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1 / 2)

氣息奄奄躺在床上的不是佟國綱是誰?

胤祚隻見過佟國綱一次,就是去年秋天收金薯的時候,那時候對方生龍活虎身強體健,挖起金薯比所有人都快,還得了康熙一聲誇讚。如今他卻麵如金紙地躺在床上,身上還有個血窟窿。

胤祚連忙上前,檢查一番後驚訝道:“□□傷的?!”

“是啊,”老軍醫歎氣一聲,“且他傷的位置不好,距離心太近了,不好救啊!”

胤祚默然,他本以為佟國綱被箭矢所傷,瞧著箭已經拔了、血也止住了便以為沒有大礙,卻忘了若非難辦,老軍醫何苦巴巴把他找來?

槍傷可不好治!需要先劃開傷口將殘留在體內的彈殼取出,再重新縫合傷口。且不說這傷口離心臟那麼近,手術能不能成功,隻說佟國綱如今這般虛弱,能不能撐到手術結束都是問題。

且即便手術成功,後續的護理也是大問題,如今可沒有無菌條件,受傷後死於瘡後感染的不知凡幾!

老軍醫道:“以我的能力,治好他的概率不到一成,你的手藝精細,你瞧著呢?”

“三成吧?”胤祚想了想道。

好在有青黴素,否則成功率會更低。

老軍醫歎口氣:“如今該當如何?”

如今的麻醉方子可支撐不住這麼大型的手術,病人受罪是必然的。若能活下來也就罷了,可病人治愈率這般低,最後怕是依舊少不得一死,這樣慘烈的死法,和不得好死也沒什麼區彆了。

一般這樣的傷患老軍醫就勸人放棄了,沒必要白受這番苦楚。可這人是佟國綱......

要胤祚說自然是要治的,但他和佟國綱沒什麼關係,不能替他和家屬做這樣的決定,隻道:“先準備東西吧,我叫人問問汗阿瑪。”

康熙既是頂頭上司,又是佟國綱外甥,由他決定再合適不過了,胤祚甩鍋甩得非常順手。這就要叫人去問。

“不用了,朕來了,”門口傳來康熙的聲音,原是已經聽說了佟國綱的事,急忙忙趕來了。

他免了眾人的禮,上前看了看佟國綱,眼眶不由一紅:“你們的話朕聽到了,三成的機率是吧?治吧!咱們滿族兒女不怕血不怕疼,做不能這麼窩窩囊囊地死了!”

醫帳裡的士兵聽了這話個個虎目含淚,當即向康熙表忠心,看樣子恨不得衝上戰場再打一場。

胤祚淡淡掃了他們一眼:“安靜!有話出去說!”

眾人被梗住了,隻能訕訕閉嘴,康熙也被請了出去。胤祚與老軍醫商量手術怎麼做,還拉著其他太醫及軍醫一起聽:“前麵動了□□,之後類似傷勢怕是還有,大家都得做好準備!”

眾人應是。

眾人商量好手術方案,胤祚與老軍醫和一位太醫一起動手為佟國綱醫治。這場手術耗時極長,午時開始,一直到天色將黑才終於做完。胤祚縫好最後一針,看著床上臉色慘白但好歹還在呼吸的佟國綱鬆了口氣:“終於好了!”

這場手術堪稱險象環生,傷口本就距離心臟極近,胤祚下刀不得不小心翼翼,偏偏因為麻醉效果不好,佟國綱昏迷中肌肉也不能放鬆,偶爾還要掙紮一下,害胤祚差點一刀劃心臟上送他歸西。

這會兒手術終於成功,胤祚隻疲憊不堪,眼睛又酸又脹,不由感慨道:“幸好他是白天送來的,要是晚上做這個手術我不得瞎了啊!”

老軍醫道:“要是晚上送來還做什麼手術?一刀給他個痛快就是了。”

胤祚打了個哆嗦,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老軍醫嘿嘿一笑:“瞧你動刀子那麼利落,嘴上說一說怕什麼?回頭叫你瞧瞧......”

“謝謝,不瞧!”胤祚拒絕聽後麵的話,卷起東西飛快溜了。

佟國綱手術算是成功,如今就看後麵恢複情況,如他能挺過術後感染發炎,這條命就能保住七八成。這些自有太醫盯著,胤祚的任務已經完成,他累得幾乎睜不開眼,向康熙回稟過佟國綱的情況後就回去睡了。

佟國綱這場手術幾乎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一則他身份貴重,二則這場手術本身也極吸引人。

他們可都聽說了,六阿哥用刀子把佟大人的心都剖開了!這都能活?

偶然聽說的胤祚:“......”

或許是佟國綱意誌頑強,也或許是求生欲強烈,之後的三天他持續高低燒反複,但也硬挺著撐了下來,並在第四天脫離了生命危險!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康熙也不例外。康熙前幾日就該回京了,隻是遇上佟國綱之事才多留幾天,如今卻是耽誤不得了。既知道佟國綱脫離危險,他也能放心回京。

太子護送康熙回京,胤祚卻被留下來看顧佟國綱。

聖駕啟程前,太子特地找到胤祚,委婉地勸他不要傷心,說康熙不是看重佟國綱勝過胤祚,隻是為了以此振奮軍心雲雲。

胤祚乖巧:“二哥放心,我知道的。”

太子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委屈六弟了。”

胤祚乖巧搖頭:“為了汗阿瑪,我不委屈。”

等送走聖駕一行,胤祚轉頭就歡呼一聲衝向醫帳,他的西醫在皇城沒什麼施展空間,在醫帳不要太快樂!

