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舅母拉著沈閱的手，絮絮叨叨交代了好些養胎時當要注重的事項，一嫂韓氏年初才又生了個女兒，這會兒帶著一雙兒女在京休養，也以過來人的身份傳授了她好些孕期緩解疲勞和生產時的經驗。
一家人在正陽宮盤桓了近乎整日才回。
而這個喜訊一出，朝野上下也都熱鬨起來。
一方麵大越的江山後繼有人，臣子們能夠相對安心，另一反麵，因為皇後懷孕的月份尚短，暫不知是男是女，也是有夠叫人揪心忐忑的了。
與此同時——
皇後有了身孕之後就不方便侍寢了，這就叫那些家中有待嫁女兒的朝臣再次活絡了心思，有些躍躍欲試。
隻……
上回提這事兒，秦照連他皇叔的麵子都駁了，那場景才剛過去不到一年，往事曆曆在目，就又叫他們心有餘悸，明明心裡癢癢的卻又害怕得不償失，不敢貿然去提，一個個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難受。
然後——
轉機便到了！
因為沈閱有孕尚且不足月，需要安胎固本，年關前後要籌備國宴和各種大小宮宴，事情又多又繁瑣，秦照不敢叫她受累，便寫信請回了賀太後主持大局。
帝王之家的正宮皇後產子，向來都不隻是自家家事，更是關乎朝堂安穩的大事，賀太後也自是無比慎重，收到秦照來信就馬不停蹄趕回來，接了沈閱手中宮務。
她回來之前春祺還十分忐忑，私下揪著冬禧咬耳朵：“咱們娘娘現在大著肚子，有諸多不便，你說太後娘娘回來會不會張羅著替陛下挑人啊？”
秦照和沈閱之間感情好，冬禧之前壓根沒胡思亂想。
聞言，心裡也突然有些沒底：“這……這事兒最後怎麼都得看陛下的態度，隻要陛下不答應，不就得了？”
春祺卻覺她想法太簡單，不以為然直皺眉：“那要萬一她老人家越過陛下，直接來找咱們娘娘提呢？到時候趕鴨子上架，你叫娘娘答應還是不答應？”
太後是陛下親娘，對她來說，媳婦兒是外人，兒子才是心肝兒肉，她哪舍得自己兒子受委屈？
可賀太後的身份在那擺著，她想說什麼想做什麼冬禧也無可奈何。
是以，在賀太後回來之前的幾天，兩個丫頭全都揣著心事，極度不安。
賀太後是臘八節過後抵京的，當時秦照還在前朝議事，她就先來正陽宮看了沈閱。
沈閱的身體本就沒什麼不妥，前幾年那次小產又是徐驚墨一手料理，給她調養過，恢複的也很好，是以她這一胎的懷相很好。
賀太後見她也十分欣慰：“瞧著你這氣色和精氣神兒都好，想必這一胎是穩妥的，哀家也就放心了。”
她雖然生產過，也給人做過母親，但那都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尤其身在高位這些年，她早不習慣與兒子兒媳閒話家常，便很細心的帶了個有經驗的穩婆過來，當麵交代了沈閱許多養胎和生產方麵的事。
冬禧和春祺兩個卻一直擔心她會借故提出給秦照納妃，結果卻是小人之心，她隻交代了沈閱安心養胎便自行離去了。
不僅如此，之後也有人尋到她跟前，隱晦提及是否該給秦照納妃了，也被她四兩撥千斤的直言回絕：“皇帝甘為臣民表率，致力於朝政而不耽女色，此乃國之幸事。男子娶妻，為著血脈傳承，延續香煙，這是對祖上儘孝，而不該是隻為滿足一己私欲肆意享樂對嗎？如今皇帝潔身自好，皇後又不是不能生，就哪怕這一胎是位公主，後麵再生了皇子便是……既然血脈傳承上用不著旁人分擔，納妃與否全看皇帝自己心意，這事兒哀家不插手。”
男婚女嫁當中，綿延子嗣的確是最大的目的，可是也沒有幾個男人是真正坐懷不亂，肯把送上門的美色拒之門外的。
奈何太後是個女人，男人之間這樣齷齪的私心他們彼此都懂，明麵上卻是不能宣之於口的。
賀太後把話說得體麵，他們再要堅持非得逼秦照納妃，那就等於是公然將一個明君往昏君的路子上推了……
眾人铩羽而歸，賀太後這邊的路子也徹底堵死，於是回家紛紛張羅著嫁女兒了，後麵也就隻能是等著看中宮皇後幾時失寵，也或者他們的皇帝陛下突然開竅，能明白過來這世上並非隻有沈皇後這一個女子。
當然，這些也都是題外話。
自打傳出中宮有喜的消息，不管是朝堂還是民間，所有人的視線就都盯上了沈閱的肚子，有人盼著她能誕下皇子，進一步穩定朝綱，也有人希望她這輩子都生不出兒子……
在這一眾形形色色熱切的眼神中，反倒是孩子親爹，他們的皇帝陛下最是心無波瀾。
秦照確實對小孩子沒什麼特殊的期待，但他深知沈閱曾經失去過一個孩子，如今隻會尤為在意肚子裡的這一個，他必須得照顧她的情緒，故而就一直偽裝的歡喜又期待。
實則……
心裡卻是不冷不熱，一直懵懵懂懂的有點懵的。
就這麼扯著笑臉演了幾個月的戲，後來是眼見著沈閱的肚子一日日大起來，有一天他才像是突然開竅了一般，油然而生一種即將身為人父的喜悅。
他會把臉貼近自己皇後的肚皮，去試圖聽她腹中小人兒的動靜。
又時常盯著沈閱的眉目打量，然後再照著鏡子看自己半天，興致勃勃的與她討論：“你說它將來會長什麼樣子？鼻子……眉毛……眼睛……是像你更多一些，或是像我？”
細細想來，他所期待的似乎也並非是孩子，而是因為這是延續了他和沈閱血脈的孩子，是他們相知相許一起生活過的證明與烙印。
即使有一天，他們夫妻相繼作古，有了這一脈香火傳承，就是他們曾經心心相印過的記錄。
這麼一想——
兩個相愛的人一起生個孩子，當屬這世上最是繾綣浪漫的一件事了。
秦照的期待與歡喜，都隨著沈閱隆起的肚子與日俱增，然後在沈閱懷孕五個多月的時候，她其實沒長胖多少，但肚子屬實大得有些過了分，秦照心中忐忑，便傳喚了多名太醫相繼過來給沈閱請脈。
診斷之下，卻得出個不知道算好還是算壞的消息——
“皇後懷的，是雙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