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到帝京了(1 / 2)

馮妙:“也不是非得去帝京, 隻要有物料和圖案,我其實也可以在家裡完成啊。”

“馮妙同誌,這不現實。”徐長遠立刻笑道,“你把這個事情想象的太簡單了。圖案、物料是一方麵, 實際工作要複雜的多, 工作量很大,就比如它顏色陳舊褪色了, 實際顏色也需要相關專家和你一點點確定, 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你在家裡繡出來就行了。”

馮妙為難了一下:“那, 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要指望你一個人, 那可就難說了。”徐長遠道, “我們原計劃是成立一個工作小組,召集一批技術好的繡工。現在隻有你一個人會, 如果你能教會幾個徒弟, 工作小組一起乾……”他沉吟一下, “估計, 至少也得一年。不然怕保證不了質量。”

馮妙:“……”

“這麼費事?”王建國驚訝。

“這算什麼呀, 這還是比較樂觀的預計。”徐長遠正色道,“王建國同誌, 你是沒見過, 俗話說比繡花還慢, 我們請的蘇繡老師傅說過, 他們最細的繡線隻有頭發絲的十分之一,一件一尺見方的繡品,可能就要繡上幾個月。”

王建國張張嘴,咋舌。

徐長遠停了停, 一笑:“馮妙同誌,這個事情非常重要,我們正需要你這樣的人。國家需要你。”

這就不好再推脫了。

馮妙原本也沒打算推脫,不光不推脫她還必須緊緊抓住,這對她是個很好的機會。隻是……

“馮妙同誌,你有什麼困難和想法,先提出來,我呢就去跟莊老和修複組彙報一下,工資什麼的,我們一定多給你爭取。”

“我其實沒彆的困難。”馮妙略一遲疑,心下做了決定,她去甬城考古隊兩個月,十天半月還回來一次呢,倆孩子就在家裡數著手指頭過,盼呀盼。帝京路途遙遠,她要是一走一年多……

爹已經不靠譜了,娘再指望不上?

再說把兩個孩子留在家裡,家裡三個老人——她爹娘年紀也不小了,還得照顧老爺子。長期讓她娘帶,不光不能上工,家裡都扔了不說,她娘身體就該垮了。

馮妙下定了決心:“徐同誌,我其實也沒彆的困難,工資什麼的我都無所謂,帶徒弟我也保證儘我所能地教會,隻要能給國家的文物保護出一份力,不要工資我都願意。就是眼下我兩個孩子沒法弄,他們的爸爸現在指望不上,我娘家也帶不了。”

徐長遠也為難了一下,到底年紀輕,也做不得主,難不成……找人幫她帶孩子?

王建國忽然插了一句:“帶去帝京啊,不都能上育紅班了嗎。再說他們爸爸不是說也在帝京嗎,你去了不正好投奔他。”

王建國顯然還不知道馮妙麵臨離婚的事情。

馮妙不想多談這些事,就簡單說道:“他那邊有些特殊情況,我現在隻能把孩子帶在身邊照顧。徐同誌,我的想法是,工資什麼的我都沒有要求,沒有工資我都應該儘力。就是我得把兩個孩子帶在身邊,所以能不能請你們幫我安排個住處,再幫我聯係個就近的育紅班。如果能租房子,我可以自己出租金。”

“應該可以吧。住處的事好辦,我們工作組本身也有宿舍……”徐長遠想了想,笑道,“城裡現在不叫育紅班,現在叫幼兒園了,還可以日托全托,具體我不太清楚,我自己還沒結婚沒孩子呢,不過我們有同事的孩子就是日托班,中午在學校吃,不用管,大人可以安心工作。”

“那這樣……”徐長遠站起來,“馮妙同誌,天不早了我先回去,我回去馬上打電話彙報,儘快給你答複。”

第二天上午,剛九點來鐘,徐長遠就屁顛屁顛跑來了,馮妙吃過早飯剛把娘仨換下的衣服洗了,開門一看不禁有些意外:“徐同誌,這麼早?”

