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大牛過來征求楊冬燕的意見,問的自然是要不要如期開業的事兒。
假如沒發生先前那事兒,他們是打算正月初一就開門營業的。要知道,省城這邊跟鄉下老家的差距太大了,大概也就是年三十那天,街上的鋪麵早不早的關門歇業了,可到了正月裡,整個省城那是無比熱鬨的。
從去年的經驗可知,整個正月裡的營業收入甚至抵得過平常三四個月,乃至更多。
“怕啥?法不責眾沒聽說過?再說了,彆家都跑出來了,就咱們家畏畏縮縮的躲在家裡,叫人知道了,還道是咱們家做賊心虛呢!”
楊冬燕滿不在乎的擺擺手,示意大牛該咋辦就咋辦。
自打鄉試那會兒見過熊孩子劉侾後,楊冬燕那原本就很大的膽子,如今更大了。她如今啥都不怕,哪怕真要出了事兒,這不是還能罵兒子求救嗎?
大牛也就是那麼一問,他心裡也是傾向於照常開門營業的。自家做的雖不是吃食營生,卻也是跟吃食掛鉤的,而年關裡最好做的買賣就是吃食了,若是放棄了正月這個極大的市場,他回頭肯定會後悔的。
當然,買賣肯定沒有一家子的性命來得重要,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眼下有了楊冬燕的話,大牛可算是安了心,大手一揮,帶著弟弟和堂侄兒們就風風火火的操持生意去了。日子肯定是要過的,那些個大戶人家動輒為了守孝什麼的,連著一兩年都不帶出門的,可放在普通百姓家裡,都不用一兩年,兩三個月出不了門,全家都得紮脖了。
幸好,朝廷派來的大軍一點兒為難普通百姓的意思都沒有。
當然禁區肯定還是有的,據說整個郡守府都被圍得水泄不通,連帶郡守府所在的內城,也就是富貴人家雲集的那一片,到如今都是不允許隨意通行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消息都透了出來,像大牛這樣做買賣的人家,原本就更容易打探到最新消息。不過,聽到了內城的情況後,多數人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看起來,該是當官的出了啥大問題,找到了罪魁禍首之後,其他無辜之人自然是放下了心裡的大石頭。
又過了幾天,運送錢糧的賑災隊伍趕到了。
他們比前頭安平王世子率領的大軍晚了足足六天,可這也是沒辦法的,安平王世子帶的是輕騎軍,運送錢糧的全都是大車,能在這會兒趕到都已經累得夠嗆了。
等賑災的隊伍一到,安平王世子很快就安排手下人在省城各大街道張貼告示,宣布朝廷最新的舉措。
首先就是甩鍋。
其實在多數人看來,濟康郡的這次糧食歉收,包括今年的異常寒冷,都應該算是天災的。蔣郡守是能耐不足,充其量也就是犯了玩忽職守的罪,說白了就是他沒有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當然,貪墨錢財肯定是不對的,那一碼歸一碼,造成餓殍遍地的不是因為蔣郡守的貪汙啊!
這是天災!
可朝廷又不能這麼說,不然豈不是變成需要皇帝親下罪己詔的大事兒了?
也因此,安平王世子命人張貼的告示上,明確的將事件定義為**。言之鑿鑿的表示,若非蔣郡守的不作為,此次事件完全可以平順的度過,但凡發現管轄範圍內出了大規模的糧食歉收一事,就該立刻上報,等待朝廷救援,而非一拖再拖,造成了極大的後果,甚至還準備攜巨資逃跑。
是的,蔣郡守先前準備帶走的那些細軟全被發現了,他的目的自然也就隱藏不住了。
光將問題全部扣在蔣郡守頭上肯定是不夠的,安平王世子又宣布,朝廷得知秘報後,相當得重視,第一時間調遣錢糧,運送至濟康郡,用於救濟廣大災民。
這些隻是第一批,之後陸續還有幾批糧食送來。而除了糧食外,煤炭棉花包括用於治療傷寒的藥材都會儘快往濟康郡送來。
是啊,還有藥材。
要不怎麼說災難都是一波又一波的呢?缺少糧食,還攤上了這麼寒冷的冬日,缺衣少食的結果就是病倒。想也知道,那些人連吃食和棉花都買不起,又怎會有錢去看病抓藥?本來興許是小病的,拖延下去隻怕就變成大病了。偏生,這傷寒還具備一定的傳染性,萬一……
後知後覺的感到不妙的百姓們,忙慶幸朝廷大軍來得快。
這個時候,他們老早就忘了,正月初一走出家門時,看到那空無一人的街巷,那會兒心
裡有多恐慌。
首要是明確罪魁禍首,其次是賑災,再然後就是安撫民心了。
很容易的,隻要宣布免稅、減稅就可以了。
具體細則尚未出來,大概也就是按照受災程度劃分區域,最嚴重的地界,免稅兩年。然後再依次按照輕重程度,或是免稅一年,或是減稅等等,這些是實打實的好處了。
一下子,聽到消息的百姓們紛紛歡呼雀躍,隻讚朝廷好,皇上好,還有安平王世子也非常能耐。
差不多也就是免稅減稅的政策出來時,楊冬燕才從其他人口中聽到了安平王世子的名號,她愣了一會兒後,好不容易才從腦海深處摳出了一個人來。
怎麼說呢?
