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兒不太確定,“我看到的是愛兒媽媽的視角,那個時候孩子剛剛出生,愛心胎記還很小,隻能說差不多就是這麼個形狀。”
胎記屬於先天性的皮膚疾病,會隨著人的長大而有所變化,一般是會越長越大的。
原先也就兩顆米粒大點的胎記,在二十年後興許會長成指甲蓋那麼大的胎記,也可能會長得比這更大或者更小,實在無法確定究竟是不是同一個。
葛月把衣服拉了回去:“我有爸媽的,毫無血緣關係的人都有長相相似的,更不要說是胎記,可能就是一個巧合。”
說是那麼說,心中還是存了一點疑問。
阮玫直接把她的疑問說了出來:“又是右胳膊,又是愛心胎記,會這麼巧嗎?”
“不止那兩個巧合。”蘇雲韶麵色微凝,“葛月也是陰時女。”
接連三個巧合的作用下,葛月的真實身份就有待考證了。
桃夭:“如果葛月真的是愛兒爸媽的女兒,那她記憶中的爸媽是怎麼回事?是被誰篡改了記憶嗎?”
百曉鼠:“也有可能是被送出去之後,找一對夫妻收養的吧?”
金長空:“一樣是養孩子,放在長壽島上養不行嗎?何必送出去再找人養這麼麻煩呢?”
蘇雲韶當初在千年血屍案時遇到葛月沒有往下查,是因為葛月自己沒想再去找父母,她覺得人鬼有彆保持距離也好,沒想到在這失策了!
“樓景,能問問你的生死簿嗎?”
生死簿上既記載了生,也記載了死,並不是一件隻能查閱具體死亡時間的神器。
樓景攫取一縷葛月身上的氣息放入生死簿,生死簿上迅速顯示出相關信息:葛月,曾用名米司晨、顧愛兒。
曾用名的部分足夠顯示葛月的真實身份,後麵的出生時間和地點又做了一個雙重保證。
閻王收起生死簿:“是她。”
眾人、妖、鬼:“……”
知道顧愛兒的經曆,他們隻覺得那個嬰兒可憐,當這個嬰兒變成自己認識熟知的鬼,心情特彆複雜。
想安慰,不知從何說起。
想幫忙,不知從何做起。
心情最複雜的還是當事鬼葛月,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和真正親生父母以後,她立即對自己的養父母起了疑心。
為了成功煉製出千年血屍,她的死亡時間是被人刻意操控的,要說她的親生父母對此並不知情,還有可能。
當這兩個人成了養父母,還可能是被幕後之人托付撫養長大兼監視二十年生活的養父母……毛骨悚然,實在太可怕了!
桃夭嫌惡皺眉:“看到知道的越多,就越是厭惡人類。”
桃夭是藏在深山中的一棵桃樹,沒有和人類太多的接觸,尚且如此厭惡人類的自私與惡毒。
與之相比,百曉鼠和金長空的妖生更加坎坷,雲霄和雲霆一家都被害慘了,他們幾個怕是更討厭人類。
現鬼使原人類的阮玫、葛月、善兒張了張嘴,她們都是直接或間接因人類的迫害而死,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蘇雲韶輕輕地點了一下頭上桃夭變成的簪子,“無論是哪個種族都有好有壞,你不能說所有的人類都是壞的,同樣的道理,你也不能說所有的妖精都是好的,不可以一竿子打死一船人,請用辯證的態度去看待。”
最起碼,蘇家人沒有一個是壞的,慧心曲蕪華方有德他們也都不壞。
有些人的做事方式或許有些問題,但要說這個人有多壞,也很難界定。
蘇雲韶暗暗想著是不是該給自家的妖精們安排一下哲學課。
直覺不好的桃夭連忙改口:“我沒說你不好,好人當然是有的,但你不能否認的是,世界上更多的還是壞人!”
誰讓好人不長命呢?
最壞的那個還活了兩百多年,並一直在壞。
蘇雲韶做了個手掌下壓的動作,示意人類好人壞人的話題到此為止。
他們不是辯論社成員,辯論贏了沒有獎勵,在這多浪費時間做什麼?
“葛月,你要不要進去問問他們?”
葛月:“問什麼?”
知道了愛兒父母夢境裡發生的一切,她連一句“你們為什麼沒有阻止的話?”都問不出來,實在不知道有什麼好問的,她甚至不想見愛兒的父母。
代入葛月的立場,蘇雲韶覺得這個時候與親生父母相認實在太為難葛月。
換做平時,她會尋找避開可能傷害葛月的方式繼續追查,可惜這一次的時機太不巧了,要追查的線索繞不開愛兒的父母。
“問問他們知不知道顧長澤是誰。”
在整個長壽村裡,如果有誰知道顧長澤這個人,必定是村長和愛兒的父母。
前者在不了解基本情況前不會貿然接觸,後者為了尋找被送走的女兒,有可能從村長那裡打聽過什麼。
“這個顧長澤有可能和顧澤是同一個人。”
妖精和鬼使們都來了精神,如果證明顧長澤和顧澤是同一個人,就說明他們找到了老妖怪的老家!
