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1 / 2)

第152章

曾經有很多人看不上老魏家,心說哪怕這家出了個農門貴子,可一個人要拽著這麼一大家子人上進,哪裡是這般容易的事兒?

要知道,尋常百姓是覺得一朝金榜提名,整個家族都能飛躍了,但事實上並非如此。科舉三年一屆,這還不算偶爾增加的恩科,每一屆鄉試裡,幾乎每個郡城都能出三百舉人,有時數量還會更多,九州大地多少個郡城?哪怕不算舉人,單說進士、同進士,每一屆都是三百起底。

其實在南陵郡待得久了,莫說舉人、進士不值錢了,便是那狀元郎也沒啥好說道的。

旁人隻冷眼瞧著老魏家上演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戲碼,深以為略過個幾年,這些人就該歇了。看其他當官的,除了南陵郡本地人,但凡是外地來這兒當官的,多是孤身一人,甚至很多當了十幾年的官,才勉強將父母家人接到身邊了。京官沒那麼好當,尤其是毫無背景的京官。

隻這般,眾人耐心的瞧著、等著……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老魏家愣是在南陵郡立住了,哪怕他們家兒子少,但架不住還有仨閨女。嫁巨富之家繼承人的,嫁皇商家的,甚至還有嫁官宦人家的。

一年又一年,窩頭在官場上做得不錯,倒不是說有多出挑,而是他耐得住性子,穩紮穩打、一步一個腳印,慢慢的往上爬,全然看不出他是個農家子出身。

魏家人非但不像其他人料想般的惹是生非拖後腿,反而一個算一個的,很努力的為這個家做貢獻。就連他們家的老太太,都不能說是吃閒飯的。

楊冬燕:……呸!

趕跑了討人嫌的三王爺,還順便將駙馬爺一jio踹走,楊冬燕摟著她的小曾孫女稀罕得沒完。

窩頭和孟氏成親早,隻是前頭連著生了倆男娃,楊冬燕當然是稀罕的,可她頗有自知之明,堅決不肯帶孩子,隻偶爾將孩子喚來請個安,絕大多數時間裡,都是孟氏親自教養倆孩子的。

楊冬燕的理由特彆充分,她說她親手帶出來的孩子肯定會劈叉的。

對此,窩頭也曾據理力爭,表示他和世子劉修都是楊冬燕帶出來的。

“不!修哥兒隻是小時候在我跟前養了幾年,之後他就被他老子帶去天天往死裡操練。你更不一樣,我隻是照顧你吃穿,教養啥的不是隔壁村那個呂先生做的?”

說到這裡,楊冬燕麵露沉痛的道:“侾哥兒就是我一手帶大的,你看看他!還有豬崽也是,你仔細想一想!”

得虧楊冬燕說這話的時候,被點到名的倆人都不在她跟前,不然人得多心碎呢?

但其實這也沒啥好值得慶幸的,因為窩頭會一五一十的將這話轉達給那倆人知道。

總之,儘管過程有些坎坷,並且遭到了多人的反對,但最終的結果還是遂了楊冬燕的心意,她才不要照顧倆曾孫子。

可小孩子很好玩兒啊,那咋辦呢?

於是,她得空了就喊豬崽回娘家,並好多次都一再要求豬崽將胖閨女一並帶回來。

豬崽就很氣,特彆生氣,心說你都把我養劈叉了,還要把我閨女養劈叉?

然而,氣歸氣,該回娘家還是得回。

自家老太太就算再氣人,那不也得捏著鼻子寵著?

萬幸的是,在豬崽生的胖閨女被養劈叉之前,窩頭的閨女出生了。那還等啥呢?楊冬燕就很放心,她告訴窩頭,就算小曾孫女被養壞了,也有人幫著兜底。

窩頭一開始沒太在意,因為他根本就不相信他奶那所謂的“親自教養的娃兒都不行”的說法。

誠然,劉侾的確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但這也不是楊冬燕的問題吧?說不準就是劉侾本來就不咋滴。至於他的豬妹,他沒覺得有啥問題,小孩子貪嘴有啥呢?況且他們家以前那麼窮,富貴以後多吃幾口又算得了什麼呢?