什麼難過?不存在的!

......

佟國綱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有些迷茫,他還記得被□□擊中心臟時的感受,本以為這次必死無疑,沒想到自己竟還活著。

他警惕地打量四周,發現周圍都是大清士兵,來回忙碌的也都是大清太醫才放下心。

——沒落入敵手就好!

佟國綱重新躺好,這才發覺剛才的動作太大,扯得傷口疼得厲害,不由“嘶”了一聲,旁邊正無聊躺著的將士聽到這個動靜轉過頭一瞧,當即高興大喊:“佟大人醒了!”

......佟國綱很快被眾人圍住,為首的少年替他檢查了傷口,笑道:“恢複得不錯。”

“六阿哥?”佟國綱感慨道,“是您救了奴才?”

“不止是我,命令是汗阿瑪下的,他還特意等你脫離了危險才走的;手術是我和其他人一起做的,術後護理多虧了太醫,小賈也有功勞呢。”

其他的也就罷了:“小賈是?”

“哦,就是他,”胤祚指了指身後一個士兵,正是他頭一回來軍營時躺得特彆安詳那位,“你手術期間他一直為你祈福呢!”

佟國綱一一道謝,自然也包括胤祚,胤祚擺擺手:“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天職,你要實在想謝我,回去就管好佟國維大人,彆叫他再找我茬就行啦!”

佟國綱:“......”

他尷尬地咳嗽一聲:“舍弟魯莽,奴才代他給您賠罪。”

“罷了罷了,你可千萬彆動,好好養著吧,”胤祚擺擺手去看彆的病人,正如他所說,前線逐漸送來不少槍傷病人,雖不如佟國綱這般棘手,但也不好處理,胤祚如今且忙著呢。

佟國綱就見胤祚到了一位病人跟前,檢查過後就拿著刀子針線開始劃拉,血呲呲地冒出來,他眼睛眨都不帶眨的。

在他身後,那位叫小賈的士兵還在唱歌:“好運來我們好運來~好運來帶來喜和愛~”

佟國綱:“......”這就是所謂的祈福嗎?

六阿哥麵不改色地穿針引線,歎了一聲道:“你就不會唱彆的嗎,這首我聽膩了。”

“呃......我家那邊最流行的就是這首和《最炫民族風》,我唱的最好的也是這兩個,要不我唱《最炫民族風》?”小賈問。

“算了算了,還是這個吧,唱《最炫民族風》我怕佟大人忍不住起來活動身體,”胤祚歎氣,“說好的做手術聽歌愉悅心情呢?你這專業能力不過關,效果打了折扣啊!”

旁邊床上的士兵嘿嘿一笑:“奴才給您唱吧,奴才特彆會唱歌!”

“行,給你算個預備役,現在先好好養傷,彆讓我等太長時間啊!”

“是!”士兵高聲應道。

佟國綱:“......”

佟國綱恨不得拉著佟國維看看眼前這一幕,這種能麵不改色劃拉開彆人肚子還嫌配樂不好聽的人他也敢惹?!

......

半個多月後,佟國綱傷勢恢複良好,大清與準噶爾在烏蘭布通的戰爭也到了尾聲,醫帳沒那麼忙了,胤祚便陪著佟國綱回京。

來時他快馬加鞭,回去卻是坐得馬車,且馬車速度極慢,隻求一個“穩”字,就怕震到佟國綱的傷口。

路上無聊,胤祚偶爾坐在車轅上放風,看著天空雲卷雲舒,突然想起一句詩——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這會兒沒有明月,但有一片白雲,黛玉能不能與他看到同一片雲呢?

佟國綱出來時隻覺得胤祚周身氣息一片沉寂,和那個在醫帳都要聽歌的少年完全不同,不由愣了愣:“六阿哥在想什麼呢?”

“哦.....”胤祚回神,隨口胡扯,“我在想,咱們的軍醫還是太少了,要多培養一些才是。”

佟國綱歎氣道:“軍中向來如此。”

瘍醫地位低,本就沒多少人學,願意來軍中的便更少了。軍醫向來極其稀缺,譬如胤祚所在的醫帳,不算暫時支援太醫和胤祚,常駐的僅僅隻有五個人罷了。

戰場上傷患密集爆發,五個人夠乾什麼的?許多受傷較重的士兵根本回不來醫帳,一則沒人送他們,二則送來也治不了,輕傷的且還救不過來呢!

彆說什麼道德不道德的,到了這時候,自然儘量救更多性命為要。可若是軍醫足夠,許多重傷之人本也是有機會活下來的!

胤祚知道軍中向來缺醫者,但他也知道後世軍醫之普及。中華兒女向來不乏熱血,隻看有沒有這個機會罷了。

胤祚心裡有了主意,丟下句“向來如此未必要一直如此”,就回車裡寫策劃去了。倒留下佟國綱愣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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