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元春一直跪到夜半才終於暈了過去,暈倒前她看著黑漆漆的承乾宮,嘴角卻是笑著的。
佟佳氏罰她越厲害,就代表她內心動搖越劇烈。
從今以後,佟佳氏和四阿哥的關係必將出現裂縫,而她賈元春將會因為這次的“仗義直言”成為佟佳氏最信任的人之一,她在對四阿哥的態度上又一直和佟佳氏保持高度一致,等到佟佳氏需要幫手的時候,為了轄製四阿哥和對抗德妃的考慮,必將優先考慮扶持她。
那時候便是她的出頭之日!
太醫院今日格外寂靜,蓋因宮裡不知出了什麼事,一直給皇貴妃看診的陳院判被皇上換了,倒叫黃院判替了上去。明麵上隻說黃院判更擅長治皇貴妃的病,但大家都是在皇宮裡討生活的,誰心裡還沒點數啊!對宮裡這些貴主兒來說,‘自己人’比‘醫術好’更重要,黃院判又不是第一天擅長治情誌病了,怎的從前不見皇上讓他給皇貴妃看診呢?
還是出事了。
眾人心裡都有些好奇,一則八卦是人類的優良傳統,二則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心裡也能有點數,免得日後不小心掉坑裡不是?
隻是黃院判自打從承乾宮回來就對皇貴妃的病情絕口不提,他們也不好打探,縱然心裡跟貓抓似的,也隻能麵麵相覷罷了。
正在這時,大門被推開,小少年踱步進來,笑眯眯和大家打招呼:“眾位大人好~”
寂靜瞬間被打破,眾太醫紛紛回禮——
“六阿哥來啦?”
“今日診脈有否遇見難題啊,正好老臣得閒,可以為阿哥解惑。”
“你主治兒科,能為六阿哥解什麼惑?如今春夏之交,正是春溫盛行之際,若六阿哥於溫病上有何疑惑,儘可詢問老臣,老臣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胤祚連連點頭:“好的好的。”
無怪他們對胤祚這麼熱情,畢竟胤祚學醫到現在不過短短幾年,太醫院已經受到了不少好處。
先前的速效救心丸已經叫他們吃了一波甜頭,後來胤祚又提出天花的爆發規律,經過數年研究,竟發現了一種牛痘,預防效果比人痘更好,且更安全。
如今經過幾番完善改良,牛痘技術已經趨於成熟,正在進行新一波實驗,目前看來進展良好,若無意外最近就能出結果,眼瞧著就又是一大波功勞,眾太醫都把胤祚當成福氣蛋,對他熱情極了。
胤祚被一眾老太醫圍著噓寒問暖,還要被人打趣:“六阿哥最近有沒有新想法啊?”
胤祚反問:“曆年記錄你們看完了嗎?”
眾太醫:“”
他們最近的確在看各地曆年疫病資料,隻是資料那麼多,他們又剛從天花項目中脫開身,哪能那麼快看完,一時有些訕訕。
胤祚得意叉腰:來啊,互相傷害啊!
要說想法他也不是沒有,但大多與西醫有關,他還沒解鎖西醫,哪敢拿出來哦!
胤祚和老太醫們互相傷害一波後各自散開,太醫們繼續看資料,胤祚則溜溜噠噠到了黃院判身邊。
“黃院判,你沒事吧?”
太醫們悄悄豎起了耳朵,他們也好奇呢!
黃院判嗬嗬一笑:“老臣能有什麼事?”
胤祚是怕黃院判被佟佳氏為難,佟佳氏不喜歡永和宮不是一天兩天了,黃院判和胤祚交好,誰知道會不會被遷怒,之前佟佳氏不就不肯叫黃院判給她看診嗎?
其實叫胤祚說佟佳氏想的也太多了,整個太醫院哪個不和胤祚交好?就連一直深得佟佳氏信任的陳院判和胤祚關係也不差呢!
瞧著黃院判狀態確實還行,胤祚鬆了口氣,看了旁邊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的太醫們一眼,壓低聲音問:“皇貴妃到底得的什麼病啊?”
黃院判同樣壓低聲音:“不過那些病罷了。”
胤祚:“”
胤祚無語:“跟我你還要打太極?”
黃院判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笑道:“咱們有規定,不能隨意透露病情。”
胤祚歎氣:“行吧!那你告訴我她是不是病得很重,我沒彆的意思,隻是擔心四哥。”
黃院判還是那句:“不過那樣罷了。”
胤祚:“”
胤祚和黃院判默默對視一會兒,在對方含笑堅定的眼神中突然靈光一閃,明白黃院判不是在打太極。
他說的就是實情。
——還是老病症,病得也是老樣子,就是說佟佳氏最近根本沒發什麼大病,她在裝病!
胤祚內心臥槽:佟佳氏是個人才啊!
心疼四哥。
還有,胤祚突然明白了太子對他的憐憫,大約在他眼裡自己和五阿哥是差不多程度的憨憨吧!
胤祚憂傷地捂住胸口,不想承認這個事實。政治神經不敏感是他的錯嗎,他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技術專精人才啊!
