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康郡那頭隻怕是真的出事了,郡守姓蔣,可能打著蔣氏族人的名號在任地大肆斂財,瞞報糧食歉收之事,眼下情況嚴重了,他還隻想著自己的任期考績……”王爺越說越生氣,忽的想到老太太那句,油鍋都給他燒熱乎了,他突然又不生氣了。
當下,他轉述了老太太的話,並著重強調了道:“老太太說了,她是跟閻王爺跟前的人打聽的。”
劉二老爺一個沒忍住,脫口而出:“閻王爺跟前還有人?那不得是鬼?”
“彆扯那些有的沒的,這要是濟康郡郡守真的是蔣氏一族的人,我還得帶頭揭穿這一切。還有,去年鄉試那會兒,去濟康郡當主考官的是你大舅子,要不是他說一切如常並無異處,朝廷早就派人去核查了!”
“這個……”劉二老爺頓時緊張了起來。
仔細想想也確實如此,眼下已經不清楚去年究竟是誰冒死送了消息來,又因為後續不曾再有消息傳來,也沒有其他間接證據證明濟康郡出了事兒,因此被認為是有人誣陷官員。可如今再一想,隻怕那頭是出了大事兒,郡守不光是斂財瞞報消息那麼簡單,極有可能涉及到好多條人命。
“查吧。”王爺頭疼的捏了捏眉心,“就算不給濟康郡百姓一個交代,老太太都托夢了,咱們還能撂開手不管嗎?”
興許將來,蔣郡守就是個下油鍋的命,可那是陰間的懲罰,跟陽間無關。
所以,該查的還得查,該怎麼判就得怎麼判。
永平王府的勢力還是很強大的,再說還有蔣氏一族插手。
王妃回了一趟娘家,卻沒問到真相,她父兄皆表示不知此事,又道不管對方是否是本家人,都會徹查到底。
其實,財富這種事兒本來就是靠傳承的,對於動輒就擁有著幾百年家族史的世家而言,根本就不需要瘋狂斂財,他們要做的就是穩紮穩打。今時隨意收幾件不錯的玉器擺件、書畫手跡,他日這些便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孤品。
蔣郡守涼了。
假如他是蔣氏一族的人,像這樣世家大族的家法,比朝廷律法還要恐怖。
倘若他不是……
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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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濟康郡的蔣郡守全然不曾想到,他人還好端端的,在某些特定的人眼中,他已經沒了。
倒是楊冬燕,罵過倒黴兒子後,那叫一個神清氣爽。
再說回老家送糧食的幾個後生們,這回到底快得很,隻過了半個月,人就回來了。除了他們幾個外,還帶回了蘿卜和土豆。
楊冬燕還真是有段日子沒見到這倆小的,她還記得當初剛借屍還魂清醒過來時,就常常領著小孫孫窩頭出去瞎逛。那會兒,自家隻有窩頭這麼唯一的孩子,倒是隔壁家人丁興旺,一群小孩子成天咋咋呼呼的,看得她分外眼熱。
後來,因為老魏家逐漸起來了,哪怕那會兒楊冬燕還是很收斂的,可考慮到原先家裡的底子太薄了,就算隻得了不多的錢財,對比之前也好了很多。
家底厚實了,就難免碰上眼紅的人,像大姑姐魏阿薺那樣,厚著臉皮跑上門來占便宜的,終究還是在少數。多半人都是雖眼紅卻不說什麼,起碼當麵是不會說什麼的,至於人家在背後如何嚼舌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反正,家裡其他人並未受到影響,唯獨窩頭失去了以前的小夥伴,隻有隔壁家的蘿卜和土豆願意跟他一起玩。
仔細想想,這都是好幾年前的事兒了。
“喲,瞧著都是大小夥子了!”楊冬燕嘖嘖兩聲。
說起來好像去年窩頭考上秀才後,她回了一趟老家,也見了不少人。可那會兒多忙呢,再說一共也沒待幾天。在加上隔壁家分家以後,蘿卜和土豆他們家都分出去了,直接導致哪怕同在一個
村子裡,想要見麵都不容易了。
印象中,這倆都是小娃娃呢,轉眼間就變成了半大少年郎。
雖說這倆跟窩頭是同一年生的,可興許是因為窩頭成天都所在屋裡念書用功,看著要瘦弱一些,也更白淨一些,通身都是書生氣質。
再看蘿卜和土豆,那就是實打實的莊稼人家的娃兒,又黑又瘦的,倒是眼珠子又黑又亮的,瞧著精神頭相當得足。
對於楊冬燕而言,孩子們的變化是很大的,可反過來說,蘿卜和土豆卻不覺得楊冬燕有啥變化。
高高興興的喊了二奶奶,蘿卜年歲更大一些,主動說道:“聽說二奶奶喊我和土豆來省城,我爹娘還有二叔二嬸都樂壞了,連聲叮囑我倆一定要聽二奶奶的話,要好好乾活,可不能偷懶耍滑。”
土豆也是個活潑的,嘿嘿的笑了兩聲,就問:“窩頭哩?他沒在家啊!”
“上學去了。”楊冬燕招呼他倆進屋,至於其他幾個後生把人放下就一溜兒煙的跑了,應該是去鋪子那頭了。
這檔口,方氏也端了吃食過來了,如果是外頭的客人,例如窩頭的同窗閔秀才之類的,她肯定是拿白瓷茶具泡茶,再擺幾個中看不中吃的糕點端上來。可眼下是自家人,那就不用那麼講究了。
“剛沏的雞蛋茶,還有坐在鍋裡熱著的大肉包子,吃吧!”
眼見這倆還不好意思上了,方氏頓時樂了,一手一個拍了他倆的腦瓜子,笑道:“你倆還跟嬸兒我客氣喲?屁點兒大的小孩子,小時候尿炕還是我幫你倆換的尿搭子!”
