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何人在外喧嘩?”
守門的小廝聽見他詢問,急忙進來回話,“回稟老太爺,是老爺院子裡的人,嘴裡嚷嚷著老爺出事了,要請老太爺前去處主持大局。”
“實兒,他出什麼事了?”宗潮一邊問一邊自己下床穿鞋,並催促那沒眼色的小廝,“還不快來服侍我更衣!”
“哦,哦,小的這就來。”小廝急忙上前,手忙腳亂地替他穿衣裳。
但他本就不是乾這種精細活的,純純的幫倒忙。還是兩個婢女也被驚醒趕了過來,才算是把他的衣裳穿好。
“真是個蠢貨!”宗潮一腳將小廝踹開,拉開門走了出去,見院子裡鬨哄哄的連菜市場都不如,怒喝一聲,“都閉嘴,肅靜!”
埋怨的哄鬨聲戛然而止,就像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一般。
眼見無人答話,宗潮皺了皺眉,指著宗實院裡來的人,“你來說,實兒究竟出了什麼事?”
來的是宗實的貼身小廝,是府裡二管家的兒子。
二管家是從小和宗實一起長大的,宗實掌家不久就提拔他做了二管家,一家子都是宗實的心腹。
但凡換個小廝,都不敢半夜來打擾老太爺休息。
見老太爺問話,那小廝也並不慌張,口齒清晰地回道:“回老太爺,老爺剛睡下不久,就聽見有人敲門。
老爺吩咐小的去看了,小的開門一看,門外卻無半個人影,但關了門之後就又有人來敲門。
如此三五次,把老爺攪得無法入睡,隻得開了門點了燈,坐著乾熬。
來找老太爺,純屬小的自作主張。還請老太爺讓幾位道長去看看,好歹讓老爺睡個安穩覺。”
兒子身邊的人忠心又得用,總算是讓宗潮的心情好了些。
不過,聽完這小廝說的話,他狠狠地皺了一下眉頭,“走,帶老夫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行人走到鬆鶴院的門口,宗潮頓住了腳步,“先去客院,請兩位上人同去。”
於是,睡覺睡到一半兒,江停雲被人吵醒了。
隻能說幸好他這輩子不低血糖,沒有起床氣,不然高人形象怕是要毀於一旦。
不管怎麼說,人家家裡的老太爺親自來請,他無論如何得跟著人家走一趟。
封三娘倒是一下子精神了,她直覺有人在搞事情,而且那個人十有八-九是金世成。
在去宗實院子的路上,宗實的小廝硯台,就口齒清晰地又把事情複述了一遍。
江停雲聽完,挑了挑眉沒有說話,但心裡卻已經有了些計較。
一行人進了宗實的院子,隻見裡麵燈火通明,臥室門戶大開。
在這院子裡伺候的丫鬟小廝,有一個算一個,站得滿滿當當,把坐在太師椅上的宗實圍在了中間。
至於宗實的妻子葛氏,早就被嚇暈過去,讓宗實著人抬到下人房暫避去了。
“老太爺來了!”
這一聲通報仿佛打開了什麼開關,麻木站著的人群立刻行動了起來,搬椅子的搬椅子,抬桌子的抬桌子,倒水的倒水,拿點心的拿點心。
宗實“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爹,您總算過來了!”
雖然他知道這世上有不乾淨的東西,甚至如今自己家裡就請了三位大師,但親身遭遇靈異事件,他還是頭一次,心裡怎麼可能不驚慌?
“看看你,這麼大個人了,像什麼樣子?”
看著快四十歲的兒子嚇得臉色青白渾身發抖,宗潮又是心疼又是恨鐵不成鋼,臉上的神情和嘴裡的話語正好相反。
但宗實可管不了這麼多,一把抓住父親的衣袖,哆哆嗦嗦地說:“爹,有鬼,有鬼,這鬼在我院子裡鬨了半夜,兒子實在受不了了!”
宗潮歎了口氣,安撫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扭頭對江停雲二人道:“接下來的事,就麻煩兩位上人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江停雲道:“兩位居士放心,貧道這就查探一番,看看是何人在弄鬼。”
“弄鬼?”宗潮敏銳地抓住了重點,“上人的意思是說,這次的事不是鬼神,而是人為?”
