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黑白(1 / 2)

第四十七章

其實也不是個多複雜的事兒。

用比較俗氣的話來說。

大概是一個, 唔……不太美麗的誤會?

……

苗量去世後,司禾被接到她大伯父家裡住。不太大的屋子,就住了包括司禾在內的五個人。

第一次碰見小姑娘在街邊哭時, 許賀添確實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大概看得出來,她在掩飾、在緊張、在隱藏、在不知所措。

於是他便不問。

但白事這種大事, 怎麼可能藏得了。

許賀添也沒刻意去打聽, 隻稍微留心留心, 沒幾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小姑娘敏感、擰巴又自尊心強,許賀添大概也是知道的。

還好,他也聽說,苗量哥哥那一大家子都是好人。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他從沒安慰過誰, 也不太會寬慰人。

好像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她難過的時候,陪著她。在她不想說的時候, 也裝作不知道。

三個月後,苗量去世的事情才算是在畫家協會裡大範圍傳開。而這時, 小姑娘情緒也好了不少,後來中考也考得挺好, 上了嶺川市的國家重點高中。

許賀添挺開心。因為一切都在逐漸回歸正軌,也似乎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大概半年後的某一天。

許賀添聽畫家協會裡的人說, 這幾天有一個知名畫家正在嶺川市中心辦美術講座。聽說那畫家是個非常另類的藝術家,姓也挺罕見的,是司機的司。

大概是第三次講座的時候吧。賀蕊被那姓司的畫家請去當嘉賓,許賀添去給賀蕊送東西,就大概寥寥看了一眼。

唔……確實挺另類。

男的,穿裙子,長頭發, 黑框眼鏡,又留了絡腮胡。

許賀添當時也就扯了扯嘴角,沒怎麼多注意,送完東西就出去了。

在門口的時候,忽的就看到了小姑娘的背影,她身前站著一個踩著細高跟,穿豔色旗袍的女人。

許賀添隻消略略看一眼,便能很明顯地注意到,這女人似乎也有著一雙和司禾極其相似的狐狸眼。但不同的是,她妝容太濃,黑眼線幾乎挑到眉骨,張揚得可怕。

那女人大紅唇快速張合,但又似乎是儘量放輕了聲量,在跟司禾說著什麼。

許賀添直覺不對勁,皺了下眉,正想過去瞧瞧。

夏源突然從一旁的車上下來,過來擋住了他視線。那段時間許賀添剛上大學,夏源正努力地在遊說著讓他進娛樂圈。

他好不容易幾句話打發了夏源,再抬眼看過去時,那邊兒已經沒人了。

所幸,沒出什麼大事兒。

因為當天晚上,他便從賀蕊那裡聽說,那女人是那司姓畫家的現任老婆,叫蔣玉紅。很巧,蔣玉紅就是司禾的親生母親。

後麵的事情便和他預料中的差不多了。

司禾被蔣玉紅從大伯家接走,住進了大彆墅,吃穿用度也瞬間提升了好幾個檔次。那一年,小姑娘看起來挺開心,笑容多了不少。

也是那一年,小姑娘改了姓,從苗禾變成了司禾。

許賀添想,大概小姑娘的親媽和繼父都對她很好?

