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沒彈劾賈政,不過因為他是個小透明,彈劾了也沒什麼意思,但既然太子有了指示,禦史們把賈政的黑料攏了攏,第二天早朝就上演了激情彈劾。
什麼‘苛待庶子’、‘教子不嚴’、‘縱容嫡子淫辱母婢’等等,一樁樁一件件都在把自視清高的賈政往恥辱柱上釘!
好在賈政官職不夠沒有上朝資格,不用當麵被噴也算是他的運氣了。
眾大臣:“???”賈政是誰?
這人捅了禦史窩了嗎,怎的突然因為芝麻綠豆大的事被噴成這個鳥樣?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康熙已經淡淡下了決定:“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一屋不掃天下難清,賈政家事不清,想來於政事上也缺乏能力,奪工部員外郎之職,降為主事,好好反思一下吧。”
於是賈政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沒來得及為自己分辯兩句,就從工部員外郎變成了工部主事,熬了多少年才爬了這麼一級,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賈政在衙門被同僚瞧了一天笑話,一直忍著沒發怒,回了家臉色就黑成了鍋底。當著賈母的麵罵王夫人:“叫你對環兒好一點你不聽,天天拘著他不是這樣便是那樣,絲毫身為嫡母的慈心都沒有!你是在拘束環兒嗎,你是在拉扯我的後腿!如今你可滿意了?還有寶玉,若非你整日寵著護著,他怎麼會長成這樣,越發不如環兒知道上進了......”
“好了!”賈母打斷賈政,“如今說這些有什麼用,這都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你該想想,為什麼突然有人翻出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彈劾你,是不是你得罪了什麼人?”
賈政道:“兒子已經想了一天,近一年得罪過的,一個是從前一個主事,踩著兒子得了六阿哥的好,後來倒是與我平起平坐了,兒子那段時間臉色不好看了些,但也沒為難過他,應該不至於害兒子,再則他也沒那本事。”
“另一個就是六阿哥,從前修整軍事學院時,兒子不讚成六阿哥裝黑板,被他說過兩句,但此事已久,六阿哥貴人事忙,想來也不會隔了這麼久才對付兒子。”
賈母點點頭,這兩人確實不至於:“你再仔細想想,真的沒有其他人了?”
“沒有了,”賈政搖搖頭,“母親知道兒子為人,素來與人為善,哪能得罪許多人?”
賈母如何不知賈政的性子,說的好聽是與人為善,難聽些便是迂腐古板,否則不至於耗費十幾年功夫才從正六品主事爬到從五品的員外郎一職,他固然沒什麼能耐,但也沒有得罪人的本事。
左思右想不知怎麼回事,賈母不由一歎:“可恨咱們朝中無人,如今竟不知該求誰好。”
王夫人插話道:“不是還有納蘭大人麼?”
賈母無語地看了這蠢兒媳一眼:“咱們是什麼牌麵的人家?上回還是靠著甄家的臉麵和銀錢才見了納蘭大人一麵,如今憑什麼去求他?”
王夫人訥訥不言,眾人商議不得,隻得去信給賈元春和林如海,指望他們能幫忙打探一二。
賈母歎道:“眼下隻能等消息了,如今不知幕後之人是誰,政兒在朝堂上需仔細些,王氏你也顧著些後院,莫又起什麼波瀾叫人拿住把柄彈劾,等咱們打聽出原委再說吧。”
賈政和王夫人:“是。”
一時三人散了,賈政去前院書房,王夫人則獨自回去,她被賈政罵了一場,臉色原就不好看,等回了房間隻有自己人,更是忍不住砸了杯盞。
周瑞家的連忙安慰:“老爺今日心情不佳,一時口不擇言也是有的,您彆往心裡去......”
“心情不佳?心情不佳就罵我的寶玉?還拿環兒那下賤坯子跟我的寶玉比,呸!他也配?”
王夫人罵了一場,氣消了一些,這才揪著胸口衣裳道,“這回的事來得蹊蹺,我隻擔心是元春那邊出了岔子,那李四兒向來囂張跋扈慣了的,又得佟三爺寵愛,借著佟三爺的手對付咱們家也未必不能。”
周瑞家的笑道:“這就是太太多心了,咱們大小姐才貌雙全,還能輸給李四兒那坯子不成?再則老爺和老太太沒提,應該不會有事吧。”
“你知道什麼,老爺和老太太如今對元春黑不提白不提,隻當那不是他們的閨女和孫女似的!你瞧寶玉和林丫頭的事老太太如今可還上心?還不得我這個當娘的替他們操心?”
說到寶玉,王夫人心猛地提了起來:“佟三爺這回針對的是老爺,下回不會要針對寶玉吧?”
她握緊了帕子:“不行,我們得趕緊給寶玉找個靠山。”
周瑞家的提醒道:“老爺和老太太叮囑過近日什麼都不要做,不若過了這段時間再做打算吧。”
“不行,怕到時候就來不及了,”王夫人全聽不進去,“咱們得抓緊時間,先下手為強才是。”
她招手讓周瑞家的附耳過來:“......寶玉和林丫頭的事你安排安排,這兩天就辦了吧。”
賈瑞家的心裡一跳:“太太!這不妥......”
