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摔著。”方冀南緊走兩步,接住差點掉下炕沿的大子,順手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丟回炕上,伸頭看看被窩裡睡覺的小二子,一邊小聲問陳菊英,“娘,家裡這幾天,沒啥事吧?”
“沒啊,這不都準備過年了嗎。”陳菊英問,“咋啦,咋這麼問?”
“沒咋,我就問問。”
既然家裡沒啥事,馮妙應該就沒什麼好生氣的,方冀南便不再去琢磨媳婦的情緒,轉身出去,“我去看看爺爺。”
陳菊英說:“你爺爺去公社開會還沒回來,這不到年關了嗎,開會多,大冷天你爹不放心,陪著去的,馮妙下河洗尿布去了。”
方冀南忙說他看見馮妙了。話音剛落,馮妙端著盆推門進來了,一聲不吭就去晾尿布。
“馮妙,你先去廚房看看,鍋裡有早上煮的紅薯粥,燒把火熱熱,給冀南盛一碗來。”陳菊英扭頭又對方冀南說,“餓沒餓,先喝碗粥墊墊,晌午媽給你包白菜餡的蕎麥包子。”
方冀南忙說不餓,一早在學校吃了飯的。
陳菊英卻說:“吃了也不耽誤喝碗粥,騎車一路這麼冷,喝點熱粥暖和暖和。”
“娘,我這一堆活兒呢,他要喝,叫他自己去熱,他又不是小孩。”馮妙耷拉著眼皮,把幾塊尿布展開晾好,拎著盆轉身走開。
“你說你這丫頭,叫你熱個粥你還事多了,冀南一個星期才回來一趟,他在學校食堂喝那個稀粥,就跟刷鍋水一樣,哪裡能吃得飽!”陳菊英轉身叫方冀南看著倆孩子玩,自己關好門出去,嘮嘮叨叨去廚房熱粥。
等嶽母一走,方冀南趕忙坐到炕沿,伸手把大兒子抱過來坐在自己腿上,捏捏他的小臉蛋,俯身一條胳膊撐著炕,湊近了去看被窩裡的小二子,一臉不自覺的笑,一邊嘴裡卻嫌棄道:“大子,看你臉皴的,叫你整天往外跑,臉皴跟小狗腚似的,你看弟弟的臉多白多嫩。”
兩歲的大子知道不高興了,撅著嘴傲嬌地哼了一聲,委屈。
可是小孩還不太會說話,隻好努力表達自己的抗議:“他,臭臭,尿尿,他還,吃奶奶,媽媽……不及(給)……我吃。”
最後四個字廢了老大勁兒才說出來,這樣的嬰國語言方冀南卻聽懂了,笑嘻嘻捏了下大子的腮幫子:“小樣兒,你還知道嫌棄彆人了,你小時候也在炕上拉臭、尿尿。你還想吃奶,弟弟都不夠吃,你是哥哥,你都長大了知道不?”
想到什麼,方冀南臉上忽然有點熱了,小聲嘀咕道:“你小子還想跟弟弟爭奶吃,你還有意見了,那你爸我跟誰提意見去呀。”
他抱著大子,又忍不住湊近了去看二子,七個月的小二子還挺胖,閉眼睡得香甜,腮幫子肥嘟嘟很是喜感。方冀南伸個手指頭小心戳了戳,軟鼓鼓的,忍不住咧嘴樂嗬。
他擺弄,大子也學他湊過去看,還動手摸弟弟的頭發,爺兒倆終於把二子弄醒了。
小嬰兒眉毛臉蛋皺了皺,睜開眼:……
眼前兩張臉都不是媽媽,於是小嬰兒眼睛一閉嘴一張:“哇……”
“馮妙,二子醒了。”方冀南張嘴就喊,拍拍哄哄不管用,伸手想抱起來,結果一摸,繼續喊,“尿了,快點兒。”
馮妙是帶著一股怒氣走進來的,心裡有氣,關門的動作就“咣當”一聲。
“喊喊喊,除了喊我,你還會乾什麼!”馮妙走過來,冷著臉看看炕上哇哇哭的二子,“哭了你不會抱起來哄哄?”
“尿了。”方冀南一臉無辜道,“你給他換尿布啊。”
“你沒長手嗎,就會喊我。他白天已經很少尿濕了,醒了你趕緊抱起來把尿,你不把,他當然尿了,我又得多洗一塊尿布,這麼冷的天,好幾天都曬不乾,尿布根本不夠用你知道不?”
馮妙說著把一隻手伸到方冀南麵前,“你給他換塊尿布能怎麼樣?你自己看看,我這手凍得跟冰塊一樣,能碰小孩嗎,我怎麼給他換尿布?”
她一頓搶白數落,這可是破天荒沒有過的事,方冀南張張嘴,懊惱地辯解道:“你發什麼火呀,平常不都是你換嗎,我不會弄、弄不好,回頭你又得說我。”
“換個尿布還為難你了,孩子都兩個了,你連個尿布都換不好,那你會乾什麼,要你這個爹有什麼用?”
馮妙心裡煩躁,走過來看了看床上哇哇哭的二子,皺皺眉乾脆指揮道,“你解開小包被,把濕尿布抽出來,拿兩塊乾淨尿布疊一下給他墊上,就這點事,有那麼難嗎?”
“這些平常不都是你管的嗎,我換就我換,你說話好好說,發什麼火呀。”
方冀南被她一通火氣弄得莫名其妙,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把二子抱過來,解開包被。
包被一打開,兩條光溜溜的小胖腿便使勁地蹬了出來,伴著哭聲一下一下蹬得歡。方冀南一手托起嬰兒的小屁股,把濕尿布扯出來,光顧著孩子,居然就隨手把濕尿布放在炕沿上。大子這時候還跑過來幫忙添亂,小手拍拍弟弟,嘴裡“喔喔”地哄。
馮妙看著方冀南笨手笨腳的樣子,聽著小孩哇哇的哭聲,當真一種一腳把他踢開的衝動。
不過她站著沒動,冷眼盯著炕上的父子三個,並沒有想幫忙接手的念頭。
有什麼不能放手的,等她難產死了,他還不是馬上娶了女主,聰明能乾的女主把三個娃照顧得好好的,備受誇讚,順便還收服訓練方冀南,叫他洗衣做飯帶孩子,還叫他心甘情願,表現良好,堪稱居家好男人。
憑什麼到她這兒就殘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