隻是該有的困惑還是有的,窩頭不知道啥叫做有人幫著兜底。

直到有一日,三王爺開開心心的領著自家蠢兒子過來了。當然不是他長子,他的長子如今都已經十幾歲了,打小就是在皇子所長大的,直到現在都不曾禦學畢業。三王爺有理由相信,他那個皇帝哥沒法子折騰他就改去折騰他兒子了。也行吧,兒子替老子受罪也是應該的。

雖說這個不是能承襲爵位的大兒子,但也是王妃所出的,嫡幼子嘛,身份還是很尊貴的。

三王爺把小兒子領到楊冬燕跟前:“您瞅瞅這個咋樣?長得是不如劉侾家的小子,但總得來說,賣相還是不錯的。你看這胳膊腿兒,你看這牙口,多好呢!”

一不小心聽了個全場的窩頭:……

這話有點兒熟悉,仿佛年少時候,常聽他爹和二叔提過。

“瞅著是比你強一些。”楊冬燕滿意的點了點頭,“那行吧,你以後就跟劉侾一樣了。”

“那我覺得我應該比劉侾強一些。”三王爺很努力的為自己爭取福利,讓楊冬燕認下自己這個乾孫子是一回事兒,但最最重要的還是要勝過劉侾。

楊冬燕想了想,倒也是這個理,撇開上輩子的身份不論,劉侾是啥啊?啥都不是。

“嗯,那你就排在劉侾前頭吧。放心,他是墊底的那個。”

曾經的最愛,變成了墊底。

愛,真的會消失的。

等窩頭弄清楚這倆人在搞啥時,差點兒沒嚇死了。誠然,先帝爺已經過世好多年了,三王爺也從當年最受寵的浪蕩皇子,變成了如今隔三差五就要進宮挨罵的老倒黴蛋,但他還是皇室宗親啊!而且他是親王殿下,當今唯一的嫡親弟弟啊!

至於挨罵又咋了?若非當今在意他這個弟弟,又怎會特地抽空罵他呢?

你哥罵你是因為他愛你啊!

三王爺:→_→

反正窩頭堅決不同意這門親事,抵死不從,他才不要小閨女嫁到皇室宗親裡去。

楊冬燕覺得很可惜,但也沒堅持,隻道以後再說,萬一胖妞長大以後像她二姑呢?

豬小妹啊,那就是老魏家的顏值擔當,也是顏值巔峰所在。

這話的意思是,窩頭家的胖妞長大以後沒能變成絕世美人,但比她大姑是強多了,怎麼看都是一枚精致可愛的小美人。

關鍵吧,窩頭那一輩兒是仨男娃仨女娃,且在餃子和饅頭出生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老魏家都是姑娘更多的。三隻小豬在當初可是能鬨得家裡雞飛狗跳的存在。

然而,到了楊冬燕曾孫這一輩兒,莫名其妙的就變成了男娃多,女娃兒……隻有窩頭家的小胖妞。

這就很稀罕了,不光楊冬燕稀罕,就連方氏都恨不得將小孫女抱回去養。

然而楊冬燕就不給她,氣死她也不給。無奈之下,方氏隻能抽空往楊冬燕那院子跑,好多瞧幾眼小孫女。

哎喲,明明是她的孫女,她這輩子沒閨女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得了個小孫女,卻被她婆婆霸占了,找誰說理去?

再又一次爭奪孫女失敗後,方氏氣得臨睡前還在那兒罵,結果一覺醒來……

**

明明昨個兒睡覺前,她蓋的還是錦緞花棉被,底下是厚厚的褥子,以及雖然南陵郡的冬天並不算寒冷,但屋裡還是點了炭盆,被窩裡也有丫鬟替她準備的湯婆子。

方氏先是感覺周遭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兒,下意識的喊丫鬟進來給她漱口淨麵,準備簡單梳洗一番就去吃早膳。然而,喊了丫鬟卻沒人應聲,睜眼一看……

她差點兒沒把眼珠子給瞪脫眶了!

眼前是布滿灰塵的房屋橫梁,周遭是破敗不堪的泥牆,而她躺著的是一張黑得幾乎看不出本色來的暖炕。

是北方的那種燒炭或者柴禾的炕,有煙道的那一種,而非楊冬燕屋裡湊熱鬨搞出來的表麵炕,純粹就是讓孩子在上麵撲騰著玩兒的,並沒有取暖功能。

反正,方氏很懵。

她第一個反應是,難不成有人綁架了她?