“我從你們鎮上來的。”徐長遠笑,解釋說他之前先到甬城,主要是因為第一次來,按鄒教授的建議先找王建國陪同一起,昨天下午兩人回到鎮上就已經不早了,索性分道揚鑣,王建國回甬城,他則拿著介紹信跑到公社借電話,先跟莊老彙報過後,就在鎮上住了一宿。

這不,一大早就趕過來了。

“住處的事好安排。小孩上幼兒園的事,莊老承諾幫你聯係,他要是答應了就肯定沒問題,你儘管放心。”

“馮妙同誌,你看我們什麼時候動身,越快越好,你這邊收拾準備,我先去把火車票買了。”

馮妙可沒想到這麼快,昨晚送走徐長遠他們,她倒是去了老宅一趟,陳菊英問起家裡來客的事情,她也就隨口解釋一句,說還是鄒教授那邊找她幫忙。

馮妙想了想:“再快也得明天後天吧,你買了票再說,我把家裡安排一下。”

徐長遠答應一聲,轉身就走,馮妙看著他風風火火的背影笑笑,領著倆孩子去老宅。到了村中遠遠瞧見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馮妙就讓大子二子先去跟他們玩。

春種大忙還沒開始,跟著生產隊壯勞力下田翻耕,婦女們聽說去了麥田鋤草,爺爺卸任後馮福全就不讓他再下田乾活,尤其最近身體又不好,就留在家裡。馮妙去時,老爺子正歪在炕上,馮妙把事情一說,老爺子睜開眼,盤腿坐了起來。

“你要去帝京找冀南?”

“我找他乾啥呀。”馮妙道,“爺爺,這不跟您說了嗎,我是去工作,人家專門來請我。”

老爺子不可置信地沉默片刻,疑惑道:“馮妙啊,你真會他們的那個繡花?帝京那麼大,咋就找不到人會了,你可彆哄我,你都跟誰學的,我咋不記得你奶奶有啥繡花高手的大本事呢,你是不是想帶著孩子去找方冀南?”

“我不會去找他,這點誌氣我有。爺爺,您這一輩子都忙,忙著打仗、忙著當隊長,奶奶針線家務的活兒您啥時候關心過了?”

馮妙略帶調侃笑道,“爺爺,反正奶奶會繡花,您總該記得吧?我和弟弟們小時候穿的鞋子、戴的帽子,不都是她繡的。”

“倒也是。”老爺子點點頭,。

馮妙心說,是不是的,反正奶奶都過世好些年了,您也沒處問。這年頭農村婦女誰還不得心靈手巧,奶奶也確實會繡花,就糊弄過去了。

“可是你去帝京,總該去找找冀南吧,去都去了,你們一天沒離婚也還是夫妻,你一個女人家,還帶著兩個孩子,人生地不熟的,不投奔他你投奔誰?兩口子,牛郎織女日子長了肯定不行,你既然都去了帝京,夫妻兩個團圓了,你也彆犟,我尋思,他方冀南還是有良心的,你們兩個,總要為了孩子好好把日子過下去。”

馮妙心說,您那是不知道他還有個未婚妻。老爺子還對方冀南抱有幻想呢,一邊內疚氣得生病,一邊卻還對他抱有幻想。

沈文清說的那些事,馮妙也懶得到處對人講,她才不會讓自己當一個到處訴苦的怨婦。單憑沈文清突然來遷走了方冀南的戶口,還在大隊部陰陽怪氣說他不會回來了,大家就足以斷定方冀南變心了。

馮妙打斷他道:“爺爺,過不過日子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這事您就彆管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心裡有數。”

老爺子臉色變了變,吧嗒幾口煙袋:“妙啊,你是不是還在怨恨爺爺?爺爺這幾天心裡都難受,堵了一團茅草似的,早知道這樣,我當初……我當初就不該把你嫁給他。”

“爺爺,您說什麼呢。”馮妙輕笑,挨著老爺子在炕沿坐了下來,“爺爺,我性子犟,隨您,要是說過什麼不該的話,您也彆往心裡去。當初我跟方冀南的婚事,是我自己點的頭,我自己願意的,怪不到彆人身上。”

“他要離婚我同意,我不稀罕攀他這個高枝,誰離了誰又不是不能活,我保證活得好好的。我的事自己能處理好,您呢在家好好保重身體,我會常給家裡寫信,您不用擔心我。”

“行啊,”老爺子點點頭,“我孫女主意大,爺爺老了,就不管了。”

