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水芹這個人,是有一定良知的,即使再不喜歡這個孩子,也不會故意餓死他乾啥的,但為了麵子,原本準備想把他還給派出所,現在薑苗又送給她錦旗,高帽子一頂一頂的往她頭上戴,現在又成了好典型,這孩子也沒法還回去了。
有的人是為麵子而活,有的人是為裡子。
前者隻能隻能委屈自己,自己受憋屈,後者是讓旁人憋屈,自己舒坦。
楊水芹就是前者,為了麵子,為了名聲,即使再不想洗屎尿片,也要捏著鼻子洗。
為了能早日擺脫這個孩子,楊水芹天天往派出所跑,打聽有沒有找出孩子的家人。
都一個月了,還是沒點動靜,楊水芹的耐心被消耗完了。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有本事把扔了你的爹娘哭過來啊……沒人要的東西,你爹娘也不是啥好東西,把你扔出來,也不怕遭報應。
我和你非親非故的,養了你這麼多天,給你洗了一個月的尿布,累死累活的,夠可以了,我又不是你親娘,你個小兔崽子就知道磋磨我。”
楊水芹一邊洗尿布,一邊衝著搖車裡正在哭的小寶罵罵咧咧的。
盆子裡飄著一層黃色的排泄物,楊水芹委屈的哭了出來。
她咋就這麼倒黴啊,替旁人洗了一個月的屎尿啊。
盆裡的那些她還洗完,小寶就又拉了。
楊水芹再也受不了,連尿布都沒給他換,抱著他就要去派出所,還沒出門,就見幾個大姐拿著破衣裳過來了。
“你就是楊水芹同誌吧?我們聽說了你的事,像你這樣的好人,現在都沒幾個,我們是特意來看你和孩子的,這就是你收養的那個孩子吧?”
“對,是我,你們快進來坐。”
楊水芹臉上的不耐煩被親熱的笑所替代,招呼著她們,還當著她們的麵,溫柔好性的給小寶換了尿布,惹的這倆人對著楊水芹一個勁的誇,誇的楊水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等人走了,楊水芹對著自己的臉,扇了一下,把她們帶來的破衣裳,扔到了屋子裡。
楊水芹啊楊水芹,你咋就這麼要臉啊,你為啥不能和那個薑苗學學,把這個孩子丟給派出所,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嗎?
人家誇你兩句,你就慫了……
楊水芹惱恨的把小寶放回了搖車裡,痛苦的繼續洗起了尿布,她已經沒有了剛剛那股勇氣了,她的鼻端飄著一股子刺鼻的屎臭味。
……
自打上次薑娟子把孩子丟在薑苗家門口,她沒敢回家,而是直接住在了和她相好的那個男人家裡。
孟長林現在手裡還有喝酒的錢,就沒找她,以為是她抱著兒子回娘家去了。
薑娟子不放心自己的兒子,一天下午來到了槐花胡同,找人打聽兒子的事,剛張嘴,就聽說了現在公安正在找扔孩子的人,後麵又聽說孩子被人養著哪,她以為養她孩子的人是薑苗,就放心了,然後匆匆離開了槐花胡同。
等孩子大了,考上大學後,她再來認他。
她這樣做,是沒法子,是迫不得已,她的良心很不安,但這種不安,等她過上幾天安穩日子就忘了。
又過了一個月,公安同誌還是沒有找到扔孩子的人,楊水芹整個人憔悴的不成樣子,人也瘦了一圈了,眼窩黑乎乎的,渾身散發著一股子難以言說的臭味。
楊水芹抱著哭鬨不休的小寶,把孩子放在派出所,扭頭就走,她要是再養這個孩子,她會瘋掉,這些天,頭發大把大把的掉,一聽到他哭,她就忍不住想吐,想把他扔出去。
她把孩子還給派出所後的第七天,孟長林就拽著被打的鼻青臉腫的薑娟子來認孩子了。
“公安同誌,你救救我,他打我。”
薑娟子見來到了派出所,使勁掙脫開孟長林,跪在了公安同誌麵前。
“同誌,你快起來。”
“我不起來,你們不幫我,我就不起來。”
“你為啥打媳婦?”
劉公安質問孟長林。
“公安同誌,你們給我評評理,這個女人,背著我偷男人,還把我兒子給扔了,你們說,我不打她打誰?”
孟長林振振有詞,他半個月前,手裡沒錢了,就去薑家找這個賤貨,可沒找到,後麵找了她十幾天,才在煤場看到她,一路跟著她,見她進了一個男人的家。
他衝進去,揍了那個男人一頓,然後把她拽回了家,一問才知道,她把兒子給扔了。
“那你也不能打她啊,有事好好說,大不了就離婚。”
劉公安批評了孟長林幾句,然後又批評了扔孩子的薑娟子幾句,就讓他們抱著孩子回家了。
薑娟子不願意回家,走的時候死死的拉著派出所的門,不肯鬆手,因為回家又是一頓毒打。
“同誌,跟著你丈夫回家吧,他要是再對你動手,你就過來,我們批評他。”
這種事公安不好管,也沒法管,人家是兩口子,女同誌不僅偷人還扔孩子,這怎麼管?
碰上那種打媳婦的,他們公安隻能勸,隻能批評,沒法子,這是他們家庭內部矛盾的事,不該他們公安管。
薑娟子的眼神很絕望,一路被孟長林拽著。
“你個破鞋,背著老子偷男人,你給我等著,我要告訴街道的人,讓他們來批你……”
……
楊水芹自打把孩子還給派出所後,之前那些說她好的人,一個個都撇了撇嘴,這些天她們早就把她當成了道德標兵,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