這還真不是她腦洞大開,而是在南陵郡的這些年裡,方氏也算是見多了各種事情。綁票一事,放在鄉下地頭稀罕得很,就算哪家的娃兒丟了,大家夥兒尋思的也是碰上了拍花子,而非綁了娃娃要挾爹娘。可擱在南陵郡,哪怕聖上再三的整頓治安,很多事情還是無法避免的,反正她聽過的類似案子就有三五起。

不過,人家多是綁的孩子,再不濟也是綁大姑娘,像她這種老婆子還真就沒人看得上。

方氏沉默了一番後,忽的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感概自己也是趕了一回時髦,竟是攤上了這種事兒。又尋思著,既然綁匪沒直接搞死她,那就說明自己應該是安全的?也是,她又沒跟人結過怨,綁了她應當是為了錢財的。

“大牛你可千萬要來救我啊,還有窩頭啊,窩頭……”

忽的,外頭的門被推開了,方氏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要知道,她就算見識過大世麵了,可本質上還是個後宅婦人,哪怕努力說服自己,對方應該是謀財而非害命,但該害怕還是會害怕的。

結果門被推開後,進來的卻不是方氏想象中的彪形大漢,而是一個三寸丁。

三寸丁費勁兒的邁過門檻,中途還拿手撐了一下,他搖搖晃晃的走到方氏跟前,仰起拖著鼻涕的臉,喚道:“娘,我餓了。”

方氏:……

莫說方氏壓根就沒讀過書,就算是飽學之士,這一刻都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來描述心中的震撼。

她說這小孩兒咋長得那麼眼熟呢?這不就是她家那能耐的大兒子窩頭小時候的模樣嗎?以往,好多人都說饅頭不愧是窩頭的親弟弟,哥倆雖說年歲差距大了些,但模樣卻特彆相像。那會兒,肯定沒人說反對的話,但其實捫心自問,窩頭出生的時候家裡多窮多苦呢,哥倆就算五官有些相似,但單論相貌而言,那絕對是饅頭長得更好看。

瞧,這個麵黃肌瘦還拖著鼻涕的小矮子,才是她家窩頭小時候的模樣。

想到這裡,方氏乾脆利索的一個躺倒,重新蓋上被子、閉上眼睛,準備繼續睡一覺,等著夢醒。

窩頭吸著鼻涕吮著手指頭,迷茫的抬頭看著他娘,眼見娘真的不搭理他了,他委屈的撇了撇嘴,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是啊,在窩頭小時候,老魏家的確是窮困潦倒家徒四壁,但問題是,作為老魏家第一個孫子,且在好幾年裡還是唯一的一個孩子,窩頭也是很受寵的!

窮咋了?誰說窮人家的孩子就一定要受委屈了?

我們窩頭頭就是受不得委屈!

隨著哭聲響起,方氏一麵覺得這夢境未免太真實了點兒,一麵又下意識的捂住了耳朵不去聽,還在心裡道,等她醒來以後就要找窩頭去,跟他叨逼叨逼他小時候有多煩人。

窩頭放聲大哭也沒喚回方氏的母愛,他老委屈了,委屈的……

噗噗。

他拉了,還是超大的一坨,順帶還尿了。

方氏一臉“震撼我全家”的表情,直起身子不敢置信的看向窩頭:“咋滴夢裡還能聞著臭味啊!!”

多少年了,她得有多少年沒聞著這個味兒了?饅頭小時候倒是她帶的,可先不說當時老魏家已經發達了,饅頭身邊是有奶嬤嬤和丫鬟的,就算她偶爾也會親自照顧饅頭,但問題是,在她做夢之前,饅頭已經準備說親了。

至於窩頭的兩兒一女,其實是不用方氏操心的,孟氏很能耐的,管家理事照顧孩子都是一把抓。再說了,那窩頭家的小胖妞都已經很大隻了!

方氏看著窩頭,窩頭看著方氏,母子倆四目相對,木有深情款款。

關鍵時刻,楊冬燕出現了。

“窩頭娘你咋還不做飯呢?窩頭,窩頭餓了沒?窩頭哪兒去了……”

嚴格來說,楊冬燕不是出現了,而是站在外頭院子裡高聲喚著。隨著她的聲音傳到屋裡,窩頭立馬轉身,一麵踉蹌著往外走,一麵哭喊道:“奶!奶!”

楊冬燕的身影出現在了半開的門口,自然也聞到了那個味兒:“尿了?還是拉了?過來。”

換洗還是挺方便的,因為此時的窩頭穿的是開襠褲。

沒錯!

