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替身也風流(3)(2 / 2)

即使隻是臨時居住的院子,桌椅衣物還有書籍都整理的十分妥當,一天下來就沒有見他閒下來過。

殿試當日林肅起身時衣衫就在床頭,素青色的衣衫並不如何顯眼,在這樣的日子裡穿卻是再合適不過。

林肅係著腰帶,卿唐便在那裡打理衣袖的擺子,連綰發的事情都大包大攬了。

簪子固定發冠,玉帶飄下,林肅對鏡看,不枉費他多日苦練,如今的精神樣貌比之一月多前已經截然不同了。

“少爺今日穿的爽利。”卿唐笑著說著討喜的話,“今日必然是要旗開得勝的。”

“那便借你吉言了。”林肅笑著登上了馬車。

皇宮巍峨,又有禦林軍把守,一眼看不到儘頭。

進士們齊聚於此,此次殿試並不會落選,隻是還是要分個一二三等。

未到時間,先到之人兩兩問詢,日後同朝為官,彼此都要給個好印象才是。

“博文兄,好久不見。”

“無爭兄也來了……”

“此次清河府的人倒是不少……”

“尚書府的馬車來了。”有人喊了一聲。

在場之人皆是習慣性的整理衣冠迎了上去。

“齊公子來的好早。”

“文玨兄。”

齊清逸下車,同在京城來往之人此次取中者也是不少,隻是人才濟濟,齊清逸回禮後看了一圈,也沒有看到像是林肅的人。

旁邊一人一眼看破他的心思,開口道:“會元還沒有來呢,倒是不緊不慢的。”

“據說是清河府的人。”齊清逸開口道。

“清河府的人都在那裡呢。”身旁那人指了指。

齊清逸扭頭看了過去,本來隻打算隨意打量一眼,卻對上了一雙直勾勾看過來的眼睛。

文人如此直白打量他人實在失禮,齊清逸蹙了一下眉頭道:“那是何人?”

“好像是清河府一位同知家的公子,那樣的排名頂多也就是二甲之流,文玨你的競爭之人乃是那清河府的林肅,跟那人應該是扯不上什麼關係的。”那人並未將楊丞放在眼裡,隻是瞥了一眼也是蹙眉,“不過他那眼神倒像是要將你吃了一樣,讓人實在不悅了些。”

齊清逸也是覺得那人失禮,正想著什麼的時候,卻聽人道:“致遠兄來了。”

“致遠兄……”

一輛相當簡單的馬車停下,林肅打開車門的時候對跟來的卿唐道:“今日不知道何時才會結束,你也不必在此處苦等,找個舒服的地方待著便是。”

卿唐到了京城哪兒哪兒都好奇,卻沒有冒失的四處張望,而是展顏一笑道:“少爺您放心的去,我能照顧好自己的,您不必擔心。”

他雖年齡小,行事卻不如何的慌張,林肅點了一下頭走下了車,雖是預料之中會被諸人圍觀,可那齊刷刷的視線還是讓林肅滯了一下。

“諸位趕早,倒顯得林某懈怠了。”林肅回禮並不帶絲毫的傲慢,一如往昔的恭謹。

“致遠兄謙虛了,此時還有許多人未來呢。”有人笑道。

此時天色都未大明,有人還打著燈籠,正是朦朧晨起,還需要等上許久。

林肅笑了一聲客套了幾句,當時放榜之時未見他人,其他人皆是好奇他到底做了何等文章,詢問者不少,林肅以謙遜為主一一答過,倒是不疾不徐。

齊清逸在遠處看著,此人生的一副好樣貌,也不同於一般文人的孱弱,行事舉動皆有章法,自有不同於他人的俊雅與氣韻。

按理來說這樣的人給他的印象應該很深刻,可他對此人之前卻無半分的印象。

“文玨兄不過去打個招呼?日後恐怕是同僚,若是不去,還不知那些多嘴多舌之人會怎麼說。”旁邊一人說道。

齊清逸抬了抬下頜道:“便是去打招呼,那些人難道就不說了?”

不去旁人會說他輸不起,去了旁人會覺得他是挑釁,不論如何做,都會有人多嘴多舌。

齊清逸自有自己的傲氣,他雖知道那些道理,卻也不必如同旁人一般討好的。

他立在原地,卻驀然聽身旁人說了一聲:“文玨兄,人來了。”

醇厚如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種特殊至極的韻律:“齊公子,不知致遠可有幸結識?”

遠看覺得俊雅,到了近前齊清逸驀然抬首卻是怔愣了一下,不是眼前這人生的如何的好,而是那雙黑眸不帶恭維,也無高傲,隻是帶著三分笑意,仿佛他齊清逸是再尋常不過的一位友人。

“致遠兄客氣了,在下齊文玨。”齊清逸到底見過能人無數,很快回神回禮,不至於落了他人口舌。

“久仰文玨兄大名,昔日雖遠在清河府,卻也拜讀過文玨兄的文章,一篇迷惘賦便讓人如同醍醐灌頂。”林肅笑道。

雖是恭維的話語,卻聽不出什麼恭維的意思來,隻是如同友人一般訴說著。

林肅不至於討好齊清逸,卻也不會貶低他,吏部尚書府雖然會在一年後落敗,但是這一年想要收拾他一個新進官員還是不費什麼力氣的,沒必要得罪人給自己惹麻煩。

“致遠兄涉獵倒是廣泛。”齊清逸客氣笑道,“倒是我不如了。”

“此次不過僥幸。”林肅笑道,“在下不過剛好對會試題目多加了解過。”

他如此謙遜,齊清逸倒不好太過於刁難,顯得自己咄咄逼人:“隻可惜不能拜讀致遠兄的文章,不知可否複述於我等一聽?”