胤祚回到乾東五所,默默拎了壇酒去找四阿哥,兄弟倆也不說話,就坐在涼亭裡對飲。
所有能不能說出口的安慰都在酒裡了。
四阿哥心裡升起一股暖意。
酒過夜半,胤祚出神地望著璀璨的星空,四阿哥默默陪他看了一會兒,突然沉聲道:“六弟在想什麼?”
“我在想”胤祚皺眉,“我在想我們還沒成人,好像是不能喝酒的!”
四阿哥:“?”
胤祚:“你彆不當回事啊!咱們身體各個組織發育不成熟,喝酒受到的刺激比成人大的多,容易消化不良、影響肝功能、還會刺激腦子,造成智力發育遲緩,四哥你那麼聰明,變笨了多可惜啊!我治都不知道怎麼治。”
四阿哥:“你醉了?”
“我沒醉啊”,胤祚不以為意地繼續絮叨,“你彆看這酒好喝,這是我特意挑的果酒,甜滋滋度數又低,白酒黃酒沒什麼好喝的,你彆喝啊!”
四阿哥揉揉額頭,什麼傷春悲秋的情緒都不知道哪去了。
他隻覺得喝醉的胤祚煩人死了,忍著不耐煩讓人帶他回去。
他自己也起身打算去送胤祚,貼心太監連忙阻攔:“爺也喝了不少呢,還是彆出去了,六阿哥就在隔壁,幾步路能出什麼事?”
“你懂什麼?”四阿哥斥了一句,“爺是兄長,合該照顧六弟,怎能因為事小就不做了?你沒讀過書,難道也不懂‘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的道理?”
貼身太監:這都什麼跟什麼?
顯然四阿哥腦子也已經不清醒了,他還不肯承認,非要親自送胤祚回去,然而剛走兩步就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最後黑著臉紅著耳根被小廝扶去休息。
這晚沒怎麼喝過酒的胤祚和四阿哥同時被甜滋滋的果酒打敗,第二天在實驗田遇到時目光都有些躲閃。好在四阿哥發泄一場後情緒好了許多,雖還寡言少語,但到底不似之前滿身壓抑。
胤祚鬆了口氣,他實在怕四阿哥走不過來,被養母逼成那樣總覺得怪可憐的呢。
四阿哥的事解決了,胤祚又開始忙著給五阿哥準備禮物。
上次打賭輸掉的禮物胤祚還沒準備好呢!
想法倒是已經有了,五阿哥愛吃,最近對紅薯又尤為鐘愛,胤祚打算用剩下的紅薯給他做一桌紅薯美食。除此之外,他還打算另外給五阿哥準備一份特彆的禮物。
靈感同樣來自這次打賭。
在五阿哥猜中育苗成功時間後,胤祚又讓他對幾塊實驗田的育苗結果進行評估排序,這幾日幾塊實驗田育苗結果陸續出爐,和五阿哥的預測竟然完全一致!
知道這個結果時,康熙先是驚訝,然後就有些無奈。
驚訝於兒子的天賦,無奈的是天賦點的太偏,小五堂堂一個皇子難道還能種地去嗎?再說即便種地他也比不上那些經年耕作的老農呢!
胤祚聽到這個觀點當即就不同意了,皇子怎麼就不能種地了?胤祚也是皇子,他不就學醫了嗎?他還堅信自己以後會成為最厲害的大夫,五阿哥怎麼就不能種地最厲害了?
職業本不分貴賤,何況他們已經足夠富貴,不必錦上添花,能做點想做的事才更加難得。
至於種地有沒有用?
——請參見袁爺爺和他的雜交水稻!
任何技術都是需要發展的,種地也是如此,老農種地時間長不代表他們最厲害,胤祚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自然知道田畝之間同樣大有可為。
或許受限於這個時代的技術和知識,他們研究不出雜交水稻這種大殺器。但這個世界還有許多天然良種,譬如已經發現的紅薯,譬如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默默發展的玉米和土豆,這些都是高產又飽腹的作物,若能得到發現和推廣,對於千千萬萬吃不飽飯的普通百姓來說無疑是巨大福音。
胤祚原還沒想起這一茬,既然現在發現五阿哥有種植天賦,說不定可以引導他試一試呢。
胤祚這兩天一直在頭腦風暴,努力回想後世有而現在還沒廣泛推廣的優秀作物,打算做一個小冊子給五阿哥。為了充分調動五阿哥的積極性,他還打算在每一種作物後麵都附上幾種相關菜肴,圖文結合,力求達到看著就好吃的效果。
想到五阿哥被勾地口水直流但就是吃不到的樣子,胤祚摸著自己的良心嘿嘿一樂。
胤祚心裡盤算很好,卻在做小冊子時意外遭遇滑鐵盧,實在是他的素描水平
胤祚看著紙上帶著骷髏味兒的土豆,要說像倒是也還勉強,但對著這麼一張圖,五阿哥很難有什麼食欲吧?
罷了罷了,胤祚認命地放棄掙紮,決定向自己的外掛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