指撫摸過她曾用過的每個物件,甚至還在前院那個最偏僻的小花廳院子裡撿到了兩顆落在地磚縫隙和枯草叢中的算盤珠子。

這一整個晚上孤寂的走下來,他心裡漸漸越發鮮明的有了一種感覺——

或者,他已經徹底失去她了。

沈閱沒出什麼意外,他相信以他母後的為人,她犯不著對他撒這樣遲早會揭穿的謊,可是如果不回來一趟,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這段時間他摯愛的姑娘都承受了些什麼。

所有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領地裡,都堆著許多被損毀的亂七八糟的首飾,林管家說王妃後來有了拿簪子當籌子玩投壺的嗜好……

下人將這理解成是她驕奢淫逸的怪癖,可隻有他能明白,她不是的。

她是那麼秀外慧中端莊大氣的姑娘,幾乎從來不會拿外物或者外人來發泄內心情緒的,以她的為人,那些名貴的發簪,她即使不喜歡,不願意要了,也會贈予旁人,賞給下人,而絕不該是這樣肆意的損毀揮霍。

她是太壓抑,太痛苦了,太多的情緒無處發泄,才通過這種方式來尋片刻的解脫。

大概是從她提起所謂前世種種,這個心結就已經種下,解不開了。

是他太遲鈍,也過分高估了自己能給予她的安全感,以至於完全疏忽掉了……

事實上應該是從那時候起,她就已經滿腔怨憤,隨時做好了與秦緒同歸於儘的打算了。

明明她都那麼壓抑痛苦了,他卻居然還毫無所察的將她獨自留在了京城,讓她在秦緒的重壓之下甚至忍痛舍棄了她盼了那麼久那麼久的他們的孩子。

無儘懊惱自責與後怕的情緒,山呼海嘯般將男人淹沒。

在她最艱難的時候,她一個人走過了那段荊棘叢生又遍布著凶險崎嶇的路,走過之後,心灰意冷……

她大概,真的不會再要他了。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就連賀太後也不知道,她派出去送她的那幾個人,暫時也都還沒有回信。

秦照一個人,在那個小花廳的院子裡枯坐一夜,手裡捏著那兩顆算盤珠子,卻又忍不住用另一隻手死死捂住手腕上用她那耳墜子上珍珠編成的手串。

拚殺回京的這一路,他幻想過無數個與她重逢時候的畫麵,到頭來卻一個也等不到。

次日,秦照也沒急著離京尋找,而是先去聞家祭拜了聞時鳴,順便跟聞家的人請罪道歉。

又等了幾日,賀太後終於得了回信,據她派出去的人來信回稟,說是沈閱怕叫秦照分心,出京之後就叫他們改道把她送回荊州聞家的老家了。

秦照當即出京,日夜兼程趕過去,結果卻又撲了個空。

據聞家老宅的下人所言,她回來隻住了一陣,前幾天得了京城方麵的消息,打發賀太後的人回去複命之後她也走了。

至於去了哪裡——

老宅的人也不知道。

過來的路上,秦照還心存僥幸,這一刻,一顆心才是真真正正沉到了穀底。

她這樣刻意的躲著他,這當真是不想要他了吧?

他把她弄丟了……

渾渾噩噩間,他甚至不知道該如對留在南境翹首以盼等著沈閱過去的兩個小丫頭交代。

自荊州離開,他回了趟梁州,原是想順路把沈閱那倆丫頭還有一些家當搬回京城王府等她,誰曾想春祺知道自家小姐下落不明之後居然死扒著門不肯走。

小丫頭哭得梨花帶雨的抱著冬禧不撒手:“我不走。小姐答應過,說她會來這邊與咱們團聚,她答應過的,她不來,我就不走,她不能說話不算數。”

冬禧也是無奈。

說說,這都叫什麼事兒?

夫婿不要就不要了唄,怎麼能把她倆也扔了?

於是倆人湊在一起,抱頭痛哭。

當初跟隨入京的南境軍,留了小半在京城附近駐軍,須得繼續震懾一陣,以待京城內外的局勢徹底穩定,而大部分,這段時間已經陸續折返了。

秦照在梁州留了幾日,重新布屬整頓邊防。

後麵掐著聞家扶靈回鄉要將聞時鳴入土為安的時間,她又回了荊州,送老人家最後一程是一方麵,另一方麵——

他以為以沈閱的孝心,她至少應該會出現,送她外公入土下葬的。

結果事與願違,她居然還是未曾出現。

聞家的人要留在荊州老宅服喪,之後他便又是一個人悻悻的回京,待了一陣,協同賀太後穩定了朝局。

群臣請願,他登臨帝位已然大勢所趨,但卻是群臣催請多次無果,他隻掛了個監國親王的頭銜,留了賀太後常年坐鎮宮廷理政,他自己循著沈閱可能會去地方,兩年之內,天南海北的到處找,甚至也發了皇榜,舉國上下張貼。

於是,就連最偏僻的小山村裡的人進趟城回來也都知道了——

他們大越國當政的攝政王與摯愛的妻子戰禍中走散了,他為了尋人,連皇帝都沒心思做,就隻顧著到處找人。

第二年的年底,一無所獲的秦照依舊沒有回京過年的心思,剛好人在南邊,就乾脆又回了趟梁州。

回到自己在那邊的王府,卻發現本該住在這裡的冬禧二人都早搬出去了,住過的屋子裡堆滿了雜物與灰塵。

隨手撈過一個侍衛來問:“她們人呢?”