“還需貧道探查一番,再下結論。”江停雲沒有說死。
他之所以說是有人弄鬼,隻因進了這個院子之後,他就使用了望氣之術,卻沒有看見半點屬於鬼的陰氣。
而且,他正好知道一個神棍們裝神弄鬼的法子,和宗實的經曆基本重合。
“請問哪一間是小居士的臥房?”
硯台急忙上前,“上人,小的帶您去,就在這邊。”
江停雲點了點頭,跟著硯台走了過去,就在門口停了下來。
見他停下腳步,硯台也跟著停了下來,詢問道:“上人可是看出了什麼?”
江停雲沒有說話,而是從袖中取出封三娘給他的寶珠。
那寶珠彆的功效不說,亮度絕對足夠。
匣子一掀開,就有刺目的白光直射了出來,將方圓兩米之內照得亮如白晝。
硯台沒有防備,被白光一刺,下意識閉上了眼。
等他再睜開眼,就看見江亭雲正舉著夜明珠,一臉凝重地觀察已經合上的房門。
他扭頭看了宗潮一眼,得到宗潮的示意之後,也湊了過去仔細看,“上人,難不成是這門出了問題?”
“嗯。”江停雲點了點頭,伸出食指在門上點了點,又順著某種玄奧的紋理,虛虛畫了幾道。
順著他畫的紋路去看,硯台終於看清楚了,那刷了紅漆的木門上,竟然被人用一種暗紅色的液體畫了東西。
硯台是宗家的家生子,自小跟著主子也算見多識廣。
他怎麼看都覺得,這些紋理組合起來,像是道士畫的符篆。
“嘶~”想到這種可能,硯台倒抽了一口涼氣,“上人,莫非這就是引鬼的符咒?”
“什麼,引鬼的符咒?”宗實一哆嗦,仗著有兩位高人在,他的膽子也大了,三兩步走到門前,“在哪裡,哪有符咒?”
江停雲看了她一眼,食指重新畫了一遍,讓他看得清楚。
“這……這是誰要害我?”
這時,宗潮也走了過來,戴上小廝捧來的玳瑁眼鏡,倒比宗實看得更清楚。
看完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轉頭請教江停雲:“風上人,您覺得,這是鬼禍還是人為?”
江停雲挑眉笑道:“自然是人為。”
“人為?”宗實卻不信,“硯台一連看了好幾遍,最後三遍他一直守在門口,一聽見敲門聲就立刻拉開門,卻半個人影都沒有看見,怎麼會是人為?”
說著,他狐疑地打量江停雲,心裡已經覺得,這個道士並沒有看起來那麼靠譜了。
江停雲也不多言,隻道:“小居士若是不信,可以令人熄滅所有燭火,咱們在一旁親眼看看。”
“不行,萬一惡鬼來了怎麼辦?”哪怕為了自己的小命,宗實也不會同意。
江停雲看向宗潮,“宗居士,你覺得呢?”
“爹!”宗實猛然抓住了宗潮的胳膊,臉上全是乞求之色。
麵對疼了半輩子的老兒子,宗潮心軟了,“上人,就沒有彆的辦法嗎?”
江停雲無語。
他兩輩子都不曾結婚生子,自然體會不到宗潮的一腔愛子之情,隻覺得人真是越老就越心軟,麵對兒孫就越糊塗。
看來事到如今,還是得請他的障眼法再次建功了。
“這樣吧,我給小居士畫一道符,保他惡鬼不侵。”
說完,根本不等宗實反應,他右手食指和中指駢在一起,指端有金色的流光瀉出。
他迅速淩空畫了一道玄奧的符咒,又朝宗實一指,那符咒就貼到了宗實的胸口,融入了他的體內。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親眼看到江停雲淩空畫符,宗實那顆惶惶如風中秋葉的心,立刻就安定如磐石。
隨後,一眾奴仆就按照江停雲的吩咐,將火把熄滅了大半,整個院子裡的光線驟然昏暗的起來。
有些膽子小的,忍不和身邊的人靠近,企圖靠對方的體溫驅散自己的恐懼。
片刻之後,屋簷上突然有好幾個拳頭大小的影子落了下來,前仆後繼地往門上撞去。
隨著這些影子的撞擊,紅漆木門發出了“咚咚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