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1 / 2)

第101章

早就幾年前,楊冬燕就想好了,等到窩頭考上舉人以後,定要辦一場熱熱鬨鬨的流水宴,且還要做到頂頂好,讓彆人回味好多年的那一種。

事實上,她辦到了。

礁磬村這一帶,連帶他們整個縣的範圍裡,已經好多年沒出過舉人老爺了。更彆提禿頭山這邊,甚至連出秀才都是三年前的事兒了。對,說的就是窩頭。。

至於他們本村……

你猜,為啥南田村有村學,礁磬村卻沒有呢?

沒有人規定說,必須考取秀才功名後才能辦私塾,事實上隻要是念過書的,也招得到學生的,就允許辦學。

也就是說,礁磬村之所以沒有村學,那就是因為以前壓根就沒讀書人。

窩頭是幾十年以來的第一人,哪怕在他之後倒是曾有人家咬咬牙送自家娃兒去上學,但事實上一個堅持下來的都沒有。村裡窮是一方麵,村學離得遠又是另外一個方麵。再就是,窩頭當初高中秀才給村裡人的刺激還不夠大。

刺激肯定還是有的,當時就感覺備受鼓舞,哪怕自家勒緊褲腰帶也要供孩子出頭,大不了就是農閒時再出門打零工等等。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孩子不喜歡念書,大人事兒也多,乾完地裡的活兒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又碰巧攤上了不好的年景。連肚子都填不飽了,還讀個屁啊!

甚至於,那些稍稍還有些上進心的人家,這不是都跑出去了嗎?再便是老魏家的親朋好友,但凡是想改變眼下生活的,都離開了。

剩下的人家,情況可想而知。

麵對窩頭的中舉,村裡人更多的其實是震驚。他們是真沒想到啊,因為所有人都覺得,讀書很難出頭的,人家城裡娃兒尚且考不上,又怎會輪得到他們這些鄉下泥腿子呢?

各種想法其實都有,但如今,自家跟老魏家的差距實在是太大太大了,大到已經失去了比較之心,留下的隻有懵圈。

秀才還僅僅是見官不跪,而舉人卻是實打實的官老爺了,隻是尚未授缺罷了。

在本超,官階和官職是分開來的。哪怕那些不曾謀到過缺的舉人,也是能每年從官衙門獲取俸祿的。當然,數額肯定不高,但那也比一等秀才廩生強太多了。

村裡人不一定懂得那麼透徹,可這次老魏家辦流水席,來的可不止是村裡人。

縣太爺都被驚動了!

他們縣的縣太爺已經是個六十開外的老人了,倒不是一直沒升官,而是他考上舉人時,便已經是五旬高齡了。再慢慢的謀缺,甚至還又考了一次會試,最終還是失敗了,隻能從偏遠地方小縣城的縣丞開始乾。一直到如今,他終於做到了縣令的位置上。

本朝的縣令,除卻京畿重地區域外的,皆為七品官。

也就是民間常說的,七品芝麻官。

縣太爺那頭自然是接到了消息,本縣出了位少年天才,年僅十三歲就考中了舉人,可謂是前途無量。等進一步打聽下來,縣太爺都嚇得打磕絆了,他這才知曉,自己的治下竟然有這麼能耐的人家,背後的大靠山居然是國都南陵郡的安平王世子!

嚇死縣太爺了!

理論上來說,同為舉人出身,在謀缺之時,是屬於競爭者的。但那是理論上,事實上謀缺可不單單看功名的,還包括了出身背景、學識能耐,以及年歲。

就魏家那小子的年歲,縣太爺篤定,就算那人沒考上進士,也絕對不會放他去那些窮鄉僻壤裡當父母官的。像這般少年天才,甭管怎樣都會被留在南陵郡的,甚至極有可能被選為貴人們的伴讀。

想通了的縣太爺,命人準備了一份厚禮,麻溜兒的過來吃席了。

得虧老魏家早有準備,流水宴壓根就不是辦一天,而是足足三天。

每天都是從晌午時分一直吃到傍晚,早上是不可能的,光這些準備工作都要耗費一上午的時間。

流水宴的第一天,吃喝的除了本村人,來的最多的就是南田村的了。他們還都是大包小包肩挑手提著過來的,就感覺誠意滿滿。當然,送的禮物都在第二天被蒸了煮了烤了,大家都一起吃掉了。

而第二天,就有其他的鄉裡鄉親過來了。本以來,第三天人肯定會少的,結果縣太爺就來了。

小楊氏可激動了!

楊冬燕就不知道她在激動個什麼鬼。

“娘啊!娘你還記得不?好久好久以前,你說你是縣太爺他娘!”小楊氏激動的說完,就卡詞了。就她方才看到的縣太爺,那年歲絕對比楊冬燕更大啊!

不過沒關係,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對呀!娘你是死了以後投胎的,所以縣太爺比你年紀大沒毛病啊!”

甭管有沒有毛病,都請你閉嘴!