諸人皆是探耳過來,林肅婉拒道:“文玨兄說笑了,殿試在即,文玨兄若是好奇,此次殿試結束默後與你一觀,隻盼文玨兄能夠指點一二才是。”

你來我往,當真是一個比一個謙恭。

卿唐在林肅下車後掀起車窗的一角往外看了一眼,肅少爺說有人同他長的相似,卿唐本是不信這世上除了雙生子外有生的極其相似之人的。

然而那一眼看過去,卻是看到了那立在人群中極為顯然之人,一為肅少爺,二便是那相似之人,那張臉讓卿唐一瞬間覺得自己在照鏡子,但細細看來卻有許多不同之處。

那人站在一眾讀書人中如同明月一般被簇擁,眉眼之中自有傲然,他人不可輕易冒犯,且談吐文雅,自有風流,不像他這樣,若是被圍在人堆之中,隻怕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相似的容貌,卻有不同的命運,隻是少爺說他便是他,不必因為外在而覺得低人一等,各人緣法不同,做好自己便是。

卿唐自己安慰,又看了林肅一眼,隻覺得他家少爺站在人群中哪裡是明月,那分明是烈日之輝,即便被烏雲籠罩,也能將其他人的光輝遮掩個乾淨。

隻是烈日與星辰明月同天而臨,卻不會與塵埃同處一處。

馬車駛的遠了些,卿唐看著林肅主動靠近那相似之人時喉頭哽了一下。

那人同少爺站在一起,當真是不同的,他們才是一樣的人。

殿試在即,楊丞倒是尋著機會同齊清逸說了一句話,隻是齊清逸對他的印象隻有那之前冒犯的目光,連應付都帶了幾分懈怠。

時間一到,諸位進士按名次排列,紛紛隨宮人入內。

林肅為首,齊清逸此之,此時雖是排列有先後,可齊清逸自認不輸此人,隻是從後方看那人,紅日初升,光芒打在那人臉上,驀然間竟覺得那人能夠扛起天地一般。

齊清逸搖了搖頭,甩去了那些雜念,跟隨入大殿之內,行禮後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其上筆墨已經擺好,諸人無人敢抬頭,林肅更是不會在此時出頭冒進。

頭頂輕輕傳來一個年輕男子說話的聲音:“此次題為民之於官何謂?”

又有宮廷內監傳音三遍,響徹整個大殿之上。

大殿肅穆,又有無數大臣旁觀,更是讓諸位進士們心神提起。

此地不比貢院,更像是麵試,隻是非口述,而是筆答,林肅坐的端正,沉吟片刻便開始提筆書寫。

其他人本就緊張,更有那等緊張的腦子一片空白的,偏偏林肅已經開始動筆,對其他人更是衝擊極大,內心焦灼,其中也包括齊清逸。

他還在破題,正是思慮之時卻見林肅已然開始動筆,且筆無滯澀,顯然胸有成竹,難免蹙眉,卻又思慮此地不宜分神,隻能強壓思緒,剛剛落筆卻是重了一下。

林肅寫的很快,此次用的也不是原身用的柳體,而是顏體,隻是帶了些從前的痕跡,隻會讓人覺得他是改學了字體,而不會追究其他。

他落筆之時,很多人尚且剛剛動筆,聽他輕輕放筆之聲有人直接臉色煞白。

林肅雖是不緊張,麵上仍帶著恭謹之意,高座之上昭陽帝第一個看到的也是他,不是他的樣貌有多麼出眾,而是第一眼的氣韻讓人覺得不似他人那般怯懦,自有風骨。

樣貌不差,又是地方官員出身,結黨之嫌甚小,且之前文墨的確出眾,如今那三篇於貢院中所作還擺在帝王的床頭,每每讀來都有不同的感受。

林肅放下了筆墨,帝王隻是示意一眼,便有內侍匆匆下去取走了林肅麵前的文章捧到了帝王麵前。

此舉更添緊張之意,連齊清逸都是深吸了幾口氣才平複下來。

帝王在上麵靜靜看著林肅的文章,本以為這樣快做出來的文章會有敷衍之意,可細細看來卻是每句都值得細細品讀,那一手好字更是讓人愛不釋手。

“朕記得你會試之時用的並非這種字體,可還會其他?”昭陽帝問道。

林肅恭謹低頭行禮道:“微臣所學頗雜,其他字體皆有所涉獵。”

“狂草可會?”昭陽帝又問。

帝王年齡不大,雖是廣開聖聽,卻也不是時時都如同老學究一樣按照禮法來的。

林肅恭敬道:“臣會。”

“那你……”帝王正要說什麼。

殿上卻有一著一品大員服飾的人咳了一聲,此時若是失禮,那可就是讓天下學子看笑話了,帝王也知道自己太過於見獵心喜了,遂改了口風:“朕觀你文章不錯,師從哪位大儒?”

