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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這可是大年夜啊!

省城這邊, 哪怕消費水平再高,但凡能長久住下去的人家,總歸都是有謀生手段的。再一個, 今年的災荒還是不同於幾十年的那一次,且隻有濟康郡這一帶情況略有些嚴重,在蔣郡守不遺餘力的調撥糧食下,哪怕各項物資皆漲價不少,但起碼東西還是有的, 並不是真的花錢都買不到。

如此這般, 又是一年到頭最為重要的大年夜,各家各戶早不早的就回家開始準備今個兒的年夜飯, 盤算著好生吃一頓,來年再將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

也因此,三十這一天的下午, 天還很亮堂的時候,省城內各條街道就已經瞧不見人了。倒是各家各戶都忙著折騰吃食,空氣裡處處彌漫著飯菜的香味。

當然, 也有人揪著一顆心沒辦法安生過大年,就譬如郡守府。

蔣郡守可謂稱得上是年輕有為, 當年以三十七歲之齡, 就坐上了一郡之首的位置。不過到如今, 他第二個任期都要結束了,自然年歲也不輕了。

他早已娶了妻生了子, 兒子也成家立業了,如今也算是兒孫滿堂。

作為郡守,理論上來說,是可以帶著闔家老小一道兒上任的, 不過事有特例,他的家人親眷都在南陵郡,祖上更是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那邊。

假如說,今個兒是從貧瘠之地往繁華之地去,帶上闔家老小是正常的。可反過來說,放著南陵郡好端端的富貴日子不過,跟著他跑來位於北方的貧瘠之地……

不現實的呀!

蔣郡守原先是打算著年前就出發往南陵郡去,趁著年前朝廷各項事務繁忙,且冬日裡各項消息都極難打聽,抓緊機會帶走家人,從此遠走高飛。

可多數時候,計劃都是趕不上變化的。

他沒算到的是,今年的北方異常寒冷,偏他是一郡之首,凍著誰都不會凍著他。無論是辦公的地兒,還是他休息的後宅,地龍炭盆一應俱全,厚實的棉襖、大氅衣更是輪著換。郡守府的下人還分外勤快,往往在郡守起身之前,就將屋外庭院裡的積雪清掃乾淨。

種種不經意的巧合湊在一塊兒,使得他察覺不對時,都已經是大雪封路之時了。

他尋思著,這大概就是天意如此吧。

老天爺都不讓他提前回京,那就索性不去了。趕在開春之前,他就帶著這邊的家人快速離去。

至於尚且留在南陵郡的那些家人,他能做的,大概就是為他們祈福了。

心裡揣著事兒,自然沒辦法好生過年。蔣郡守忙著讓心腹清點家當,那些笨重之物,就算價值再高,都隻能被迫舍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年前物價飛漲,很多人手頭不一定有足夠的錢財,又害怕糧食短缺,不得不掏出了壓箱底的金銀來購買吃食。除了金銀之物外,也有人被迫出手閒置的宅院、笨重的家舍等。因此,郡守府這邊也偷偷的摻合了一手,讓下人喬裝打扮之後,假裝落魄人家,出手了不少帶不走的東西。

到如今,蔣郡守手頭上捏了好些個值錢又輕便的物件。當然,這個輕便是相對的,他光是黃金就囤了近萬兩,還有其他銀錠、玉器、古董、首飾等等。

隻要這次能夠逃過一劫,那麼他手頭上的錢財,足夠他和家裡人舒坦的過一輩子了。

是的,家裡人。

蔣郡守雖是舍棄了人在南陵郡的父母、妻子、嫡出子女、孫子孫女等,可他帶在身邊的美妾和年歲尚幼的庶出子女卻還有好幾個。他認為是到了取舍之時,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他還活著,總歸還是保留了火種,將來還是有重回巔峰之時。

