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真的。
麥克尼爾中校一邊吃著瓜,一邊眯著眼睛打量著德米特裡厄斯的反應。
竟然是真的?!
冒著生命危險吃瓜的餐廳工作人員們感覺到德米特裡厄斯身上瞬間爆發的寒意,紛紛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離開了此處,隻留下了被迫觀看的道歉二人組。
餐廳經理欲哭無淚。
這種程度的八卦勁爆歸勁爆,但他現在寧可把自己的耳朵割下來也不想聽啊——這不就是意味著他得罪的第四個人,眼前的這位伊芙·布萊爾小姐不但是秘密警察的妻子,還是德米特裡厄斯·德斯蒙的心上人嗎?!
她這要是一生氣,隻怕兩位男士都要為她撐麵子為難他啊!
所謂的上流社會名利場裡紙醉金迷,八卦亂飛,德米特裡厄斯作為金字塔頂端的存在,或多或少也見到或者是聽到過一些名門貴族們為愛情失態甚至失控的場麵。
有被交際花欺騙了感情的年輕小貴族,有被世家子弟騙身騙心的年輕少女,也有被浪蕩公子騙財之後一無所有的年輕寡婦……很多很多,不勝枚舉。
德米特裡厄斯冷眼旁觀著一切。
曾經,這樣的事情對他而言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都過於乏味無聊,談論都是浪費時間。在他看來,被感情操縱理智的人不適合待在他們的世界裡,而始終對這些可笑瑣事津津樂道之人則沒有半點競爭力,這兩者遲早被上流社會的叢林法則無情剔除,墜向下層階級的深淵。
然而這一刻,德米特裡厄斯突然理解了那些哪怕在眾目睽睽的公眾場合也無法克製住自己情緒的癡男怨女們——因為現在他也非常想要拋棄一切,身份或者是禮儀的枷鎖,上前一步抓住伊芙的肩膀,大聲地質問她“到底為什麼這樣做”。
可他不能。於公於私,他都不能這麼做。
不但不能這麼做,他還需要保持微笑,謹守禮儀,甚至是慷慨大方地獻上祝福。
德米特裡厄斯微微眯起蜂蜜色的金瞳,仿佛害怕被灼傷刺痛似的,他的視線迅速地從尤裡得意洋洋舉著的結婚證明上掃過。
刹那之間,仿佛全身的血液都不受控製一般地朝著頭顱的方向倒灌進去,德米特裡厄斯隻覺得整個腦部都因為充血而空白發熱。鮮血像是漲潮時的海浪,一下一下地衝擊著他的耳膜,撞得他太陽穴生疼,幾乎無法思考。
“哦,這樣嗎?”
德米特裡厄斯強忍住自己像一個潑婦般一把撲上去,將尤裡手中的結婚證明撕裂的衝動。
光是做到這一點,就仿佛耗費了他所有的理智。於是在做完這一點之後,他剩下的也就僅有從小到大就被訓練出來的本-能以及禮貌了,黑發貴公子用他那一下子蒼白了許多的麵容機械地拉扯著麵部的肌肉,形成了一個談不上失態但也說不上好看的虛偽笑容。
“那還真是,恭喜二位了。”
他停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伊芙,“失禮了,今日貿然得知,沒能做準備。改日登門祝福時,我會備下賀禮的。”
伊芙被德米特裡厄斯的眼神看得一陣不自在,她稍微後退了一步,靠在尤裡的身後:“謝謝,德斯蒙先生……?”
“‘德斯蒙先生’?!”
德米特裡厄斯剛剛壓製住一半的情緒因為伊芙的話語瞬間又爆發了出來,他氣勢逼人的上前一步,剛想要說什麼,卻見伊芙一臉懵懂地抬起頭,眼神禮貌而又陌生地看著他。
德米特裡厄斯一下子怔住,敏銳地意識到了什麼。
伊芙這樣的狀態……
德米特裡厄斯緊了緊拳頭,轉向了尤裡。
“我想,我們需要談談,布萊爾少尉——就我們兩個人。”
他微微彎下腰,一把抓住了尤裡輪椅的靠背,一邊低下頭逼近過去——這樣的姿勢和眼前突發的狀況都讓他微微有些喘不過氣,德米特裡厄斯於是下意識地用另一隻手勾扯著自己原本一絲不苟的領帶向後鬆開,然後一字一頓地咬牙道:
“有些事情,我相信你也不希望伊芙小姐知道吧?”
尤裡深緋色的眼瞳因為德米特裡厄斯對伊芙堅持不肯更改的稱呼,一點點變得深邃且危險。
他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掌心一點點收緊。
“好啊,那就談談。”
二人說完,有誌一同地轉身朝著隔壁走去。德米特裡厄斯餘光裡瞥見了蠢蠢欲動想要跟上來的麥克尼爾中校,蜂蜜色的眼瞳立刻用警告的視線橫了過去,後者隻能一臉遺憾地坐了回去。
他悻悻地轉向了桌上剩下的蛋糕,剛要動手,這才突然發現吃到的那枚戒指還在自己的手上。
他比較尷尬地將鑽石戒指遞給了伊芙。
“很抱歉,伊芙小……布萊爾太太,這個你還要的吧?”
伊芙默默地看了一眼那枚黏糊糊的戒指,從桌上拿起了一塊餐巾接了過來。
“當然,謝謝您了,麥克尼爾中校。”
“不謝不謝。說到底,畢竟也是我和德米特裡厄斯間接導致了你們倆今晚的不愉快……”
萬萬沒想到那兩個男人吵到最後,竟然反倒丟下他跟伊芙兩個人麵對麵吃蛋糕。麵對眼前年紀幾乎可以做自己女兒的伊芙,麥克尼爾中校隻能尷尬地嗬嗬一笑。
他將目光重新投向了餐桌上那一堆還沒有動過的蛋糕,剛想要伸手卻又突然頓住。
“恕我冒昧,布萊爾太太……請問布萊爾少尉今晚,應該隻給您準備了一枚鑽石戒指作為驚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