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賴(2 / 2)

見她搓揉漂洗差不多了,方冀南伸手從她手裡搶過來,胡亂擰了兩下,往盆裡一丟,“行了,走了,回家。”

兩人一前一後走上河沿。身後女人們的嘻哈說笑聲遠了些,方冀南胳膊碰碰她:“馮妙,彆生氣了,好不好?我一大男人,沒你們女人那麼多心眼兒,我哪裡不對你告訴我,我下次注意還不行嗎。”

“方老師,咱倆誰跟誰生氣呢?”馮妙頭也不抬問道,“昨天明明是我衝你頤指氣使,不像個女人,太不像話了,惹你生氣了,你還差點動手打我,打我也活該,我哪敢跟你生氣?”

“我什麼時候打你了?”方冀南叫屈,“馮妙你自己說,咱倆結婚三年了,我是打過你一下,還是罵過你一句?我舍得碰你一根手指頭沒有?”

“你的意思,你不打我不罵我,就是好男人,是我不知足了。”馮妙抬抬眼皮子瞥他,“你現在當著我爹娘、弟弟,你倒是敢打我罵我,易地而處誰知道呢。”

方冀南一臉黑線:“怎麼這麼說話呢?說的好像我真會打你似的,馮妙,咱們孩子都兩個了,我在你眼裡就那麼差勁兒?”

“……至親至疏夫妻。”

馮妙語調悵然低落下去,“過年了,這都1975了,方冀南,我總覺得,不會一直這樣下去。我做了個夢,夢見我死了,你轉臉就給孩子們娶了後媽,高高興興回城了,那後媽還不錯的,日子過得挺好。”

“你胡說什麼呢你,呸呸呸,大過年的不吉利,快呸!”方冀南睜大眼睛瞪她,居然一伸手抓著她脖子,手指摁著她後腦勺,硬叫她呸。

馮妙哭笑不得地低頭躲開他。

“……馮妙,你不會就因為這個跟我生氣吧?”

方冀南頓了頓,無奈道,“馮妙,你這叫什麼無賴行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肯定白天瞎尋思,做個夢而已,你還能不能靠點兒譜了?”

馮妙:“我說什麼了?我真要死了,你難不成還為我守身如玉、不再另娶了?你自己信不信?”

方冀南:“……”

“你這是整天瞎尋思啥呢。至親至疏夫妻,是說夫妻本來是非親非故的陌生人,結了婚就變成最親的人,結了婚就好好的一輩子,明白嗎?”

方冀南扶額,胳膊肘碰碰她,“哎呀好了,咱們不生氣了,行不行?都是我不好,我的錯。”

馮妙:“你能有什麼錯?”

“……反正都是我錯了,錯在我哄不好媳婦。” 方冀南,“哎呀走了走了,回家過年了,今晚咱做蕎麥卷兒吃行不行?”端著盆大步往前走了。

蕎麥卷沒吃上,下午陳菊英泡了兩碗黃豆,借了生產隊的毛驢磨豆腐。農村過年做豆腐是大活,馮妙把倆娃放炕上玩,叫馮躍進看孩子。

馮躍進扭了扭:“姐,我寫作業。”

馮妙:“不叫你看孩子可沒見你寫過作業,那就去看著孩子寫。”

方冀南一伸頭:“我看著,馮妙你去忙吧。”招招手叫馮躍進,“來來來,正好一邊看孩子,一邊我陪你寫作業,期末考試考的不算好,你們班老師還找我呢。”

馮躍進一聲誇張的哀嚎。

馮妙就去跟她娘磨豆腐。推磨的時候陳菊英低聲追問:“馮妙,你老實跟娘說,你跟冀南是不是吵架了?”

“沒啊,他不是也說了嗎。”馮妙心說,上午方冀南不管不顧拉著她就走,也不知道卞秋芬跟她娘說了什麼沒有。

“秋芬姑娘說,你倆吵架,叫我勸勸你,”陳菊英猶豫道,“馮妙啊,冀南這孩子算是不錯的了,他男人家總是有脾氣,要麵子,你為個女人,多體貼他,兩口子鬨起來,總是女人家吃虧,哪有女人占上風的。”

“卞秋芬還說啥了?”

“沒說啥,就說讓我勸勸你,要多體貼冀南,兩個人和和氣氣的。”

“也不是吵架。”馮妙默了默,試探道,“娘,你說我跟方冀南要是合不來,過不到一塊去……”

“你個死丫頭說啥傻話呢!”陳菊英臉色一變,一臉驚疑地打斷她,“啥叫過不到一塊去,孩子都兩個了,人家冀南對你哪一點不好了?打從你們結了婚,冀南他罵過你一句、還是打過你一下了?誰不說他脾氣好,寵著你,你要啥他想著法子也給你買來,對你好,對家裡大人小孩都好,你這是在咱家,又沒有公婆給你氣受,你個死丫頭,到底還有啥不知足的……”

“娘……”馮妙無力地歎氣,“你是我親娘吧,還是他親娘?怎麼處處都幫著他說話。”

“又說傻話,你咋不想想,冀南這是在咱家呢。”

陳菊英數落道,“冀南他一個孤兒,你們整天就在爹娘眼皮子底下,平常就算有啥也都是他讓著你。村裡現在就有人說他靠著丈人爹生活,明裡暗裡沒少取笑他,我們再處處護著你,那成啥了,那是當長輩做的事嗎?”

“你去看看村裡那些年輕媳婦子,婆婆妯娌小姑子,有幾個不受氣的,日子哪那麼容易的。你就想想,要是你嫁出去到了婆家,他們一家子都護著兒子不幫你,你心裡咋想。”

“爹娘多對他好一些,他也知道對你好。冀南這孩子就算不錯了,他對你好,你更該多體貼他,小兩口才好和睦恩愛。爹娘還不是想你們好,夫妻不和睦,還不是女人家吃虧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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