這倒是到正道上了,林肅帶著三分笑意,恭恭敬敬道:“臣所學甚雜,教過的先生也多,若是一一道來隻怕陛下要聽上許久了。”

“哦?你說一二來聽聽。”帝王看著那些戰戰兢兢的文人們頗為無趣,旁邊那些老學究隻知道勸他守禮守禮,倒是這人說話不疾不徐,在認真回答他的問題。

林肅開口道:“有伯賢先生教了策論,旭諫聽先生教了詩賦,羅漢華先生教了四好……”

他娓娓道來,不疾不徐,讓人聽來隻覺得如春風拂麵,像是個上朝多年的臣子,倒不像還未定下官位的進士。

做官要對上恭謹,卻又不能過於膽小,見了麵如過街老鼠一般怎麼能夠做好官,便是去了外麵也是惹百姓笑話了。

有如此行事,才是文人之風,殿內重臣心中認可的不在少數,況且與其讓對手的依附上位,還不如選個之前與京中無掛靠的。

帝王又問了幾個問題,林肅皆是對答如流,對比其他人的文章隻是由內侍收上去,今年的狀元會花落誰家已經是一目了然了。

殿試結束出了皇宮,有人麵上欣喜,顯然覺得文章做的不錯,有人卻是麵露失意,隻是也不好太過於失落。

內宮之中文章無數,帝王卻是捧著林肅的文章看了又看,驀然問道:“若是點此人為頭名,可扛得住那些人的壓力?”

新帝登基,總有一些老臣拎不清輕重,處處掣肘,昭陽帝自認不是父皇,若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便罷,若是想不通的便隻能去除了。

“這……奴婢哪裡懂這些,都是要陛下做決定才是。”一旁的內侍笑道。

昭陽帝看了他一眼,讚譽道:“如此錦繡文章,當真是難得,既是眾矢之的也是機會,想來能寫出這樣文章的人也不會拒絕。”

殿試三日後放榜,金榜張貼,極是熱鬨矚目。

“狀元郎清河府林肅!!!”

“果真是他!!”

“可惜沒有得解元,若是如此,那可是三元及第啊。”

“誰知那清河府是怎麼埋沒人才的?”

“齊家公子乃是探花郎,一甲出身,也是要入翰林院的。”

“自古探花郎樣貌最好,齊公子也是實至名歸啊。”

“可彆讓人聽見,齊公子最討厭旁人拿他的樣貌說事。”

榜單一出,各府很快便知道了,卿唐並未出去,收到消息時卻是驚訝的許久都未回神。

“當真是狀元?!”

另一位書童已然驚訝過他的樣貌,幾日相處倒也愉快,笑著說道:“那還能騙你不成,我們家少爺成了狀元,那可是整個林家的榮光,老爺定是要高興瘋了。”

“狀元,狀元……”卿唐滿臉高興,那模樣倒像是他自己中了狀元一樣。

不怪他如此態度,隻是之前便是見了秀才舉人都是難得,尚且要稱一聲老爺,自知此生遠遠不能及,如今他家少爺卻是直接做了狀元,那是天下文人的首名,皇帝親點的首名。

“少爺,卿唐也要樂瘋了。”另外一位書童道,“您看他那個傻樣子。”

林肅看了過去,確實覺得這孩子是在傻樂了,隻是他剛出現,卿唐便滿臉喜悅的衝了上來:“少爺起來了,可餓了麼?灶上熱水都燒好了,先洗把臉再用飯吧。”

殿試那日林肅讓他彆等,他也仍是這般等待,見了他也是如此熱切,當真是知冷知熱。

“你這年齡不大,倒像是我的奶媽子一樣愛操心了。”林肅笑道。

卿唐不好意思,臉頰微紅道:“讓少爺事事安心不好麼?”

“好,自然是好的。”林肅笑道。

被人用心照顧,事事順心怎麼可能會不敢,林肅想了想道:“此事隻需傳回家中便可,幾日後是瓊林宴,這幾日閒暇,你們便跟著我學一些字吧。”

聽林肅此語,卿唐自是高興不已,沒忍住的打轉:“此事若是說出去,有狀元教導於小人,不知道該引來多少羨慕了。”

另外那個書童卻是皺了臉,試圖商量道:“少爺,能不能不算上我,我會晾書,劈柴燒火洗衣服,您教卿唐一人就好,免得勞累。”

卿唐疑惑的看著他:“你為何不想學?”

那書童也有同卿唐一樣的疑問:“我們又不能考科舉,你學那麼多也是無用,不累麼?”

讀書可是這天底下第一的大難事了,卿唐還趕著要學,怕不是腦子學傻了。

卿唐沒答他,隻是暗暗在心裡想著:同少爺在一處,怎麼可能會累呢?

簡而言之,雙方都覺得對方是個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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