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已經做下,她也被母後驅逐出族,沒有臉再回去,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她覺得顧長澤成親前就對她那麼好,成親之後隻會對她更好。
對,就是那樣!她的選擇不會錯的!
沒兩天,顧家開始商談婚事。
大戶人家成親講究三媒六聘,顧家在村子裡不算什麼大戶人家,到底也是村長一家,該有的顏麵都得有。
雖說敖可心已經住在他們家,有些事也得按照步驟來。
商談的時候顧家人才發現敖可心什麼都不懂,問她的生辰八字,都回答得遮遮掩掩,有關成親的所有流程更是半點不懂。
敖可心從顧家村民那裡知道女子嫁人嫁妝越多越受婆家重視,自己的麵子也越是好看。
若是想給自己增添一點顏麵,她必須想辦法弄到豐厚的嫁妝。
女子嫁人要有嫁妝,婚禮當天也得有娘家人到場,但她什麼都沒有。
娘家人不同意她嫁給人類,不可能出席她的婚禮,不會給她任何嫁妝。
失去人魚公主身份的她,沒臉再回族裡,拿過去父王母後哥哥們送給她的東西,她現在擁有的一切甚至不如一個族裡最普通的族人。
無奈之下,她想到了人魚族的必備技能:淚水成珠。
島上沒有人養蚌,沒有人養珍珠,更不可能有她的眼淚變成的珍珠好。
如果把那些珍珠賣了,她就能有麵子地嫁了。
晚上她一個人在房間的時候,哭出了一大袋珍珠,第二天一早就把這袋珍珠交給顧長澤的父母,說是自己的嫁妝。
這一行為更是加深了顧家人對她的懷疑。
敖可心從來不會打掃整理自己的房間,這和過去她所有的事都是侍女做的,不需要自己動手有關。
到了顧家以後,顧長澤的母親和妹妹打掃,也不需要她做什麼。
正是因為這樣,她們倆都很明白,敖可心的房間裡根本沒有什麼珍珠。
突然拿出來的這麼一小袋,各個渾圓,沒有瑕疵,都是上品,怎麼不讓人懷疑來源?
婚禮還是照常進行了,有些寒酸。
女方沒有家人到來,參加婚宴的賓客隻有男方的親戚和顧家村的村民們,大家沒什麼講究,吃吃喝喝侃大山,現場非常熱鬨。
作為新娘的敖可心穿著樸素的紅衣,連身好看點的嫁衣都沒有,看著簡陋的婚房,簡陋的婚宴,深深地沉默了。
她給的珍珠是多,也能買很多的嫁妝,可是顧家人說婚禮不需要太鋪張,過日子還是要簡潔一點,有些不必要置辦的東西都免了。
她不可避免地想,如果自己嫁給鯨魚族的王,會有怎樣盛大的結婚場景。
人魚族的公主和鯨魚族的王的婚禮,是整個海族的盛事,必定盛大。
這個時候敖可心再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很快,她體驗到了二哥所說的那些事。
沒成親之前,她是顧家的客人,沒準哪一天家人就來人接了,是需要捧著的對象。
成了親之後,她是顧家的媳婦兒,需要照顧底下的弟弟妹妹,需要侍奉上麵的公婆,需要在家裡人外出種地的時候做菜做飯,喂雞喂鴨喂豬。
過去敖可心連自己睡覺的被子都不用疊,吃飯都有人伺候,哪經曆過這一些?
她不想乾這些活,問過顧長澤,用她嫁妝裡的珍珠買了一個丫鬟回來,廚房裡的活和其他臟活累活全部由丫鬟來乾。
剛開始還挺好的,沒幾天,這個丫鬟就成了全家人都能使喚的丫鬟。
她想喝個水,讓丫鬟去倒水,也得看丫鬟有沒有被家裡人指使乾活,有沒有空,氣得她差點發飆,想著這是顧長澤的家人又生生忍了下來。
敖可心受不了沒人伺候的日子,又花錢買了一個丫鬟回來。
婆婆埋怨她不會過日子,說有這個錢不如多買些地來種,小姑子埋怨她什麼都不做隻會偷懶,小叔子埋怨她掃個地都不會,還要耽誤哥哥讀書,可他們在說這些的時候並沒有忘記使喚她花錢買回來的丫鬟。
敖可心不耐煩那些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的事,可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是二哥先前告訴過她的,而她也信誓旦旦自己可以接受的。
“那個時候的我還是太天真了。”敖可心感歎道。
聽了那麼多,蘇雲韶發現敖可心故事中的大部分都在說她和父王母後哥哥們的矛盾,說自己沒聽家人們的話產生了怎樣的後果,有關她和顧長澤的部分隻占其中不到四分之一。
這是不是證明,在敖可心的心中,顧長澤這個人根本無關緊要?
