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極少做策劃工作,這個“軍醫培育計劃”工程量不小,即便有佟國綱幫助,半月後回到京城時胤祚也隻做出一個大致框架罷了。
他把東西放下,與佟國綱道彆:“佟大人好好養傷,過幾日我再去瞧你。”
佟國綱也拱手:“六阿哥保重!”
二人就此分彆,自有人護送佟國綱回府,胤祚則回皇宮去向康熙複命。
康熙早知佟國綱沒有大礙,胤祚又細細把病情說了一遍,被康熙誇了一頓,領了不少賞賜後便去向德妃請安。
母子倆多日未見,兒子去的又是那般危險的地方,少不得敘敘彆情,胤祚陪德妃用了午膳,又見過七公主和十三,順便在十四的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整個永和宮好不熱鬨。
不多時德妃午睡,胤祚又溜達去毓慶宮,把路上寫了個大概的策劃交給太子,大喇喇道:“我隻有個大概想法,剩下的實在不懂,二哥你看看能不能行,這事就交給你了回見!”
說完就溜了。
突然被甩了一個大工程的太子:“......”
轉過一圈胤祚也累了,於是回乾東五所午睡,然而躺到床上轉輾半晌卻始終無法入眠,胤祚乾脆坐起來叫來德清:“你叫人悄悄去打聽打聽,我這段時間不在京城......林姑娘一切可安好?”
根本不用打聽,德清知道胤祚對黛玉的在意,一直關注著那邊呢:“主子,林姑娘病了。”
“什麼?”胤祚蹭地起身,“怎麼病了?病得如何?”
德清不知道黛玉病得如何,胤祚便去問黃院判,然而黃院判也不知道。
胤祚啞然:“她沒請您去瞧病嗎?”
“沒有,除了二月您叫我去那回。賈府倒是請我去過,卻是為了給他家那位寶二爺看手傷,沒見到林姑娘的麵兒。”
胤祚:“其他太醫呢?”
黃院判搖搖頭:“一個太醫都沒請過。”
胤祚默了一會兒,口不擇言道:“您也是,林姑娘不請您就自己上門去瞧瞧唄,好歹也算半個師父了,怎麼對徒弟一點也不關心呢!”
黃院判:“......”
黃院判斜眼瞧眼前這個‘半個徒弟’,見他一回來就急慌慌問人家姑娘,想了想還是透露道:“上回我給林姑娘診病,乃是多思多慮之症。”
胤祚聞言仿佛被一道天雷從頭劈下。
多思多慮......多思多慮!
他到這個世界知道兩個多思多慮的例子,賈敏是一個,如今已經病逝了;皇貴妃也是一個,纏綿病榻數年,一年比一年病得厲害;原著裡黛玉也是多思多慮,最後病痛不止咯血而亡。
胤祚努力了這麼些年,本以為已經改變了黛玉的死局,沒想到隻是數月未見,她竟又走上了老路!
為何會多思多慮?難道她還是愛上了賈寶玉?
胤祚想到這個可能,隻覺得一股氣從心裡直衝腦門。
原著仿佛是個怪圈,怎麼努力都逃不出去似的。
他努力給賈敏治病,然而不過多拖了兩年罷了,賈敏還是去了,黛玉依舊要來榮國府走一遭。
他努力為黛玉調養身子,開闊她的眼界見識,甚至想法子把賈寶玉絆在學堂,不叫他與黛玉相見。然而雖然比原著晚了一些,黛玉還是要看上賈寶玉,甚至為此思慮成疾。
這時候胤祚才恍然明白當初黛玉為什麼突然要與他劃清界限,想來也是為了賈寶玉罷了。
那塊破玉有什麼好的,竟連師兄也不要了?胤祚心裡酸溜溜的,臉色也越來越黑。
黃院判看得嘖嘖稱奇,笑道:“我們可還要去賈家?”
“去!”胤祚咬牙道,“我和你一起去!”
他得勸一勸黛玉,賈寶玉實在不是值得托付的人,及時收心才是正理。
若是實在不成......實在不成...實在不成就求汗阿瑪為黛玉和賈寶玉賜婚罷了,免得賈家以為她好性兒好欺負,倒如原著一般挑三揀四。
他與黛玉相交一場,總不能看著她為情所困,落得原來的結局。
胤祚換了身常服,扮做黃院判的小廝隨他去了賈府,賈府下人還算恭敬地請了他們進去。胤祚第一次見到賈母,倒是慈眉善目,瞧著挺福相的一位老太太,與黃院判一起拱手為禮。
賈母笑嗬嗬問:“黃太醫怎麼來了?”
黃院判道:“原是來給林姑娘看診的。”
賈母隻當是黛玉請了黃院判來,笑嗬嗬道:“她小孩子家家的,不過染了風寒罷了,倒勞煩您跑一趟。”
說著就使喚人帶他們去見黛玉。
胤祚還在想賈母說黛玉隻是風寒的話,隻聽一唇紅齒白的少年自告奮勇:“祖母,我帶他們去百花汀吧,正好我也許久沒見林妹妹了呢。”
說著就上前拉胤祚的手:“走吧,我帶你們過去。”
胤祚避開他的手,想了想試探道:“你是賈寶玉?”
