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人心不足(1 / 2)

永樂刺繡唐卡在卞秋芬手裡?馮妙這下真要震驚了。

她當時還隻是以為, 拍出八十萬的銅鎏金佛像有可能是卞秋芬的呢。

“那個佛像也是她的。”方冀南道。

天冷,回到家夫妻倆一人一杯熱牛奶窩在沙發上,討論這件事, 方冀南便隨手拿起茶幾上的一個白瓷小茶杯說:“這個不難理解, 馮教授,你明天就把這個茶杯送去拍賣,信不信我隻要跟特定人士露個風聲出去,你也能拍個幾十萬?”

馮妙:“……”

“也沒你說的那麼誇張, 人家拍賣公司起碼是要經過鑒定的。”馮妙道。

“你馮教授說它是真的, 你就說它是乾隆皇帝用過的。”方冀南笑。

卞秋芬拍賣的東西倒不是假的, 卞秋芬家裡收藏的東西, 大部分是她八十年代初從國營古董店買的,那時候東西多便宜啊,可能幾十塊就能買一個清朝的小碗,沒準還是官窯, 還帶發|票和收藏證書的。

九十年代開始就不行了,九十年代之後, 即便是國營古董店也都是私人承包了,未必就沒有贗品,以及,價格就上去了。

而這些手續齊全、來源明確的收藏品, 經由拍賣行拍賣出去,合法渠道, 合法手續,表麵看起來完全沒有問題,隻除了價格遠遠高出預估。

可拍賣場上有人願意買,人傻錢多或者有人偏就喜歡, 正大光明拍下來的,你甚至沒法說這裡邊有問題,不好定性。尤其大部分圈外的人也不懂,也不會知道這東西到底值多少錢,人家合理合法拍賣的八十萬,你也隻會認為他值那麼多。

春節前馮妙打電話給肖微,問她今年春節打算怎麼過。

“你乾脆來我們家吧,我們家今年人少,大子不回來,丫丫讓我打發去陪宋軍過個年了,宋軍讓他來這邊他又不來,黃阿姨過年回老家,就隻有二子在家。”馮妙跟她數了一圈說,“你正好來我們家一起,熱鬨。”

“我不去。”肖微笑道,“每年到這個時候你們就一個個找我,我姐、我妹妹都叫我去,你也叫我去,我知道你們關心我,怕我一個人過年過節孤單,其實我一個人最舒服,壓根就不想去你們誰家。”

肖母過世後,肖微一個人倒也逍遙,就是每到逢年過節一個人過,她自己也許沒覺得怎樣,親近的人難免想關心一下了。

“你姐家一堆孫子、孫女,兒媳婦又比較事兒,你妹家裡還有公婆,我們家能一樣嗎,我們家最合適了。”馮妙道,“你來,今年春節能放七天假,多難得啊,我們倆正好聊聊天。”

“我一個人真挺好,你能不能彆管我。”肖微道。

馮妙不是想管她,往常情況要是能放幾天假,肖微說不定就會出去玩,可今年讓肖淮生這個事整的,肖微不好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帝京。

她跟肖微打電話,二子湊過來聽到幾句,便笑著接過電話說:“肖微阿姨,你看我都想你了,要不這樣,你年初二過來,來我們家熱鬨幾天,您看我們家今年過年,除了我爸我媽就我一個人在家,我整天被我爸挑剔嫌棄,孤孤單單忒可憐了,您來了還能解救我一下。”

“你這小子,從小就會哄我開心。”肖微不禁失笑,答應說年初二過來。

年初二上午肖微還有事,下午馮妙便打發二子開車去接她,兩人就一起洗手包餃子。

“卞秋芬是不是去找你了?”馮妙道,“聽說她這陣子一直在奔走,我叫你來我們家過年,主要是怕她大過年去騷擾你。”

肖微說:“那你就不怕我來你們家,把她也引來了。”

馮妙笑道:“應該不會。你不懂,卞秋芬最不想讓我看到她落魄的樣子,找誰她都不會來找我的。”

這種心理倒不難理解。

肖微便說卞秋芬早就找過她了,肖微說:“她來找我,我直接跟她說她應該慶幸這件事我回避了,不然案子要是落我手上,我肯定直接判個槍斃!”

果然是二姑娘。馮妙不禁笑了下:“還是你行。”

“沒人比我再憎恨他了。”肖微道。

“我父親一世英名,就毀在他手裡了,現在外界提起他犯的事兒,免不了要提一句他是我父親的侄子,我父親培養他那麼多年,他沒給我父親添什麼榮光就算了,死了還要被他連累名聲。”

肖微恨恨道:“我說真的,案子落不到我手裡,但是我一定會代表我們肖家,建議他重判!”

馮妙說:“我到現在還覺得不可思議,要說他們夫妻收入也不低了,各方麵條件都屬於很好的了,卞秋芬有的是辦法讓自己發財,為什麼非要走這樣的路子呢。”

“人心不足唄。”肖微道,“早幾年還好,也就這幾年,肖淮生今年57歲了,自己覺得沒有往上升的指望了,快退休了,大概就想臨走撈一把,欲壑難填,自己把膽子養肥了。”

“你看他們一家人,吃穿住用花錢向來大方,兩個人工資收入都那麼高,卞秋芬那個人,對自己非常舍得,大人孩子花錢也特彆舍得,彆人還誇她當後媽對孩子好,給孩子吃穿用的都不吝嗇,不虧待孩子,我媽以前還說她不攢錢,還替他們家擔心呢,說將來孩子大了用錢怎麼辦。”

其實人家自己心裡有數啊,人家不用攢錢。

卞秋芬給自己設計好的路子,就是八十年代搞收藏,兩千年之後升值賣掉,正好房地產市場升溫,再用來買房子。可以說如果不是太貪心,她這條路子簡直不能更好了,默不吭聲,不動不搖地就能發財巨富。

就比如那尊銅鎏金佛像。剛剛經曆六七十年代,八十年代初佛像收藏大冷,就沒幾個人買,放在國營古董店的庫房裡落灰,乏人問淨。當時文物古董沒有市場、沒有拍賣,銅鎏金佛像一百二十塊錢買到她手裡,兩千年能輕鬆賣出幾萬塊。

翻了幾百倍,給一般人大概就狂喜了。

可是這個東西,如果能“合理合法”地賣出八十萬呢?

“最開始可能是98年,一家子吃喝花用,肖玫、肖葵留學花錢,他們家其實這麼多年一點積蓄都沒有,之前卞秋芬也賣掉過她收藏的東西,96年賣掉過一件清代官窯的盤子,她花了三百塊買的,賣了幾萬塊,也隻有那次拍賣沒有貓膩。98肖京京考上大學,卞秋芬想在大學附近買個房子,就決定賣掉一個清代的梅瓶,肖淮生當時還比較收斂,自己沒出麵,委托給彆人去辦,被他委托的人為了討好他,就故意透露給一家民企的老板,那個老板找人唱雙簧,抬價買了下來。再後來,嘗到甜頭就難以收手了,有一就有二,一次又一次。”

肖淮生這種操作很難被發現,要不是兩千年那個刺繡唐卡,還未必這麼快東窗事發。兩口子當時故技重施,要賣掉銅鎏金佛像,然後卞秋芬也不知哪來的膽子,拍賣會上竟大手筆地出手把永樂刺繡唐卡拍了下來。

馮妙修複刺繡唐卡前前後後用了四個多月,並且也不止一次表露惋惜,卞秋芬的那種心理,大概就是“你想要的東西我可以輕易搶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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