就是孩童黑曆史神器——開襠褲!

方氏眼睜睜的看著窩頭扭著他那屁股蛋子往外頭走,而且那黑乎乎的屁股蛋子上還黏著屎粑粑。然而,她整個人仿佛要撕裂一般,腦海裡浮現的卻是前兩天才見過的窩頭。

隨著窩頭的官職越做越大,留給家裡人的時間也更少了。再說了,他還有兒女要教養,有妻子要陪伴,跟父母奶奶並不是每日都見麵的。

當然,每隔三五日還是能見著一回的。因此,方氏對窩頭還是相當熟悉的,熟悉那個已經蓄了胡須一本正經如老學究模樣的中年窩頭。

在眼前看到的一切跟腦海裡浮現的情景截然不同的時候,會發生什麼事兒呢?

也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處理方式吧,但方氏的選擇是重新躺倒,閉眼睡覺。

這個夢境太真實了,也太可怕了,她還是趕緊醒過來吧。

然而沒過多久,楊冬燕的聲音就又傳到了方氏而中。說是楊冬燕的聲音其實不儘然,聲音是熟悉的,但說話的語氣完全不同,這個楊冬燕說話慢吞吞的,聽著就是底氣不足的那種,言語裡還帶著哀求,仿佛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

方氏昨晚才見過楊冬燕,她說最近挺閒的,想帶孫女回她那院子住兩天。結果,楊冬燕說不,就不讓帶走,還說氣死你氣死你氣死你!

於是,方氏又開始撕裂自己了。

然而這僅僅隻是個開始。

外頭的楊冬燕都不敢進方氏的屋,在屋外喚了好幾遍,該做飯了,可方氏愣是沒搭理她。

楊冬燕實在是沒了法子,可孫子窩頭又哭得厲害,不得已她隻能領著窩頭進了灶屋,東摸摸西摸摸的,終於尋摸出了兩個小紅薯,歎著氣給埋到了灶膛裡,又點了柴禾生火燒水。

“不哭啊,窩頭不哭,奶給你烤紅薯燒熱水吃。”

她倒是想給孩子做點兒好吃的,但一則家裡的糧食不多了,二則僅剩下的糧食還是鎖在方氏那屋裡的。

富貴人家以為做飯是個苦差事兒,但在窮苦人家,有資格掌管灶屋的,那絕對是家裡的管家婆。本來,正常情況下應該是當婆婆的負責生火做飯以及管著全家的口糧,當兒媳婦的該是喂雞喂鴨洗衣打掃的,到農忙時還要下地乾活。但老魏家的情況特殊,能娶到這麼個兒媳婦,就是他們家積德了,萬不敢乾出欺壓兒媳婦的事情來。

所以,就隻能先這麼著了。

至於方氏,她最終起來了嗎?

那是當然的。

因為她餓啊!

她很努力的想要入睡,也不知道是因為眼前之事太過於震撼,還是單純的餓得睡不著,反正她最終是選擇了麵對事實,瞪著一雙茫然的眼睛,起身走出了房門。

方才還在屋裡時,方氏是真的沒認出這是她曾經的家,直到她走出房門,來到了魏家大院子裡,久違的記憶這才慢慢的複蘇。

其實也談不上記憶複蘇,要不是有窩頭有楊冬燕在,她壓根就不會想起這麼久遠以前的事情。尤其,老魏家在很多年以前就蓋了一溜六大間的青磚瓦房。

但因為老房子其實沒扒掉,而是改成了灶屋、柴房、茅房啥的,所以方氏還是有那麼一絲記憶的。

將腦子裡那塵封多年的記憶,跟眼前的情景對上號後,方氏如遭雷劈。

果然,不孝順老太太是要遭報應的,但其實她才是被欺壓的那個吧?楊冬燕多能耐呢,能耐到都能讓三王爺管她喊祖宗了,還能被方氏欺負?捫心自問,方氏也僅僅是在搶奪孫女失敗後,嘴上叨逼了兩句。怎麼著,楊冬燕欺壓了她那麼多年,她就是這麼不痛不癢的叨逼了幾句,還是背著楊冬燕的,這就遭報應了?

天老爺啊!您真是不給活路啊!