蘇雲韶有些擔心她是否真的能從敖可心這裡得知顧長澤的弱點,可是那麼長的故事都聽了,現在再打斷也沒什麼用。
“彆著急,我很快就要說到你想知道的部分了。”敖可心知道蘇雲韶在急些什麼。
蘇雲韶深吸一口氣,給遠處探頭探腦的太極陽魚和阮玫比了個安心的手勢,“公主,您請。”
“我早不是什麼公主了。”敖可心自嘲道。
她喜歡的隻是顧長澤一人,不耐煩和顧家其他人扯些有的沒的。
想著自己的錢來得容易,隻要哭一哭就行,就把那些品質上乘的珍珠拿出來,出錢給家裡的人蓋個大房子。
她覺得沒有錢解決不了的問題,既然你們天天叨叨這叨叨那的,忙起來就不會有那麼多廢話了吧?
然後,她又和顧長澤商量著兩個人自己住,買丫鬟回來伺候。
顧長澤哪裡過過被丫鬟伺候凡事不需要自己的日子?有些心動,又覺得不好。
“家裡並不富裕,我們還是應該節省一點,等你懷孕有了孩子就能過得好一些。”
敖可心沒法說自己的錢來得容易,那會暴露自己人魚的身份。
她隻說自己有錢,堅持蓋了兩套房,自己和顧長澤的房子蓋得更用心些,顧家其他人的房子就隨便他們自己搞。
蓋完以後,問題又來了。
顧家人覺得父母都在,不能分家,大家要一起住,天天又是說又是罵又是鬨的。
她不過是出門透透氣,回來就發現那一大家子人全部住進了家裡,她花不少錢買來的好東西全被他們霍霍了個乾淨。
一問丫鬟,丫鬟說是顧長澤放進來的。
顧長澤本人則說:“父母在,沒有分家另住的理由,我們家夠大,讓爹娘弟弟妹妹們一起住也沒什麼,大家住在一塊熱鬨嘛。”
敖可心:“……”
她想說“你如果早這麼說,我有必要蓋兩套房嗎?”,她又想說“這房子是我出錢蓋的,是我的房子,你有什麼權利讓他們住進來?”,她還想說“你們顧家人真的是狗改不了吃屎!”
最終,一切的一切演變成不斷積壓的失望,她發現自己不喜歡顧長澤了。
為了偽裝成人類,她說自己十六歲,隻比顧長澤小一個月。
他們倆十六歲成親,一年後她懷孕生下一個兒子,她經常帶著兒子去海邊玩耍,指著大海說“那邊才是你我的家鄉”。
兒子三歲,顧長澤學得差不多,出島考科舉去了。
而那也是悲劇的開始。
三年一次的祭海神到了。
上一次祭海神的時候她在坐月子,並不知道村子裡還發生過這樣愚蠢的事。
祭海神?
海裡的公主都在這,這群人是要把祭品送到哪裡去?
更離譜的是,他們堅信給海神送去一個妙齡少女當新娘,海神就會保佑出海的漁民能夠安全回家和大豐收。
敖可心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一個無辜的女孩丟下去?
那女孩哭得滿臉是淚,哭著向周圍人乞求:“救救我,我不要被當成祭品,我不要當新娘!”
以往還算和善的村民們對此視而不見。
女孩的父母也隻是在旁勸說女孩不要這樣,隻有她嫁給海神,島上才能風調雨順,繁榮昌盛。
所有人都鐵了心要送女孩去死,女孩又哭又求,求得嗓子都啞了,還是沒有人願意救她,最後她看到了敖可心。
“可心,你救救我!求你了!”
“你們不能這麼殘忍。”敖可心猶豫著,最終還是踏出了那一步,將女孩救了下來,“海裡根本沒有什麼海神,也不需要什麼新娘,你們這麼做隻是送她去死,沒有半點幫助,平白搭進去一條人命而已。”
“你怎麼知道?”
“你在汙蔑海神!”
“玷汙海神會有報應的!”
“送她下去!”
“對,送她去祭海神!”