葛月一聽,顧不上其他。
要是能從愛兒父母的口中得到有用的線索,沒準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世讓兩人反水,幫他們對付村長。
“我去!”
蘇雲韶:“需要我陪你嗎?”
葛月猶豫了一下,並不是覺得和親生父母相認的時候不能有外人在,單純是在想蘇雲韶陪她進去能不能增加說服力。
“好。”
怕葛月尷尬,蘇雲韶對桃夭雲霄雲霆說:“你們就留在外麵吧。”
一人一鬼堂堂正正地敲響正門,其他妖精鬼使全部躲了起來。
屋裡,愛兒父母從夢中醒來沒多久,正因回憶起過去那些痛苦的事而感到難過,就聽到這麼晚還有人在外敲門。
夫妻倆對視一眼,不知道是村裡哪個沒眼色的,這麼晚了還來打擾彆人睡覺。
愛兒爸爸爬起來開門,意外見到兩個陌生人。
“你們是?”
“你好,我是蘇雲韶,是個天師,我旁邊的是葛月,曾用名顧愛兒,這麼晚了過來打擾你們就是想問問你的第二個女兒出生時間。”
蘇雲韶說出一串出生時間,精準到了秒,“是這個嗎?”
愛兒爸爸預感到什麼,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著葛月,心臟狂跳,難不成……
愛兒媽媽聽到外麵的動靜,鞋子都沒穿,急匆匆地從屋裡跑了出來。
“是愛兒嗎?是我的愛兒回來了嗎?”
愛兒爸爸不知道怎麼說,此愛兒非彼愛兒,但也確實可能是他們的愛兒,那個一出生就被抱走的女兒。
正當他猶豫該怎麼和妻子說的時候,妻子已經赤腳跑了一路,在門口和蘇雲韶葛月麵對麵。
“你是……”
能夠證實葛月身份的唯一證據,就是她右胳膊上的那個愛心胎記。
這種事讓葛月來說不太好,蘇雲韶代勞:“葛月右手上有個胎記,如果你們的女兒和她的出生時間一致,也在同一個地方有著一樣的胎記,興許她就是……”
剩餘的話不用多說,愛兒父母完全知道。
愛兒媽媽激動地捂住嘴,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日思夜想的女兒忽然出現在眼前,那是隻有夢裡才有的美好場景。
她不是沒懷疑過蘇雲韶和葛月是不是有什麼彆的目的,但比起那些,一個當母親的更在乎的還是失散多年的女兒能夠回到自己的身邊。
“你、你能讓我看看嗎?那個胎記。”愛兒媽媽想靠近一點,又怕靠得太近,發現這隻是一個夢,不得不從夢中醒來。
蘇雲韶沒有代葛月回答,葛月抬手按住長了胎記的地方,正是大多時候打疫苗的位置,那個動作和位置令愛兒父母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本以為二女兒已經死了,這輩子都沒有再見的一天,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機會!
猶豫幾秒,葛月拉下了衣服領子,露出右邊胳膊上那個隻有小拇指指甲蓋那麼點大的愛心胎記。
四十年的時光令很多記憶都變得模糊起來,唯有這一點是愛兒媽媽怎麼也無法忘記的痛,她記得很清楚,女兒右胳膊上的愛心胎記究竟是什麼樣的形狀。
再加上先前說出的準確的出生時間,這個人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二女兒!
愛兒父母無比確定。
愛兒媽媽再抑製不住心中的激動之情,撲了上去,“你是愛兒,你是我的愛兒,你終於……”回來了!
話說一半,愛兒媽媽從葛月的身體中穿了過去,蘇雲韶及時出手,扶住愛兒媽媽,“阿姨,你沒事吧?”
愛兒媽媽顧不上其他,緊緊抓著蘇雲韶扶在她手臂上的手,“我的愛兒怎麼了?為什麼我碰不到她?”
要不是能夠接觸到蘇雲韶,感受到蘇雲韶的體溫,愛兒媽媽以為自己還在夢裡,否則有什麼理由會讓她觸摸不到女兒,而是就這樣穿過女兒的身體呢?
愛兒爸爸察覺到了什麼,想到那個可能性,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個字。
蘇雲韶歎息著,不忍心告訴二老如此沉痛的事實又不得不做,“葛月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現在站在你們麵前的隻是她的鬼魂。”
愛兒媽媽瞳孔驟縮:“死、死了?”
愛兒爸爸接受得更快一些,“先進來說話吧,彆一直站在門外。”
他轉身回去,點亮了屋裡的燈。
蘇雲韶扶著還很恍惚的愛兒媽媽進門,葛月跟在後麵進去,到了明亮的地方,愛兒父母才注意到葛月的腳下沒有影子。
隻有鬼是沒有影子的。
他們不得不接受二女兒早已死亡的事實。
三人一鬼在屋裡坐了好半天,愛兒父母總算收拾好了心情。
愛兒爸爸:“蘇小姐怎麼會知道愛兒,不是,葛月的父母就是我們呢?”
