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的話像是一針強力有效的鎮定劑,空青在他的安撫下逐漸冷靜,她意識到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可以並肩作戰的朋友。
她在舌尖上反複咀嚼這這個詞,朋友。
活了十八年她一直都是獨來獨往,從未與他人捆綁過親密關係,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麵對問題,一個人想辦法,一個人解決的生活。
玩遊戲的兩天內,她遇見了兩個不同的交友NPC,他們性格不同,背景不同,能力不同,但相同的是:他們都在無意中闖進了祝空青孤獨的生活。
中原中也說的我們,夏油傑的彆怕,都在提醒著她,她並不是在獨自戰鬥。
看似包裹著透明外殼的心,在友情麵前產生了動搖,透明的保護層出現了裂縫,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麵打破硬殼長出,積壓的情感馬上就要衝出眼眶。
她並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但如果事情一旦砸在她的身上,她就無法坐視不管,更何況這遊戲裡的事可能還是真實事件,一想到這裡空青簡直感到絕望。
空青簡直不敢想象怎麼會有這種荒唐又可怕的事。
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
可即使是在這樣的黑暗裡,依然有人願意燃燒自己,用有限的火光來短暫地照亮漆黑的夜。
正義像是一把火炬,需要人來堅持接力,可能還需要奉獻自己,但隻要有人能將它一直傳遞下去,它就不會消失。
現在,空青決定接過養父手中的火炬,在關季村裡前行。
幾張儲存卡輕飄的幾乎沒有重量,實際上卻與生命等重,裡麵還不知道住了多少個靈魂。
空青將其中一張插入相機,發現了一條視頻。
從背景就能看出這條視屏的拍攝地點就在這件屋中,一開始鏡頭抖動,拍攝者正在調試相機位置,等相機固定好之後,一個男人出現在了鏡頭中。
長長沒刮的胡渣,油膩的頭發,眼下濃重的黑眼圈和巨大的眼袋,所有的一切都在透露著男人的疲憊,他看著鏡頭沉默了幾秒,開口道:“你好,我是前XX的記者,小鬆拓真。”
“既然你能看見這條視屏,說明我可能已經遭遇不測。這些年各地陸續發生了很多少女失蹤案,但這些案件發生的地點都非常零散,看起來是沒有任何共同點的,每次的犯罪地點都像是隨機選擇,根本無法猜測他們下一次會從哪裡下手。”
“大家能做的也隻是叮囑自己家的孩子多加小心,之前我從未想過這樣可怕的案件會發生在我家女兒身上,原本女兒上學我是每天接送,但那個周五我卻因為工作原因,沒來得及接她回家,她就永遠地消失在了放學路上。”
小鬆說著聲音開始哽咽,他目光有些渙散,似乎在回憶他的女兒。
眼淚慢慢地從男人的眼中溢出,他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繼續說道:“和妻子商量好後,她在家照顧馬上要升高中的小女兒,而我辭掉了工作,開始隻身一人在外麵尋找大女兒的下落。”
“前四年沒有任何消息,但我沒有放棄,好在第五年終於讓我找到了關季村。”
“我想儘一切辦法,裝瘋賣傻混進了村裡,本來隻是打算尋找女兒的我,卻發現了不得了的事。”他語氣一頓,深呼一口氣,接著說道:“這整個村子都在做著拐賣人口的生意。”
“這村子裡隻有男人,為了繁衍後代,他們會定期拐賣村外的女孩,將喜歡的女孩留在家中,其他的賣走”
“如果生的是男孩,就把孩子留下,如果生的是女孩,就會把女孩也賣出去。鼓勵全村人這樣做的正是他們的村長,全村隻有村長擁有出村的交通工具,剩下的人一律不許出村。“
“因為之前是記者,再加上女兒失蹤,之前那些零碎的人口失蹤,我都隱約有些印象,而拐賣她們的正是關季村的人。”
“這村子因為過於偏僻和封閉,基本上也沒什麼法律製度,村長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聽村裡人閒聊一月之後就是村中每十年一次的大型祭祀,這個活動似乎也不正常,但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能堅持到祭祀開始,因為我已經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在這樣的村子裡,要是我被殺掉,肯定也不會被人發現,為了以防萬一,我留下這條視頻。”
男人歎了口氣:“儘管現在還沒有找到我的女兒,可是能找到彆人的女兒也算是這趟沒有白跑吧。”
就在小鬆起身準備關錄像時,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坐回了原位,開口道:“我在這個村裡還領養了一個男孩,他叫高橋陽太,也是被拐賣女孩生下的孩子。”
“他的母親已經被他的父親打死了,他是個好孩子,如果有機會的話,真想帶他出去看看啊。”
視頻的最後,這個不修邊幅的男人對著鏡頭無奈一笑。
小鬆拓真的麵容在空青的眼中逐漸模糊,等她反應過來時,發現眼淚早已流滿了整張臉。
夏油傑沉默著沒有說話,握緊的拳頭上血管凸起清晰可見,周身散發的陰冷氣息算得上可怕。
小鬆拓真腐爛發臭的屍體還安靜地躺在這個屋中,真如他視頻所說的一般,他的死亡在村裡根本沒人在意。
作為英雄的他,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在了這個畸形荒唐的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