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將愛兒父母的夢境連在一起,是為了讓他們倆能夠產生更激烈的情緒碰撞,方便幻陣的展開。
為了得到更多線索,幻陣一開,善兒就把兩人的夢境分開了。
從愛兒父母的兩個角度兩個夢境來看,身為旁觀者的愛兒看到了整件事的全部過程。
愛兒媽媽在簡陋的手術室裡生孩子的時候,愛兒爸爸和村長在外麵等著,愛兒爸爸焦急地來回踱步,確實是一個著急老婆期待孩子的父親形象。
直到裡麵傳出嬰兒的啼哭。
愛兒爸爸激動地跑到手術室門外大喊:“我終於要當爸爸啦!”
他想和人分享這份為人父的喜悅,拉著路過的護士反複說著“我當爸爸啦!”的話,被護士嫌棄地推開。
他想和村長分享喜悅,回頭才發現村長不見了。
愛兒爸爸問診所裡的醫生和護士,順著他們所說,找到了正在借用診所電話的村長。
她說:“對,剛剛生的,是個女兒。”
愛兒爸爸不知道村長在和誰說話,隻知道村長說的絕對是自己的女兒,他靜靜地等在那。
村長歎氣:“非要這樣嗎?那個孩子和你也有血緣關係,就不能換一個陰時女嗎?”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村長有些氣急敗壞:“我虧欠你的再多,這麼多年下來也已經還完了,你不要太過分!”
“顧長澤!當初虧欠你的那些人已經死了,靈魂都沒有了,你還想怎麼樣?這些人是無辜的,他們和當年的事沒有關係,你要報複,可以,衝著我來,放他們一馬不行嗎?”
“冤冤相報何時了?恩也好,怨也罷,兩百年了,他們都投胎去了,你究竟要揪著這些事不放到什麼時候?我怎麼看都不覺得你是會因為女人……”
村長的話沒有說完,應該是那邊掛了,老太太捏著老式話筒的神情有些悵然,有點脆弱。
很快,村長放下話筒,拄著拐杖走了過來。
“那孩子,我帶走了。”
愛兒爸爸:?
這消息對他來說非常不可理解,懵了一瞬,反應過來後迅速追上去:“為什麼?我的第一個女兒已經被當成祭品了,沒道理還要再送一個啊!”
“她是陰時女。”此時此刻,村長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一分剛剛打電話時曾有過的軟弱,冷厲非常,說一不二。
“你應該知道,島上是不怎麼出陰時女,但隻要有一個都必須送出去,否則會為長壽島帶來巨大的災難。”
騙人!
愛兒爸爸知道村長在騙人,村長是為了把他的女兒送給電話那頭的人,可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曾曾祖母當了顧家村的村長兩百多年,是村裡最長壽最睿智的老人,還會一些普通人不會的神奇手段,積威甚重,村裡沒有一個人會去反對她,包括他。
愛兒爸爸從小就被教育著要聽村長的話,要順從村長,那樣才有活命的機會,為了女兒他想試一次。
村長抱著他剛出生的女兒健步如飛,沒用到拐杖,那走路的姿勢和速度,完全不像一個兩百多歲的老人。
愛兒爸爸一路小跑追了上去,“曾曾祖母,求你可憐可憐我吧,這個孩子還沒睜開眼看過我和她媽呢!陰時女不會為島上帶來災難的。”
村長用拐杖絆了他一下,愛兒爸爸摔倒在地,背部沉重得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好半天爬不起來。
診所建在離碼頭較近的地方,如果有診所裡的醫生護士解決不了的病症,就立馬要用船送到大陸的大醫院去。
本是為了島上所有村民的安全而建,今天同樣方便了村長抱著孩子送到碼頭邊,直接交給良誌,“你知道交給誰。”
良誌點點頭,接過孩子,開船走了。
等愛兒爸爸趕到碼頭岸邊,早已來不及了,隻能癡癡地望著離開的船。
他不明白自己造了什麼孽,才會在親眼目送第一個女兒被丟進旋渦祭海神之後,再度親眼目送第二個女兒被曾曾祖母送走。
“我做錯了什麼?就因為我出生在這個島上嗎?就因為我是你的曾曾孫子嗎?”愛兒爸爸憤恨地望著不知道為什麼站在他身邊沒走的村長。
“身為你的後代,我沒有享受到半點優待,我的兄弟姐妹叔叔伯伯我的女兒都被當成了祭品,被你送走的這個女兒也活不了,那麼多人都死了,你為什麼不去死,你為什麼還活著?”
“顧玲花,你的丈夫兄弟兒子所有的後代都因你而死,所有和你有點關係的人都會死,是你害得我們整個島上的人都得送自己的子女去死,是你逼得我們成了魔鬼,你簡直是個掃把星!”
“啪”,村長打了他一巴掌,又用手上的那根拐杖狠狠地敲在愛兒爸爸的腿上,敲得他立即跪了下來。
“這是你該說的話嗎?啊!”
愛兒爸爸腿上疼,可是那點疼痛遠遠比不上心裡的痛,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膽子,居然就這麼和村長杠上了。
“我有說錯嗎?我是這一代唯一活下來的那個,不就是因為我從小知道惜命,知道順著你,捧著你,沒有反抗你嗎?反抗你的那些都被你送去祭海神了,沒到祭海神的日子也因為各種意外死了。”
“顧玲花,你以為村民都真的尊敬你嗎?不過是因為你會把自己的親人丟去祭海神,不用他們出人而已。你知道村子裡的人私底下都是怎麼說你的嗎?不近人情,老不死,祥林嫂,掃把星!”
“啪”,又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用的力氣非常大,大到愛兒爸爸的嘴角流出血來,他半點不在乎。
“顧玲花,你遲早會有報應的!”
愛兒爸爸一瘸一拐地回到診所,他不敢用這種樣子去見妻子,也不敢讓丈母娘知道真相,一個人窩在角落。
直到丈母娘匆匆離開,他怕妻子一個人出事,偷偷守在妻子的病房外。
一個小時後,丈母娘帶著巴掌印回來,告訴了妻子女兒被抱走的真相。
愛兒媽媽在病房裡歇斯底裡的時候,臉上同樣挨了兩個巴掌印的愛兒爸爸站在病房門外,捂著臉靠牆坐了下來,指縫中流出了無能為力的眼淚。
“我怎麼就這麼沒用呢嗚嗚嗚……”
善兒不知道該怎麼評價。
愛兒媽媽痛失女兒以後口口聲聲要殺了村長,可是從現在村長依然好好活著的現狀來看,她並沒有動手,是隻會嘴上逼逼的類型。
愛兒爸爸看似膽小懦弱,據他所說,正是靠著這樣的性格和做法才能變成兄弟姐妹中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也是這樣的他,因為剛出生的女兒被送走,反對央求令他害怕的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