敖可心聽到那句“送她下去!”,連忙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是從小叔子嘴裡說出來的。
她知道小叔子為什麼想弄死她,說起來不過是因為嫉妒。
嫉妒顧家讓長子顧長澤讀書,讓他又打漁又種地。
嫉妒顧長澤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媳婦,自己娶來的媳婦並不好看。
嫉妒她帶來那麼多嫁妝,日子過得富有鬆快,自己的媳婦沒多少嫁妝供他揮霍。
小叔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了愛賭的毛病,不止把媳婦的嫁妝輸了進去,還偷了公公婆婆的錢,跟著又想偷她的錢,被她教訓了一頓,將事情捅到二老麵前。
婆婆是個愛財如命的,總想著日後等顧長澤當了官,少不了各方麵的打點,想著得存一點應應急,結果藏錢的地方半個子都沒有了。
事情鬨大之後,整個村子都知道小叔子愛賭,拿媳婦的嫁妝,還偷家裡的錢,鬨得小叔子特彆沒麵子。
趁著顧長澤不在家,小叔子借著酒醉想對敖可心用強,被她又打了一頓。
有機會可以整她,還能名正言順地侵吞她的嫁妝,可不得煽風點火嗎?
小叔子這麼一說,公公婆婆和小姑子都心動了。
敖可心冷笑,她一個會術法的人魚公主能被幾個普通人製住就怪了!
但她忘記了,自己在救女孩的時候,放開了兒子的手,兒子並不在她身邊。
小叔子抱起她的兒子,威脅道:“敖可心,你最好乖一點自己跳下去,否則你救下了她,海神今年沒有新娘,我可就得為他送一個童男過去了!”
“畜生!”敖可心怒罵出聲。
“你罵吧。”小叔子半點不顧及那是自己的小侄子,和自己有著血緣關係,抓著敖可心的兒子就要往海裡丟,而公公婆婆小姑子竟沒有一人過來阻止。
敖可心的心都涼了。
兒子經常被她帶來海邊,學過遊泳,並不怕水,被小叔子那麼提溜著也隻當是在玩,哈哈笑著並不害怕。
人魚一族長壽,幼年就會發育得晚一些。
平常家的孩童一歲多就能說話,兒子三歲了都不會喊爹娘,因此村子裡總說她生了一個傻子。
如今,都快被丟進海裡了,兒子還是這樣的反應,徹底坐實了傻子的事實。
敖可心正在想該用什麼辦法才能從小叔子手裡安全地救下兒子,小叔子手一滑,兒子真的掉進了海裡。
“啊——”村民們發出驚呼,有村民立即就要下水去救。
萬萬沒想到,入水的孩童嬉笑著從海裡漂浮上來,帶著一條人類絕對不會有的魚尾巴。
“是人魚!”
“能長生不老的人魚!”
不知是誰先喊出來的,所有村民看向敖可心和她兒子的眼神儘是貪婪與惡毒。
那個被敖可心救下的女孩反應極快,從地上撿起一塊大石頭,用儘全力地敲在敖可心的後腦上。
那一記,如同一個信號。
有村民蜂擁上來,合力抓捕敖可心,也有村民下海去抓她兒子。
敖可心會些術法,幾次反抗過後,見到兒子成了他們手中的人質,不得不放棄抵抗。
兒子反應再遲鈍,也被滿頭是血是灰的母親給嚇倒了。
他一哭,眼淚撲簌簌地掉,掉下來的卻是一顆顆小珍珠。
災難一個接著一個。
貪婪的村民們用火燙,用針戳他們母子,逼迫他們哭泣掉下珍珠。
敖可心早已成年,多哭一哭沒什麼,她兒子是人和人魚的混血,力量本就弱一些,不然也不會三歲了才第一次變出魚尾。
哭過幾次,她兒子的哭聲就弱了,眼淚也擠不出來。
敖可心不愛上課,自小就沒人敢惹哭她,並不知道孩子太小一直哭珍珠會損傷身體。
再加上,他們母子被分開關押,她隻能聽到兒子的哭聲弱了起來。
等到婆婆問她為什麼兒子哭不出來的時候,其實兒子的氣息已經很微弱了,敖可心焦急想見兒子不被允許,她怕自己的反抗會令村民傷害兒子,投鼠忌器,內心再焦急都不敢輕舉妄動。
“我至今都在後悔當初沒有好好學術法。”白玉棺材裡的美人魚一刻不停地掉著珍珠,奇怪的是僅有一隻眼睛在哭,另一隻眼睛一直沒有動靜。
“我恨我空有他人羨慕不來的條件卻不懂得珍惜,害得我兒被那群惡魔活活害死!”
當敖可心發覺不對,硬拚著受傷闖出去見兒子時,兒子的氣息已經快消失了,而小叔子的手裡拿著一把刀,剛從她兒子白嫩嫩胖乎乎的手臂上割下一片肉來。
“你做什麼?!”敖可心驚得肝膽俱裂。
小叔子的回答是當著她的麵,把那塊血淋淋的肉送進嘴裡,張著血盆大口,咀嚼著血緣至親的血肉,詭異地笑著:“還用問嗎?當然是吃人魚肉,長生不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