“行了,我意已決,你不必多說,”王夫人擺擺手,“你去辦事吧。”
周瑞家的無奈,隻能福身退了出去。她找來幾個丫鬟小廝,教導他們該怎麼散播流言,最後叮囑道:“注意些不要說得太過分,免得損了寶二爺清譽,隻說是青梅竹馬便好,記住了嗎?”
“記住了!”丫鬟小廝齊齊應聲。
眾人又各自散開忙自己的活計去了,沒人注意其中一個丫鬟在經過趙姨娘所居的偏殿時,在窗戶上輕輕扣了三下,然後閃身躲進了一處無人注意的角落。
不一會兒偏殿裡走出一個人,瞧著四下無人,也閃身到了這處角落,借著月影一瞧,來人不是雪兒是誰?
雪兒拉住丫鬟的手:“玉釧姐姐有事找我?”
“是,太太那邊有動靜。”
玉釧把方才周瑞家的囑咐的事一一告訴雪兒:“太太想要汙林姑娘名聲,這事算大嗎?”
“當然算!”雪兒從荷包裡拿出兩個五兩的銀錠子塞到玉釧手裡,“多謝姐姐告知,這是我答應你的銀子,你拿著也好給金釧姐姐找個好點的大夫。”
又問:“金釧姐姐近日如何了?”
“身子倒是好些了,隻是人還是呆呆木木的,”提起自家姐姐,玉釧有些低落,“如今家裡不錯眼地盯著,生怕一不小心她又想不開,還要多謝你,若非你提醒,上回她跳井怕是就.....”
雪兒拍了拍玉釧的胳膊:“好在如今都過去了,過上些日子她想開了自然就好了,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玉釧點點頭,想起什麼又問道:“太太......會有事嗎?”
“好丫頭,你姐姐都成那樣了,你還擔心太太呢?”雪兒語氣裡帶了幾分嘲諷。
黑暗中玉釧臉一沉:“不!我隻怕罰的不夠重,叫那毒婦賺了便宜!”
雪兒輕輕一笑:“放心吧。”
她雖不知背後那人是誰,但昨日傳了消息過去,今日老爺就被降職,可見對方位高權重。如今太太還不知悔改偏要作死,老爺知道了,哪怕為了保全自己也得從嚴處置。
雪兒也不知太太怎麼想的,這個關頭還要作死,平白叫她賺這份銀子,以及報這些年被磋磨的仇!
雪兒冷笑一聲,又趁人不注意回了偏殿,趙姨娘正在給賈環剪燈芯,見雪兒進來斜了她一眼,陰陽怪氣道:“什麼了不得的事出去那麼久?”
“天大的事!”雪兒附到趙姨娘耳邊把事情說了一遍,然後憂心忡忡道,“太太行事如此無度,若叫人知道了豈不又要彈劾老爺,您說......我們是不是該給老爺提個醒啊?”
“那是自然!”趙姨娘一雙眼睛賊亮,“這回可得讓老爺好好罰她!”
說著就讓人去請賈政。
賈政正在為被彈劾的事發愁,哪有心情去後院?隻是趙姨娘派來的人言之鑿鑿說有大事,他也隻得去了一趟。
趙姨娘添油加醋把事情和賈政說了,賈政聽說王夫人居然要汙黛玉和寶玉名聲,當即氣了個倒仰:“這個蠢婦!說了叫她安分些,她還來給我添亂!”
“是呢,如此算計兩個小輩實在有失長輩氣度!”趙姨娘火上澆油道,“再則日後叫林大人知道了該如何看待咱們家,如何看待老爺呢?老爺的一世清名豈不是叫她給毀了?”
賈政氣得不行,叫來自己的小廝道:“去告訴太太,她的那些肮臟算計我都知道了,讓她給我安分些,否則休怪我休了她!”
趙姨娘嘴角不由勾了勾,但尤覺得不滿意,眼睛一轉猶豫道:“聽說太太這心思不是一時才有的,妾想著林姑娘和四公主交好,會不會露了什麼消息到宮裡,老爺這次降職......”
說到降職賈政臉就是一黑,嚇得趙姨娘當即閉了嘴。不過意思倒是說清了,賈政遲疑片刻搖了搖頭:“不會,四公主到底隻是公主,哪能指使得動禦史,再則她如何能知道咱們家內宅之事,此事與她無關。”
說完不再聽趙姨娘說話,隻道:“你早些歇著,我還有事回書房了。”
然後就起身離開了。
趙姨娘臉色一僵,雪兒卻是目瞪口呆。她以為賈政被彈劾一場,得知王夫人又在後宅興風作浪,處罰該嚴重些才是,如今卻算是什麼?
可彆說什麼休妻的話!傻子都知道那不過是嚇唬人罷了,也隻有趙姨娘這蠢貨才會為此開心。
如今他放兩句狠話,王夫人或許能暫時收斂兩日,但扭頭她還得算計林姑娘,實在是治標不治本!
雪兒歎了口氣,她不通朝堂之事,但顯然老爺沒把被彈劾的‘治家不嚴’之過放在心上,也沒真心為林姑娘這外甥女考慮過。
罷了,還是告訴那人,讓他親自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