萬幸的是,縣太爺啥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就猛的多了個娘。

自然,縣太爺是不會跟女眷們多話的,倒是跟窩頭說了不少話,給了鼓勵,也給了過來人的建議,送的禮物也拿捏得極好,是一方上等的硯台。

窩頭倒是不至於怵縣太爺,畢竟省學裡的先生都是舉人出身,再說了,他也不會看不出來縣太爺交好的意圖。

雙方都很給麵子,這交流起來可不就是和和氣氣的?

村裡人繼續目瞪口呆中,又一次清晰的感受到,老魏家真的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那可是縣太爺啊!

噢,縣太爺也僅僅是舉人?窩頭也是舉人?那是不是證明,窩頭也可以當縣太爺?

就有人壯著膽子問了出來,問完迅速的躲到了人群之後,生怕被縣太爺疑心他在挑事兒。

不想,縣太爺卻微微一笑:“像魏老弟這般少年天才的人物,是斷然不會被分到這等窮鄉僻野來當知縣的。隻可惜老夫已是花甲之齡,看不到你將來成為權貴重臣了。”

村裡人:……

就算他們再沒見識,也聽出了縣太爺討好的意圖。換言之,窩頭如今的身份比縣太爺還貴重了?

我的親娘喲!!

人群裡的魏阿薺滿臉苦澀,前些天魏家人剛回村時,就有那好事者跑去問了她,問她咋就不跟以前那樣,上趕著去討便宜要好處了?對,她是精明了點兒,那也不是傻子啊,以前是想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現在……

占便宜有小命來得重要嗎?

當然,徹底將此事翻篇是不可能的,老魏家擺了三天流水宴,彆家都是帶了重禮過來的,哪怕那個重禮是相對鄉間而言,譬如拎一隻肥母雞過來,放在村裡頭就是實打實的重禮了。但魏阿薺不是,她第一天是摟了一捧柴禾過來的,說給老魏家的灶膛添點兒柴禾,第二天乃至今天,都是空著手的。

禮沒拿,菜卻是沒少吃,吃完了還拿盆端走,留著以後慢慢吃。

這些事兒大家夥兒都知道,老魏家那頭自然也是如此。但他們會說嗎?又不是幾年前了,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魏家人於情於理都沒可能計較這點兒事情的。

楊冬燕還特地叮囑了方氏,等三天流水宴結束後,將一些沒用完的食材都收拾整理一下,全給魏阿薺好了。橫豎魏家這邊,能拉拔的都拉拔了,魏阿薺雖說已經嫁出去好多好多年了,但從血緣上來說,她跟魏家的確是近親。

她想要就給她唄,畢竟下回見麵就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後了。

自然,魏阿薺不知道楊冬燕的想法,她還盤算著呢,等三天流水宴結束後,看能不能想法子賣個慘,多少也騙點兒東西回家,沒錢給吃食也成啊!

結果就看到縣太爺對窩頭這麼個小毛孩子笑臉相迎,還隱隱有上趕著捧他的意思。

就很懵。

突然不敢再跑去討好處了。

於是,這天下午吃完宴後,楊冬燕左看右看沒瞧見魏阿薺這個大姑姐,她心裡直犯嘀咕,喊了方氏來問:“瞧見你大姑沒?她前兩天不是從晌午一直吃到太陽落山嗎?還把盆底都刮乾淨了,咋滴?今個兒不折騰了?吃撐了?”

“沒瞧見呀……沒事兒,回頭我收拾下灶屋,橫豎咱們明個兒就要走人了,我收拾出東西,給她送過去。”方氏滿不在乎的擺擺手。

也行。

橫豎不是自己跑腿兒,楊冬燕完全無所謂。至於剩下的抹桌子洗碗筷……指望她沾手?你怕不是在想屁吃!

楊冬燕轉身就提溜起三隻小豬,強行把她們帶走,省得這幾個繼續吃吃吃的:“你們都胖成這樣了,彆吃了。回頭南下趕路的時候,清清靜靜的餓你們幾頓!”

豬崽都聽懵了:“為啥趕路要挨餓啊?”

趕路挨餓不是很正常嗎?真以為沿路都有客棧飯館呢?楊冬燕的記憶還停留在她上輩子從北方一路往南方奔波的那段上,那是戰亂年間啊,彆說挨餓受凍了,沒死就是最大的幸事。

“不然你彆走了,留下來好了。”楊冬燕瞥了豬崽一眼,語氣平靜的建議道。

豬崽更震驚了:“奶你要走,我哥我大伯、大伯娘都走,我爹娘還有兩個胖妹妹也要走,就留下我?我一個人?陪著蘿卜哥和土豆哥嗎?”

楊冬燕糾正道:“蘿卜和土豆也要一起走。”

“啥?就獨獨留下我一個人?奶你居然放心?我不是你最愛的豬崽嗎?”豬崽已經不是單純的震驚了,她的心都快碎了。

“留給你大奶奶不就好了?”楊冬燕輕飄飄的提議道,“然後過個三五七年的,再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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