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八章】負殺業(1 / 2)

魔尊的話宛如一道驚雷, 驚得正道人士紛紛瞠目結舌, 無言以對。

隨同佛子一同前來的僧人們再難維持住端莊自恃的姿態,紛紛拍案而起, 怒斥道:“邪魔外道!妄圖誤佛!”

佛門群情激湧,魔尊喬奈卻笑得更加開心了:“你們這些禿驢也真是很有趣,口口聲聲說著生死輪回,要看淡也要放下, 卻又偏偏將生死看得那麼重。他人要行俠仗義, 你們卻說來世自有業報,那緣何不在世人作惡之時斬斷因果連線?送惡人先一步受懲,減少惡人業報;也護好人一世安康呢?”

元機在旁聆聽,卻覺得有些不對頭,這位魔尊字字句句自有條理, 分明不是一朝一夕之間能想出來的, 與其說是一個布局陷阱,不如說是一個完整的道統。

眾所周知, 魔道很難有流傳千年百世的道統, 究其原因, 一方麵是魔修太過隨心所欲, 另一方麵, 則是他們不耐煩做這些福澤後人的好事。

就算真的有足以傳承下去的道統, 魔修也不耐煩去撰寫道義並整理經文, 更不耐煩去矜矜業業地開壇講道, 比起做這種對彆人有好處而自己勞心傷神的事情, 他們更喜歡做一點損人利己的事情,比如說……把彆人的道統搶過來,改成自己的。

但是又不是什麼道統都能隨便改成魔修可用的,想要搶奪道統,最基本的難題就是要先踏過儀師元機老祖這座大山,之後還要說服道主。

佛門雖有怒目金剛,但那道統也是“降服”而非“抹殺”,應該是不符合魔道的要求才對的。

而殺破道的道統,雖然至今無主,但陰朔與佛門修金剛位佛修們就是半參殺破道的,這個道統自然也被劃分到了正道的範疇之內。

元機還在思索魔道如此舉動的深意,魔尊喬奈卻已經踏上了論道壇的台階,姿態一如閒庭信步,語氣輕慢。

“都說人生在世要有擔當,佛子身為萬家蓮華,卻連這點背負業障的勇氣都沒有嗎?還是說你所謂的普渡眾生的發心也不過如此?”

魔尊笑容輕蔑:“說是慈悲,其實也不過是為了修成己身之道而獨善其身。若是如此,佛子所謂的‘一日行善,其心不純;日日為善,瑕疵不存’也不過是冠冕堂皇之言,你們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為了求得善報,修成佛果。而佛子你不願為芸芸蒼生背負業障,反而一昧勸人壓抑本性,說什麼‘不守戒律無妨,守戒律則可修成善果’,說得好聽,但是為了不沾染業障還不是要強壓天性?他人欺辱到頭上還不是要忍?高高在上的佛子可有給過他人選擇嗎?而既然要逼迫世人強壓天性,那又談何而來的釋然與放手?還是說佛門情緣將隱忍與釋然混為一談?所謂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不過是笑話一場。”

旁聽的眾人心中不免感到一陣膽寒,原來苦蘊魔尊從一開始就在給佛子下套,這三個問題的答案串聯在一起,竟成了讓人無路可逃的羅網。

如果魔尊從一開始便提出“殺人即是渡惡”,那佛子定然有千百種言論抨擊他的思想觀念,但是魔尊卻劍走偏鋒,提出了“身負業障”的理念。

魔尊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告訴佛子——隱忍不是釋然更不是放手,一昧奉勸世人以忍為德,為何你不為他們背負殺人惡業,以身墜阿鼻為代價而渡化眾生。

魔尊承認殺人是錯誤的,是沾惹業障的,但是他的觀念毒就毒在渡化眾生之上,以毀了佛子為代價來成全千千萬萬執迷不悟之人。

若佛子應了,那必然身染殺業,日後墮入無儘苦海,生不如死;若佛子不應,那便坐實了“佛門之基自相矛盾,而佛子善心不純”的詭辯之論。

這種“舍己為人”的理念放在道教任何一人的身上都隻會成為一場笑話,但是如果是立下發心普渡眾生的佛子,卻反而會動搖那顆悲憫蒼生的佛心。

在眾人的矚目與注視之下,清淨潔白一如佛前蓮華的佛子雙手合十,微微垂眸,陷入了沉思。

那雙從誕生之初便顯得過分清澈的眼眸裡,第一次染上了迷茫之色。

芬陀利捫心自問,他願意為了天下蒼生身染業障,永墜阿鼻嗎?

——願意的。

隻要塵世無垢無塵,世人不再煎熬於苦痛,即便再微末的生靈都能幸福安生,便是把他四分五裂喂予妖魔,又有何妨?

佛子山海難移一如磐石般的佛心,劇烈地動搖了起來。

“閣下此言差矣。”

一道給眾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聲突兀地響起,竟無人知曉它從何處而來,神秘莫測,仿佛天外之音。

喬奈唇角智珠在握的笑容微微一淡,他眯起一雙猩紅的血眸,目光在場中四處掃射,卻始終沒有發現聲音的主人。

正如易塵忌憚喬奈一般,喬奈對這位三言兩語便點破迷障的神秘女子亦心有提防,眼見對方要壞他好事,喬奈趕忙出聲道:

“閣下究竟是何人?我等共聚蒼山一同論道,閣下卻始終藏頭露尾不以真身示眾,未免也太不將天下人放在眼底了吧?”

魔尊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道德綁架,將蒼山上的問道者一同綁上了“天下人”這艘賊船,就為了逼迫這蟄伏於暗處的敵人顯出真形來。

才剛剛睡醒就被元機一聲叫喚嚇得急忙入群一窺究竟的易塵沉默了一瞬,不得不牙疼地重新鞏固了一遍自己小仙女的身份。

“在下道號……易塵,身份所致,不能親身而往,在下亦心頭抱憾。”

易塵忍不住捂住了臉,簡直不敢想象群裡整整五百人看見她那個“小仙女”頭銜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番光景了。

“小一”是易塵的乳名,小的時候父親經常會這麼稱呼她,而易塵長大之後給自己取了個網名叫“一衣帶水”,那天鬼使神差地就將乳名當做化名告訴了七位友人。

但是如今麵對著五百多位陌生人,易塵就是心在大都沒辦法接受所有人都喊她乳名的局麵,這一時半會兒的也想不出像樣的道號,乾脆就用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