蘇雲韶直言道:“老實說,之前並不知道,因為葛月一直有父母,也以為那是她的親生父母,直到今天來到長壽島。”
故意施展幻陣潛入他人夢境這種探知消息的手段,聽起來就像是反派的技能,不太好見光。
真要說出來,還會引起愛兒父母的抗拒和懷疑,不利於後續調查。
蘇雲韶換了一種說法,並悄悄地打出了兩道真言符:“我是天師,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葛月的生辰八字符合陰時女的特征,再加上胎記和你們的二女兒有所符合,就過來問問,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真相。”
“什麼真相?”愛兒媽媽追問。
蘇雲韶:“關於葛月的死亡真相。”
愛兒父母:?
“什麼意思?”
蘇雲韶正要解釋,知道她並不喜歡說故事的葛月自己接了過來。
“大人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是在墓穴底下,那個時候,我正在被人血祭,製作成千年血屍……”
“……大人抓住顧澤手下,審問後得知血祭我想把我製作成千年血屍的人正是顧澤,我和大人就是追尋著顧澤的蹤跡來到長壽島。知道身世就是個偶然,不管你們相不相信,認不認我,我已經死了,也過了需要父母的年紀,沒什麼關係。”
葛月知道自己表現得越熱情,愛兒父母會越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她的態度冷淡一些,他們才可能相信。
聽著葛月的平淡敘說,愛兒父母從震驚生氣於女兒竟然被人那麼對待,到後悔懊惱於自己身為父母沒有保護好女兒,再到心痛難過於女兒不再需要他們,也不怎麼想認他們。
愛兒媽媽哭著說:“我們怎麼會不信呢?你死的那一年,村長告訴過我,說你已經死了,讓我們不要再等下去。我、我當時就說,你才二十歲,那麼好的年紀,怎麼就死了呢?”
愛兒爸爸:“我們罵過、問過、鬨過,村長怎麼都不肯說你具體是怎麼死的,最後鬆了口,說是病死。”
蘇雲韶和葛月都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的事,怪不得愛兒父母的接受能力這麼強,原來是早已經知道了部分細節,徹底對上而不得不信。
葛月正想提顧澤的事,愛兒媽媽的眼裡迸發出仇恨的光,仇恨之強烈,驚得葛月卡了一下。
二女兒雖然回到自己的身邊,但已經是鬼魂的狀態,生前生後遭受到那麼多的苦,要不是遇到蘇雲韶,很可能被那些道士和尚給收了殺了,一想到那個可能,愛兒媽媽的心就疼,愈發憎恨那個叫顧澤的人。
“顧澤是誰?長什麼樣?”
蘇雲韶調出手機相冊裡顧澤的照片,愛兒父母一眼就認出來了:“是他!”
蘇雲韶:“叔叔阿姨認識?”
葛月:“你們認識?”
愛兒媽媽點頭:“認識,他來過島上幾次,每一次都是坐著輪椅被人推過來。我恨村長帶走了愛……葛月,一直盯著村長家,不會錯的。”
蘇雲韶又調出手機相冊裡曹奇和他爸的照片,“是他們倆中的誰送顧澤來的?”
愛兒媽媽:“第一次是這個年紀大的,後麵是這個年紀輕的。”
曹奇並沒有提及長壽島的事,所以是曹奇在和他們玩把戲,還存著轉投顧澤的想法,亦或者是他本人覺得長壽島沒有提及的必要?
蘇雲韶覺得回去以後有必要再審問曹奇一次。
“叔叔阿姨有聽說過顧長澤這個名字嗎?”
愛兒爸爸的神色有些緊張:“他怎麼了?”
葛月道:“這個人和顧澤有關係。”
“我嫁給你爸的時候,顧長澤就已經不在島上了。”愛兒媽媽沒那麼多顧忌,“算起來,顧長澤還是你的曾曾祖父,是村長的大兒子。”
我勒個大草!
屋子外麵貼牆壁偷聽的妖精和鬼使們驚到差點爆粗。
如果顧長澤和顧澤是同一個人,那豈不是說明顧澤當年抱走了自己的曾曾孫女,又一手把她煉成了千年血屍?太沒人性了吧!
更令人吃驚的事還在後麵。
愛兒爸爸說:“你確定不是同名同姓嗎?曾曾祖父是兩百多年前的人,長壽島上隻有村長能夠活那麼久,他應該已經死了,牌位都在祠堂裡供著。”
這不是巧了嗎?
顧澤正好靠著奪舍子子孫孫活了兩百多年。
蘇雲韶用眼神詢問葛月:奪舍的事你說嗎?
葛月:“……”
剛剛說自己的事就已經夠令她口乾舌燥的了,再說一遍顧澤乾的那些肮臟事,她非原地撲街不可。
葛月過去拉開門,衝外麵喊了一句:“阮玫,快來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