方氏的內心充滿了悲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回到了從前。

但又不得不相信。

這要是腦補綁匪為了錢財綁架了自己,那還勉強是有理有據的。可眼前的小窩頭,還有那個幾乎被她忘卻了的畏手畏腳的楊冬燕,卻是沒人能夠冒充的。

方氏傻了。

傻了個徹底。

又費了點兒工夫,方氏看到了自己那張臉。鏡子這種稀罕東西,在曾經的老魏家是不可能存在的,因此她是用裝滿了水的木盆照的自己。

甭管清晰度有多低,但起碼她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臉。

嗯,這個時候窩頭年僅兩歲,而方氏正值二九年華。

是啊,作為鄉下農家姑娘,除了極個彆特殊情況下,多數人都是很早嫁人的。方氏是十五歲及笄之後嫁給了魏大牛,進門後沒幾個月就懷孕了,次年生下了窩頭,到今年也不過才十八歲。

但年輕有個鬼用啊!!

麵對這個貧窮的家,方氏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

誠然,這幾十年裡她見了太多的世麵,也學會了很多以前聞所未聞的新東西。但仔細想想,仿佛什麼都用不上。

管家理事?方氏想起她下了苦功夫才學會的打算盤,以及做賬本,可如今就不說沒啥好管好理的,單說老魏家啊,都買不起算盤,也買不起賬本、筆墨。

刺繡縫紉?這個倒還算實用,但問題是方氏學這些東西的時候,老魏家才搬到鄰縣的縣城裡,那會兒家裡時常買布裁衣,可從搬去了南陵郡之後,她是連貼身裡衣都由丫鬟幫著繡了。

生火做飯也不成的,家裡有個挑嘴的老太太,自家請來的幫廚一個都看不上,最後還是從永平王府裡拐了個主廚回來。方氏的手藝?她要是敢做飯給老太太吃,絕對會被罵成傻子的。

那她還會乾什麼?

尋思了很久很久,方氏這才恍然大悟,她怕是學了個寂寞吧?

然而,更苦的事情還在後頭。

鄉下婆娘啊,那你得喂雞喂鴨吧?像老魏家還算好的,起碼沒養豬,不然光是打豬草煮豬食就能要了她的命。可就算沒養豬,後院裡的那十幾隻雞是鬨著玩兒的?還有洗衣做飯、收拾打掃……

方氏好不容易從震驚中緩過來,下定決心麵對現實後,又遭遇到了來自於現實的致命一擊。

咋滴家裡還能有這麼多事兒呢?!

因為過去太久太久了,再說人都是這樣的,假如過去很美好,而現實愈發殘酷的時候,才會頻繁的回想當初。可要是反過來,以前的日子苦逼透了,現實中的生活美好溫馨幸福……

傻子才會回想過去呢!

方氏不傻,她就壓根沒去回憶往昔。

興許偶爾還是有的,譬如準備給饅頭說親時,她就會去想,當初那麼點兒大的一隻,如今都是個少年郎了……但以前老家的時候?不好意思,她連自家搬到濟康郡以後的日子都不帶想起的。

反正就是懵吧。

懵逼之中又帶著濃濃的絕望之情,方氏多麼希望這一切都是個夢,可這個夢先不說太過於真實了,還他娘的長啊!

帶著苦逼絕望的心情,方氏捱過了前頭幾天。

很難的!!

先不說這屋前屋後的活兒有多少,單說一點,上茅廁。在方氏的記憶裡,她睡覺前就上過的,魏府有專門的淨房,如果是主子的話,用的都是恭桶,每次用完後都會換上乾淨的,至於用過的則由院子裡的粗使婆子提走清洗。除了恭桶,還有手紙,軟綿舒適,如果上的是大號還能喚丫鬟打水清洗一番。

然而現在……

恭桶還是可以有的,但臭氣熏天不說,還得你自個兒提著去倒。不想用恭桶也沒問題,誰家院子裡還能沒個茅坑呢?這可是上好的肥料,回頭要漚肥送到地裡去的。

但是吧,方氏從來不知道,自家的茅房可以臭成那樣,更沒想到原來自家還有用不起手紙的時候……

等等!

她想起來了!!

興許是因為現實太過於慘烈,以至於她終於挖掘到了一絲絲關於以前的記憶。

天地錢莊的銀票!!

對呀,她曾經用那紙錢擦過屁屁,但紙錢是哪裡來的?老太太一把撈來的。那老太太為啥想不開要撈紙錢呢?因為她想要真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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