“彆呀爺爺,兒孫自有兒孫福。”馮妙笑,伸手捶捶老爺子的肩膀。上七十歲的人了,一頭蒼白,兒孫就多哄著點吧。

“我孫女主意大,本事也大。”老爺子道,“你爺爺一輩子還沒去過帝京呢,我孫女就去了,還是人家請去的,倆孩子也帶到帝京上學了,說出去我都有麵子。”

馮妙不禁一樂,笑道:“爺爺,您身子骨可硬朗,一輩子還早著呢,您等等,等我在帝京安頓下來,我接您去逛逛。”

馮福全一聽馮妙要帶著倆孩子去帝京,本能地就不讚同,陳菊英更是一百個不放心。

馮福全說:“要不你把兩個孩子留在家裡,你一個人先去。”

“你讓她一個人去?她一個女人家,人生地不熟的,半路讓人害了都不知道。”陳菊英埋怨馮福全,“你這是啥餿主意。”

馮福全:“那你把兩個孩子留在家裡,我送你去。我正要找他方冀南算賬!”

陳菊英:“這樣穩妥,等你到那邊安置下來,再把兩個孩子接過去。”

“爹,娘,我知道你們不放心,可帝京不是甬城,路那麼遠,回來一趟不容易,一來一回就得十來天,中間還要轉車停留一宿,我去了還要工作,再專門回來接孩子哪那麼輕巧。”

馮妙費勁解釋了半天,帝京那邊會幫她安置,還有徐長遠同行。

結果陳菊英來了一句:“誰知道那個徐同誌靠不靠得住,誰又不認識他,誰知道他好人壞人呀?你一個年輕女人家……”

馮妙:“……”

最終還是老爺子開了口,說他找公社的人打聽過了,徐長遠是拿著故宮的介紹信來的,再說那不還有王建國陪著嗎,假不了。

“那你……是不是先給冀南打個電報,叫他去接你們一下。”陳菊英遲疑著勸道,“好歹他是你孩子的爹,再說你們現在還沒離呢。”

“再說吧。”馮妙隨口敷衍。

馮福全:“去就去吧,我趕緊去把你和倆孩子的口糧送到公社糧管所,換成全國糧票你都帶上。我打聽過了,你們不是城市戶口,進了城也沒有糧票。”

馮妙忙說:“爹,我這裡還有一些糧票。”

馮福全:“多帶點兒,總比缺了強,城裡不比咱農村,喝口麵湯都得要票。”

馮妙這才得以回去收拾東西。

等她一走,老爺子跟馮福全和陳菊英說:“你們就彆攔著了,她到了帝京,好歹是跟冀南到一處了,這丫頭嘴犟,去都去了,哪能不去找冀南,就算她不去找,冀南很快也該知道了,有孩子牽絆著,一家子不就團圓了嗎。”

馮妙可不知道,她這一走,似乎所有人都默認她去帝京會去找方冀南。幾天後宋軍探親回來,看到馮妙的院子關門閉戶,東西都搬到老宅那邊了,一問,村裡人就跟他說,帶著孩子去帝京找方冀南了。

“真噠?”宋軍,“哎,她可算是想明白了。”

馮妙可不這麼想。

她上輩子、這輩子,見識雖然不少,其實都沒怎麼出過門,這還是她第一次坐火車,帶著兩個孩子出了門才知道,出門有多不方便。

馮妙帶的行李不多,隻帶了娘仨的衣服和隨身東西,還有一床棉被,這年代走到哪兒都得背著棉被。再加上帶著小孩坐火車,吃的用的總是要有,得虧有個徐長遠同行,徐長遠自己沒啥行李,就完全充當了駱駝的角色。

尤其不方便的是,一路上,他們常常理所當然被認定為“一家四口”。

就,很尷尬。

於是馮妙就教兩個孩子喊“叔”,喊得大聲響亮些,起碼減少一些誤會。徐長遠買了兩張下鋪,兩個鋪位隔著一格,火車鋪位太窄了,肯定躺不下他們娘兒仨,這樣一來,徐長遠就主動說他晚上帶著大子睡。

徐長遠雖然瘦,可身材也不矮了,馮妙笑道:“你帶著他也不太睡得下呀,你也睡不好,我再補票一個鋪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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