屋外,又開始飄雪了。

作為一個典型且土生土長的南方人,蔣郡守還是到了濟康郡後,才第一次看到了大雪。隻是,哪怕在這裡待了兩任,今年的大雪還是讓人忍不住咂舌。

“再這麼下去,隻怕正月裡都沒辦法出行。”蔣郡守微微歎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更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繼續走下去。

他隻有一個粗略的計劃,逃離濟康郡,帶著財富隱姓埋名,等過上一些年,風頭過了以後,再謀劃其他。

可隱隱的,他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兆。

……

預兆很快就成了真。

這一次,朝廷是下了決心要將蔣郡守當成典型來辦。又因本朝建立也不過短短幾十年間,在這之前,雖然也處決過一些官員,但都不是特彆大的案子,

多半都是隻處決官員本人,極少有牽連到家人的。

當然,那種三代以內不得入仕不算在內。事實上,本朝並不禁止商戶子科舉,卻有明文規定,案犯子嗣三代內不得參加科舉。

隻要是犯了罪的,子孫三代內本來就是沒辦法參加科舉的。既是無法參加科舉,又哪來的入仕之說?

但不管怎麼說,命總還是在的。

可蔣郡守這個案子,倒是不至於嚴重到要株連九族的地步。倘若沒有蔣家主動配合調查,以及事後出錢出力出人的幫著調撥糧食,那麼身為本家多少還是要受到處罰的。但正因為他們態度極為端正,皇帝沒打算找他們算賬,隻勒令將蔣郡守那一支剝離蔣氏一族。

其實就算皇帝不說,蔣氏一族也容不下他們了。

直接將那一支驅逐出本家,等閒親眷倒是不會被牽連,但像蔣郡守的父母妻兒,卻是難逃法網。具體刑罰尚且公布,可即便不是死刑,那也是流放之罪。對於那些從小養尊處,流放跟處死也沒太大區彆了。

……

這次奉旨捉拿蔣郡守的,對於楊冬燕來說,還不算陌生。

當年,先帝為了製衡八大世家,將麾下的四大將軍賜封為四位異姓郡王。其中之一,便是楊冬燕上輩子的永平王府。而這回領軍的,雖不是永平王府,卻是另外一個郡王府——安平王府。

但並非安平郡王本人,而是世子。

比起楊冬燕上輩子的蠢兒子蠢孫子們,人家安平王府可就強多了。嫡係一脈皆習武,好幾位都是位高權重的。真要算起來,哪怕在楊冬燕那一輩兒時,大家的情況都是差不多的,但到如今,差距已然產生。

隻是……

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永平王府是因為老王爺過世太早,而劉諫劉誥兄弟二人又不算太過於出挑,尤其劉誥甚至打小就拿過刀劍。因此,到楊冬燕過世之前,永平王府便已經是四大異姓郡王之中,墊底一般的存在了。

可其他三家,尤其是如日中天的安平王府……

怎麼說呢?

大概是各人有各人的選擇和機緣吧。

安平王府的世子是個能耐人,年歲不大,但武藝超群用兵如神,原先是駐守邊疆的大將,不

知何時被調撥到了南陵郡,又被皇帝給予重任,讓他無論如何都要將蔣郡守捉拿歸案。

事關重大,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無聲無息的將濟康郡四道城門守住,又以極快的速度攻陷守備最為薄弱的北門。

北方這一帶,有句老話叫做,東富西貴南貧北賤。

倒不一定是適用於所有的城池,但放在大部分地方,尤其是省城、府城之地,卻也大致差不多。

北邊多為貧賤之地,於此相鄰的北門也顯得最為破舊臟亂,被大軍輕易的拿下,並悄無聲息的越過大街小巷,快速的衝向郡守府。

說起來,北門離郡守府還是有很長一段距離的,其實哪個門離郡守府都不算近。省城極大,郡守府理論上是在西城的,但事實上卻是靠近整個省城的中心位置,也就是在內城裡。安全方麵是有保障的,附近的人家也是非富即貴的,但同樣的,真想出逃卻也是難上加難的。