現任的四大異姓郡王,都不是最早的那些人了。也就是說,安平王其實跟楊冬燕上輩子的兒子劉諫、劉誥是一輩兒的人。換言之,安平王世子也就是劉修、劉侾的同輩人。
當然,年歲還是要略大一些的,但對於楊冬燕而言,大個幾歲是毫無意義的。因為在她眼中都是小孩崽子,而且這位安平王世子……
她記得的,這小孩崽子還曾在她身上尿了一泡童子尿。
大概是一歲半那會兒吧。
聽著旁人高談闊論的說著安平王世子的英勇神武,楊冬燕滿腦子都是那個在她身上尿完了還大哭特哭的小屁孩子。
就很尷尬。
→_→
唯一慶幸的是,倆人見不著麵,不然楊冬燕真的沒辦法用平常心對待那尿娃。
“沒想到啊,那尿娃還是個能耐的。”
楊冬燕細品了品安平王世子這段時間裡做的事情,從第一時間拿下蔣郡守,到催促賑災隊伍快速趕來,再到及時張貼公告,宣布朝廷的應對措施等等。
一樁樁、一件件,無一不正好撓在老百姓的癢癢肉上。
但這還遠遠不夠。
作為曾經的上位者,楊冬燕太清楚普通老百姓有多麼好糊弄了。確切的說,也不是好糊弄,而是要求太低了。祈求風調雨順,祈求平安康健,再都卻是不會了。
可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好糊弄、容易滿足的普通老百姓。
旁的不說,那些讀書人呢?
楊冬燕當初之所以力排眾議,非要上省城來安家,很大一部分的緣由就在於,隻有在省
城裡,窩頭才能覓得名師,學到更多的科舉相關知識,這樣才能在下次鄉試裡脫穎而出。
換言之,省城裡是有著非常多的書院、私塾。
即很多的讀書人。
老百姓好糊弄,讀書人卻正相反。
正好,家裡也有個讀書人,楊冬燕將提前備好的禮物拿去了堂屋,又喚了窩頭過來,叮囑他跟自己一起去拜訪先生和同窗。
窩頭一臉茫然,他到底年歲不大,經曆的事情也有限,全然不明白為何人情往來。
不過,既然他奶說了要送禮,那就去吧。
省學是有先生住的地方,無償提供的,還不是學生住的那種一間間的普通學舍,而是一個個小院落。位於省學的後頭,環境很是清幽,多半都是一進院子,也有二進的,住的是先生以及其家人。
當然,肯定不是所有先生都住省學提供的住處,若是省城本地人,也會回家去。再就是,有一部分先生是省城附近人士,年前就離開省城回到了老家。
窩頭領著楊冬燕挨家挨戶的去送禮,出人意料的是,家家戶戶都有人在。先生本人未必在家,那也有其他家人在。
楊冬燕也不是非要見到先生本人,隻是留了姓氏,說是魏家給先生的年禮,就拉著窩頭離開了。
送完就走,準備的禮物全送出去了。
“你們省學啥時候開學來著?”
“正月十六。”窩頭老老實實的答道,“但也不是立刻就上課的,老家路遠的同窗,最遲是二十五要到了。月底,咱們是要考試的。”
才剛過完年,就考試???
楊冬燕一臉的扭曲,覺得這也太誇張了。關鍵吧,窩頭說這話的時候,居然還是一臉的躍躍欲試。
這孩子果然有毛病。
“我看你那些先生們,應該過得都不錯。”哪怕沒見到先生本人,看他的家人也能猜個七七八八。都是一臉笑盈盈的,一副過大年的喜慶氣氛。
本來,大過年的這樣也很正常,可結合外頭的實際情況,楊冬燕深以為,那尿娃肯定還有後手。
果不其然,費了些周章,楊冬燕終於打聽到了事情原委。
原來,那尿娃抓了很多人,不光是蔣郡守,還有其他的官員。至於具體的情況如何,還要看過後的調
查結果,但甭管怎麼說,當官的被抓了一籮筐,那麼接下來誰來當官?
自然是省學、府學的先生們了。
更湊巧的是,教導窩頭的先生裡頭,有大半多被調走了,當然名義上是臨時借用,可誰都知道,但凡乾得不錯,這位置肯定是能保住的。退一步說,就算保不準現在的位置,將來也是極有可能在各個官衙門之間調任的。
從學官成為了真正的官員,也難怪大家都樂嗬嗬的,一點兒都不介意安平王世子為了安撫民心,搞出的那些忽悠傻子的花樣。
多數人是沒能力分辨真相,少數人則是心甘情願的被忽悠。
結果就是……
窩頭沒書讀了。
到了正月十二,省學那頭就貼出了告示,今年省學開學時間會挪後,暫定為一個月後開學,具體的情況到時候另行通知。
聽到這個消息,窩頭直接就傻掉了。
他傻的時候,豬小妹正在跟豬崽鬨彆扭,她終於想起來了,自己年前有一次是跟姐姐說過的,說她也想要荷包。哪怕沒說的那麼清楚,可她記得她說過了,她姐姐也答應了。結果一轉眼,豬崽自個兒忘了,她也忘了說沒說,就這樣被忽略了。
很氣人的,欺負她傻嗎?
豬小妹當然不傻,就是窩頭傻了。
“一、一個月?”推遲開學一個月是什麼概念?本來他過幾天就可以包袱款款回學堂了,這下居然要延長了足足一個月的假期?
“哇!”豬崽一聲驚呼,滿臉的羨慕是掩都掩不住,甚至因此失去了語言能力,隻剩下了不斷的高呼“哇哇哇”。
哇了半天後,豬崽還勉強恢複了正常,她丟下了不停控訴她的豬小妹,羨慕不已的對窩頭道:“哥你又可以在家待一個月呢!太棒了,咋會有這麼棒的事情呢?不知道我們學堂會不會放假,真希望咱倆能換一換啊!哥,你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