“是啊,”賈寶玉眼睛一亮,“你知道我?”
賈寶玉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胤祚,這位小兄弟好人才,合該交個朋友才是!
胤祚“嗬嗬”一笑,他原就對賈寶玉沒什麼好感,這會兒看他更覺得哪哪兒都礙眼。
油頭粉麵的小白臉兒罷了,到底有什麼好的?
胤祚勉強控製揍人的念頭,對賈寶玉的搭訕愛搭不理,賈寶玉倒還沒什麼,賈府的下人已經對胤祚怒目而視了。
胤祚心裡冷笑,下人規矩這般差,這家裡養出來的寶貝蛋兒有什麼好的?
胤祚一路對賈寶玉挑挑揀揀,從頭到腳都批判了一頓,離百花汀越近,他對賈寶玉就越冷淡,賈寶玉不明所以,到最後也不敢說話了。
眾人沉默著到了百花汀。大約是為了黛玉養病清淨,百花汀的大門是關著的,賈寶玉上前敲門,不一會兒便有人來開,賈寶玉笑道,“竟是勞動朱鶯姐姐親自來開門了?”
“我原在院子裡摘花,順手的事,”朱鶯不欲和賈寶玉多說,隻含笑道,“我們姑娘身子不舒坦,正睡著呢,不敢請寶二爺進去,您有事便與我說,等我們姑娘醒了轉告就是了。”
“正是為了林妹妹的病來的呢!”賈寶玉略挪動腳步,露出了後麵的黃院判和胤祚,“可巧林妹妹請的太醫來了,我便領他們過來。”
她們何時請太醫了?朱鶯皺眉,姑娘為了不叫六阿哥擔心,斷斷不肯請太醫,怎的會有太醫上門?
她疑惑地看向賈寶玉身後,在看清黃院判和胤祚後愣住了,反應過來立即行禮:“奴婢......”
“姐姐快起吧,”胤祚笑著打斷朱鶯,“我們黃院判不講究這個。”
“是啊是啊,不必多禮,快起來吧,”黃院判附和道。
朱鶯又不是傻的,瞧這兩人作派,再看胤祚的打扮,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心裡一歎,側身請二人進門。
賈寶玉也要進去,朱鶯笑著給攔了:“家裡沒有男主子,不方便單獨招待貴客,還請寶二爺見諒。”
說著就在賈寶玉遺憾的目光中關上了門。
胤祚驚訝地看著這一幕,若是林妹妹果真看上了賈寶玉,朱鶯不該是這樣的態度才對。
想起賈寶玉方才說的那句“我許久沒見林妹妹了”,胤祚試探道:“你把他攔在外麵,不怕你們姑娘生氣?”
“是奴婢失禮了,”朱鶯笑道,“隻是他失禮在先,姑娘不會怪奴婢的。”
“原來如此,”胤祚點點頭,覺得自己可能誤解了什麼。但既然黛玉不是因賈寶玉憂思過度,又是為了什麼呢?
他是這麼想,也便這麼問了。
朱鶯不知他竟知道了這個,一時被問住了,支支吾吾說不出所以然來,胤祚更加疑惑,沉聲道:“你要說出病因我們才好對症下藥!”
“您以為姑娘此次生病是憂思過度的緣故嗎?”朱鶯笑道,“您誤會了,姑娘雖有些思慮,最近卻好些了。她這病原是晚上睡覺踢了被子著涼了。隻是姑娘素來身子弱,竟是起了熱,反反複複總是不能好全乎。”
胤祚鬆了口氣,風寒也好、發熱也罷,對症用藥就是了,隻要不是情誌鬱便好,不是看上賈寶玉就好。
這時候他才察覺自己來這一趟可能有些冒犯,但來都來了,還是進去為黛玉看診。
黛玉正睡著,蒼白的臉因發熱有些發紅,柳眉微蹙,瞧著十分難受。
胤祚本不打算親自為黛玉把脈,見她這樣卻忍不住上前,寧嬤嬤猶豫了下,但見黛玉睡著,到底沒說什麼。
胤祚細細給黛玉把脈,的確是偶感風寒,隻是請來的大夫不甚高明,故而病情一直反複,等會重新開了方子吃幾副藥也就好了。
但黛玉的思慮之症卻不如朱鶯所說那般簡單,表情或許會騙人,脈象卻不會,胤祚能察覺到黛玉這些日子心裡一直在受著煎熬。
她到底怎麼了?
胤祚抿抿唇,把黛玉的手放回被子裡,正要去找人問個清楚,黛玉卻突然睜開了眼。
她的眼神還有些迷茫,眼睛卻直直看著胤祚,霧蒙蒙的眼睛裡帶著說不出的驚喜與繾綣:“師兄!”
胤祚看著那眼神,隻覺得腦子裡“轟”地一聲,頓時什麼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