那侍衛正忙著搬年貨,兩年沒見到他也甚是高興:“她們說住在府裡拘束來著,去年春天就搬走了。”

拘束?

那倆丫頭,從小就在規矩嚴苛的太師府長大,沒嫌過拘束,後來陪嫁去了他那王府也不說拘束,偏就現在讓她們住在連個正經主子都沒有的府邸裡,她們反而覺得拘束了?

秦照何等敏銳,立刻想到了什麼,一把攥住那侍衛胳膊,急躁逼問:“她們現在住哪兒?”

那侍衛也算忍得了疼的,卻還是吃痛的摔了手裡東西,齜牙咧嘴趕緊報了個住址。

秦照二話不說,轉身又衝了出去。

找到侍衛口中的小院,在巷子外麵就看到沈閱那兩個丫頭拎著籃子出來,籃子裡放的該是些元寶蠟燭之物。

兩人邊交談,邊鎖門。

春祺嘟囔著臉上都不怎麼樂意:“都叫你快些了,磨磨蹭蹭的。”

“這不是昨兒個太困,半夜睡著了嗎?隻能早上再補幾針了。”冬禧好脾氣的安撫她,“下午回來的時候買條魚,我給你做。”

“這還差不多……”

倆人說著話,坐上門口一輛驢車走了。

既然鎖了門,家裡就該沒有人,秦照打馬遠遠地跟著。

跟著她們去到一處山腳下,他四下看了眼,就大概猜到這倆丫頭的意圖了——

商秋是梁州本地人,破城那日戰死後,他屍身被同袍帶了回來安葬,秦照去年年初過來時也過來拜祭過。

看著兩個小丫頭在山腳下停了車,他都打算追上去直接找她們詢問了,然後就看那路邊樹上已經拴了一匹馬。

沒有他的戰馬高大威武,看上去性情更溫順,身量也小很多。

男人心思一動,卻又使勁掐了把自己大腿,暫時壓下一瞬間飛起的心思,依舊耐著性子尾隨。

跟著倆人上到半山腰,兩個小丫頭跟早就立在那裡的人打了聲招呼,然後便開始蹲下擺貢品。

冬禧從籃子裡掏出一雙新做的靴子,替換掉墳前已經擺放一年破敗掉的一雙。

秦照一步一步,自曲折小路上走上來。

兩個小丫頭正湊在一起嘰嘰喳喳一邊說話一邊燒紙,沒分神,沈閱聽到腳步聲轉身。

山野樹杈間斑駁的日光打在男人身上,點綴在他俊秀舒朗的眉宇間。

兩個人,四目相對。

秦照有那麼一瞬間,差點直接衝上去掐死她。

她卻衝他展顏一笑:“你來啦?”

冬日的陽光也是晴好溫暖的,襯得她眉目間一片絢爛。

兩個小丫頭聞聲,循著主子視線轉頭,瞧見了秦照,一時之間又心虛又驚訝又驚喜……

然後就默不作聲,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秦照腳步沉重。

這兩年,他走過太多的地方,跋山涉水,都隻為走回她的麵前來。

這一刻,心心念念的人兒就在眼前,他這一步一步卻走得格外漫長又艱辛,短短幾步路,仿佛是將這兩年間尋她不見的委屈都訴儘了。

最後,他站定在她麵前,卻居然老老實實的垂手捏著袖口,隻是紅著眼眶,小心翼翼的問:“為什麼躲著我?是因為聞太師……”

女子微微仰頭看著他,卻是儀態從容。

“不是。”她直接打斷他,眉目之間一片坦蕩的清明,並無怨懟,甚至有些俏皮爽朗的彎了彎唇:“我們早約好了的,是你說要帶我來看一看梁州城的風光,是你來晚了。”

一句話,終是定了男人忐忑不安的那顆心。

他抬手,一把緊緊將她擁入了懷抱當中。

失而複得的真實觸感是那般踏實,沈閱被他鎖入懷中那一刻,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液體猝不及防灑入她領口裡。

於是她也抬手,抱住了他的腰。

聞太師的事,她雖痛心過,也遺憾過,但還不至於遷怒到他身上。

隻有她最清楚,這些年外公心上背負的枷鎖,她和外公,都曾竭儘所能做了他們力所能及的一切,能力之外的事,誰都強求不得。

得知聞太師殉國消息那一刻,她雖是不舍也難過,但卻能夠理解他——

他用他所剩不多的陽壽,彌補了這輩子最大的遺憾,這於他本身而言就是最好的結局。

值不值得……

除了當事人自己,旁人無權評判。

而她之所以躲開了秦照——

是因為那段時間,她的情緒全麵崩潰,做了太多違背本心的事,她在歧途上了那麼遠……

有些人療傷,習慣有人陪,靠著旁人的安撫與支撐走出陰霾,而有些人,心上的傷,還得是靜待時間過去,由她自己一點一點撫平,旁人幫不了。

雖然,這對秦照而言,是不公平的,但是曾經那段時間裡,她確實沒法用一個千瘡百孔的自己去麵對他。

有些傷口,她會自己永遠的藏起來,隻想以最多美好的日子與最好的那個他相伴。

就像是……

她應該永遠也不會告訴他,她曾經親手殺死過他們的一個孩子一樣。

有些灰暗的東西,並不需要分享。

所幸,這一路顛沛流離的走來,依舊有人初心不改,在等她回家!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