從北門至郡守府的一路上,先鋒軍皆是輕騎,馬蹄聲落在青石板上,發出了整齊的響聲,音量雖不大,但放在寂靜的夜裡,卻顯得如此的明顯。好在偶爾也有人家點了炮仗,倒也勉強遮掩一二,但擱在那些心思敏感早已察覺到情況的人耳中,卻不易於驚雷炸響。

譬如楊冬燕。

老魏家今年稱不上有多好,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嘛!再說了,這都要過年了,永平王府還能不表示表示?反正林林總總的糕點吃食準備了一大籮筐,直接擺在了特製的供桌上,就等著楊冬燕伸手撈了。

楊冬燕撈了嗎?

那是當然的。

然後,她差點兒就閃了腰。

她就不懂了,這得是多麼的缺心眼兒,才會準備上百斤的供品?誠然,東西都是好東西,可這數量、這份量……

就他娘的離譜!

幸好,在經曆了上一次的炭烤全羊之後,她又恢複了最早些年的警覺。具體表現為,在打算動手撈供品之前,她會提前將閒雜人等打發出去,鎖門關窗,省得搞出事情來。

這一次,自然也是如此。

其實操作起來特彆容易,楊冬燕有自個兒的屋,且正常情況下,隻有豬崽和豬小妹會往她的房裡去,家裡其他人一年到頭都沒進去過。那麼,隻要打

發了那兩隻豬,一切就不成問題了。

讓窩頭帶走豬崽,年底了不考試還等啥?隨便考,烤熟了都沒關係。

再讓豬小妹去二牛和小楊氏那屋,彆的任務都不用安排,就讓她躺在炕上陪著豬小小妹睡覺就行了。

逐漸長大了的豬小小妹,看著既不像她大姐那般愛吃,也不像她二姐那般愛睡,真要說的話,就是個普通的小奶娃。如果沒人陪著,她醒來一看屋裡沒人,就會咧開嘴哇哇大哭。反過來說,隻要有人陪著,她就能保持安靜,直到尿褲子才會繼續哭。

豬小妹就特彆適合這個任務,□□嘛,簡直就是為她量身打造的。

隻這般,楊冬燕鎖門關窗,然後興奮的搓了搓手,伸手那麼一撈……

“哎喲我的老腰啊!”

毫不誇張的說,那就是小二百斤的東西啊!

連竹製籮筐都是特地請人編的,差不多得有半張炕那麼大,一個豬小妹那麼高,上麵還有蓋子,用麻繩捆得很結實。至於裡頭的東西,乍一看就感覺啥都有,還有兩個巨大的食盒,飄著一股子奇香。

楊冬燕瞅著眼前這些東西,很快就扶著腰走過去開門了。她沒直接讓開,而是堵在門口,大聲喊方氏過來。

方氏過來後,看到東西就哎喲了一聲,然後興奮的衝上去,解開麻繩,先開蓋子,一樣樣的清點起來,還不忘將兩個大食盒提出去。

“雲鶴樓的菜啊!”

瞅著那熟悉的碗碟和菜肴,楊冬燕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南陵郡第一酒樓的上等席麵嘛!

嘿喲,倒黴兒媳婦終於聰明了一回,居然幫她定了個上等席麵送過來。

不光有雲鶴樓的招牌菜,巨型籮筐裡的好東西可不少。當然,絕大多數都是吃的,還有喝的,就是邊角裡給她放了個小木盒子,裡頭裝了一對黃橙橙的大金鐲子。

楊冬燕掂量這沉甸甸的大金鐲子,心裡直納悶。

瞧著這審美和品位,應該不是蔣氏的風格啊!可要說孟氏也不對啊!

如果說,蔣氏是世家貴女、侯府千金,行事作風就是透著一股子清高孤傲,那麼孟氏就是書香門第的才女。就那對大金鐲子,咋看都不覺得是這倆人會選的。

蔣氏嘛,喜歡的都是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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