唔……對她好就行。

……

之後沒多久,許賀添進了娛樂圈,第一部出演的劇就是大製作《天下》。

他不是科班出身,隻能邊學邊演。完成課業內容和拍戲後的業餘時間,幾乎全拿去上了表演課。

兩人見麵時間不多,因此小姑娘便常常來劇組探班他。那段時間他確實太忙,很多東西都是後來回憶的時候,他才突的反應過來。

比如,大概從那時候起,小姑娘好像就有點不對勁兒了。

而且他還沒來得及覺察,就出了狗仔那事兒。司禾便再沒來探過班了。

得益於夏源這個好的領路人,許賀添的進圈之路算是一帆風順。《天下》還沒播的時候,其他各種通告就源源不斷向他拋來橄欖枝。

而司禾也在開始備戰高考。

兩人完全沒時間見麵了。

但許賀添沒想過就此遠離。

反而,他在考慮另一種可能性。大概是,等小姑娘高考完,而他也沒那麼那麼出名的時候,就給她一個,讓她可以提前安心的承諾。

向她。

告白。

告訴她。

從他情竇初開的一直以來,他的眼裡心裡腦裡,都從來隻有那一個,生著一雙狐狸眼的小姑娘。

並將一直持續到將來。

給小姑娘打了電話說“等你高考完,我給你個承諾好不好”後,到約定見麵之間的那段時間,大概是許賀添這位天之驕子大少爺,最想從自己人生中抹掉的一段時間。

他覺得自己簡直,矯情至極。

一次又一次地對著鏡子。

研磨著表情,在心裡演練著告白台詞。

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在想象。

小姑娘會不會耳垂紅到滴血,會不會語無倫次到不知道如何回答。要是她太過羞赧,一急就拒絕了他怎麼辦……

也一次又一次地在告誡自己。

這段豐富的內心戲,可千萬不能讓那小姑娘知道。否則那可太讓人見笑了。

……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運。

排練了好幾個月的這段矯情的告白戲,還沒開始就夭折了。

小姑娘高考完後一個月,《天下》也差不多要準備上星播出了。許賀添和一群演員導演前輩們一起,到嶺川市中心一個大商場路演宣傳。

這天大概是他入圈以來最緊張的一次路演。倒不是工作難度有多大,而是他和小姑娘約好了,等他路演結束,在這兒附近見麵。

許賀添準備。

表白了。

好不容易等到主持人說完了結束台詞,許賀添急匆匆地趕下台,從夏源手裡拿過自己的手機。

……他愣了好片刻。

一句輕飄飄又簡短的短信,他反複來回看了好幾遍。

【我想離開這裡,也不想再和你聯係了。】

數秒後,他拿起手機,沉默地遠離人群,往那邊撥了電話。

在打了第三次後,那頭接起。

許賀添大概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麼嚴肅又咬牙切齒地喊她名字:“苗禾。”

“你什麼意思?”

電話那頭頓了須臾。

“……”

小姑娘支支吾吾道:“沒什麼意思,就……就字麵意思。”

許賀添沒說話,隻覺胸口喘息急促了起來。

小姑娘語氣急迫又膽怯,語無倫次地解釋著:“我、我隻想去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我不想再在這邊了……”

“……”

她聲音似是在極力控製著哽咽,“你那個,你現在挺好的,劇也要播了吧,然後好像也挺出名的了,我坐公交車都經常聽見旁邊人在議論你。我吧,我隻是覺得,我們不太適合……”

“許賀添,我隻是……我隻是希望你越來越好,你應該和跟你同層次的那些人在一起……真的……”

司禾聲音徹底低了下去,直至無聲。

許賀添喉結用力滾了滾。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聽進去,他隻覺得腦子裡嗡嗡的,不知道是何感受。

半餉後,他聽見自己輕輕地問了句:“你現在在哪兒?”

“我來找你。”

又是等了好一會兒。

電話那頭小聲道:“我現在和你距離很遠。”

許賀添:“在哪兒?”

“我來找你。”

她聲音又小聲了些:“我現在已經不在嶺川了。”

許賀添聲音裡沒什麼特彆的情緒。

他隻是執拗地重複著:“在哪兒,我說我來找你。”

“我……我掛了。”

那頭隻欲言又止地道了這麼一句,電話裡便響起了“嘟嘟嘟”聲。

之後再撥過去時,便是冰冷的人工提示音了。

……

夏源過來走過來拉他,奇怪地問:“你在這兒乾嘛?還有采訪呢。”

許賀添低著眼瞼,沉默了幾秒。

他沒轉頭看夏源,隻迅速套上了外套,低低說了句:“我要去個地方。”

夏源當然是立刻把他擋住,“你乾什麼!跑哪兒去!”

許賀添麵上沒什麼特彆的表情,隻繞過他,重複道:“我要去個地方。”

“胡鬨!”

夏源生氣地吼了句。

他眼神示意了幾個工作人員,旁邊立刻衝了幾個人過來拉住許賀添。

少年下頜線繃得異常的緊,眼尾微微泛紅,暗暗使力掙紮著手臂,又低聲重複:“放開我,我要去個地方。”

夏源看了眼周圍的人群,恨鐵不成鋼地咬牙低聲罵他:“你這大少爺隨心所欲的脾氣能不能收斂一下?你以為什麼都能隨著你性子來?這是你第一部戲,就算為了我,不,為了你們許家,好不?求求你給前輩們導演們領導們留個好點的印象,可以嗎?啊?算我求你,行不……”

……

於是便沒能走成。

天翻地覆也就大概半天時間吧。

許賀添記得很清楚,那天他下了路演,被夏源強製塞上了保姆車,正在趕往下一個行程地點。

車內置的小電視機裡突然插播了一條新聞:【涉嫌誘/奸兩名少女的嫌疑人係知名畫家司程,昨日已被警方在酒店捉拿歸案,本台記者正在持續關注……】

畫麵裡警方正在搜尋作案現場。背景正是司禾被蔣玉紅接回去後,住的那個大彆墅。

幾乎是一瞬間,他腦子裡“砰”地一聲,劇烈地炸開了。

司禾不會是被……

不行!

不能!

不可以!

許賀添“唰”地從車裡站起身,頭“砰”地碰上車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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