蘿卜:……
土豆:……
楊冬燕:……
“說這乾啥啊?”楊冬燕簡直要佩服她這個倒黴兒媳婦了,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人孩子都十一歲了,擱在鄉下地頭,說親都使得了,你還提人家尿炕的事兒!”
方氏心說,你比我好多少?我提了尿炕的事兒,你直接說人家該說媳婦了,嘖嘖……
考慮到那是自個兒的婆婆,還是個特難纏不好糊弄愛記仇的小心眼婆婆,方氏果斷的閉了嘴,隻推了推擱了大肉包子的盤兒,讓趕緊吃。
這會兒已經是深秋了,臨近初冬時分了,天氣已經很冷了。
看到放在自個兒麵前冒著熱氣
的雞蛋茶和大肉包子,蘿卜和土豆還真就忍不住,想著就如同方氏說的那樣,他倆啥樣兒沒叫二奶奶和嬸兒瞧見過?當下,對視了一眼後,他倆伸手拿了包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自家人就是這點好,口味都是差不多的,且完全不用擔心待客不周啥的。
其實,楊冬燕的感觸還不算深,她自詡上輩子是堂堂郡王妃,見多識廣不說,連皇宮都去了不止一次,至於其他的勳貴們,平常更是沒少見。因此,就算彆人真認為她是個鄉下婆子,她也擁有著絕對的自信。
可方氏不行。
自家騰飛得太快了,擱在前幾年,還在為了那一口吃的歡呼雀躍。旁的不說,小楊氏懷豬崽的時候,還跟楊冬燕談條件,說要每天吃一個蛋,喝兩碗稠粥,為此她甚至生了一肚子氣,心裡特彆不平衡。
結果呢?
才過了沒多久,自家先是蓋了六大間的青磚大瓦房,接著又搬到了鄰縣縣城裡,住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一進院落,吃的方麵更不用說了,當真是想吃口啥就吃口啥。
後來,更是沒等她過夠縣城的日子,兒子爭氣考上了秀才,全家都跟著搬到了省城……
哎喲這個日子啊,真就跟做夢似的。
可正因為如此,老魏家的底蘊太少了,就不說窩頭的同窗會看不起了,哪怕是相鄰的街坊們,偶爾看向方氏的眼神裡都帶著鄙夷。方氏倒是很想硬氣起來,可她真的不行,以前在縣城裡的時候,她還能自我安慰,你們牛氣啥呢?我家老太太上輩子還是縣太爺的老娘呢!
然而,如今他們家在省城了,縣太爺……
方氏就覺得,自己大概要保持很長時間的沒底氣了。
大概也就隻有麵對老家來人時,她又恢複了當初在村裡的豪爽做派。
對了,先前讓幾個後生往南田村的秀才和楊家送糧食時,楊冬燕也吩咐了給方家一份,方氏還托人將自己攢下的幾個私房錢一並送過去。
眼下自家的日子過得好了,真的會忍不住惦記娘家的。
這會兒,見到了蘿卜和土豆,方氏就忍不住詢問起了村裡的情況。
蘿卜幾口就將大肉包子乾掉了一個,又伸手拿了第二個,聽到方氏的問話後,他明顯露
出了遲疑的表情來。
方氏還未察覺到異常,楊冬燕多精的一人,當下就問:“是不是出啥事兒了?我說呢,那幾個小子咋就跑得那麼快,就算要去鋪子裡,也不用這麼趕啊!連喝口水的工夫沒有,騙鬼呢!”
要知道,先前聽到外頭有人敲院門,等楊冬燕走出去時,就看到那幾個後生飛快的趕著兩輛牛車走了,隻留下了蘿卜和土豆一臉訕笑的站在院門口。
“咋了?出啥事兒?”方氏也急了。
“也沒啥……方家挺好的,楊家那頭也很好,還有窩頭的先生家,都很好。”蘿卜生怕惹長輩擔心了,趕緊先將重要的事兒說出來。
楊冬燕就奇了怪了,既然都好,為啥要這麼吞吞吐吐的?
“那是老魏家出啥事兒了?你奶還好吧?上回見她都躺在炕上了,可給我嚇的,還以為她出啥事兒了,結果就是中暑。”
“呃,我奶也挺好的,家裡人都好。”蘿卜又道。
“到底是誰不好了?”到底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娃兒,楊冬燕一個沒忍住就抬手敲了蘿卜一個腦瓜崩兒,“趕緊說!彆磨磨唧唧的,像個老娘們。”
像個老娘們……
蘿卜沉默了一瞬,到底還是開了口:“是姑奶奶家。”
姑奶奶?
楊冬燕愣是繞了好幾個圈,才總算是想起來,蘿卜口中的姑奶奶家是哪家。
就是跟她上輩子一個姓氏的劉家,也就是她大姑姐魏阿薺那家子。
其實,楊冬燕家跟魏阿薺家,簡直就是兩個對比照。
老魏家這邊是低開高走,從前些年的家徒四壁食不果腹,到如今老家的田產有了,省城的宅子也有了,錢財自然也不少,這還不包括那些牛和牛車。
至於魏阿薺家,那叫一個慘烈,典型的高開低走。本來,魏阿薺就是圖劉家有錢,又僅有一個獨子,這才嫁過去的。想著以後家產都是自己的,能吃飽穿暖不說,還能過上小地主婆的好日子。
結果太慘烈了,隨著魏阿薺的公婆相繼離世,她男人壓根就不是一個能頂門立戶的,偏生她兒子跟她男人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不光長相格外相似,那憊懶性子根本就是全然一樣的。
就那個詞兒,坐吃等死。
“我記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