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問出了這句話。
“當然。”
“那好,那我想要……”
等賀斯臣說完他的意圖,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麵前寸寸龜裂開來,隨後一切消散。
接著,賀斯臣再也沒有回到那個地方,很久很久,久到他日複一日地躺在這具無法移動的身軀裡感受著生命力的一點點消逝,久到他再次以為那隻是他的一場夢。
今天,他感覺到自己衰弱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隻能不甘地任由意識沉淪到更深的黑暗中。
隻是,他沒有想到,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居然真的見到了夢中的男人。
不過,男人此時沒有那雙巨大而美麗的雙翼,也不似夢中那般冷漠而死寂。唯一相同的是那身繁複的白衣,和身後長長的銀發。
儘管此時男人的臉上還是麵無表情,但是他卻能感受到男人和從前他在那片虛空中看到的模樣,完全不一樣了。
冷漠的墮神,終於找到了他的心之皈依。
賀斯臣低頭看著自己半透明的靈體,對著衛約禮艱難地笑了一下。
“你真的來了……很抱歉,我隻是一個無法動彈的植物人,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生死。”
他的生命如今是自己走到了儘頭,所以那場交易……還算嗎?
“算。”
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淡淡回答,卻沒有多做解釋。
如果賀斯臣不同意,他就無法來到這個世界。
“那就好。”賀斯臣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
“我相信你能做到。”他看著衛約禮,似乎有些為他高興,“你應該也找到了你所說的,‘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了,恭喜你。”
“嗯。”聽賀斯臣說起這個,男人始終沒有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賀斯臣的靈體開始逐漸消散,他沒有害怕,而是望向了窗外的那些星辰雲月,眸光柔和。
“能在死之前再看這個世界一眼,已經足夠幸運。”
他的靈體徹底消散,與此同時,病床上的身體居然也在逐漸消失。
最後,衛約禮伸出手,靈體和身軀都化為光點落入他的掌中。
賀斯臣的死去帶走了他的一切,仿佛這個人從始至終不曾存在。
而衛約禮走向病床,躺下。就像曾經的賀斯臣躺在那裡一樣。
緊接著,他的身形瞬間消瘦了下去,一頭銀發也成了半長的黑發。
在他躺下的一瞬間,病房中的時鐘再次轉動,心電圖也再次波動起來。
隻是一下又一下,越發地強健有力,與之前的虛弱紊亂全然不同。
衛約禮睜開眼,坐起身,神色平靜地按下了病床旁邊的呼叫鈴。
值班的護士在發現呼叫鈴是從原本屬於賀斯臣的病房中傳來時,感到難以置信,但是職業素養還是讓她走去了病房。
於是她便看見坐在床頭平靜地注視著他的青年。
“……”
……
於是在這個深夜,一個大消息瞬間在A市的賀家中流傳開來。
成了植物人已經六年的大少爺居然突然醒來了!
天哪,這都六年了,他們賀家早就忘了這個大少爺。隨著大少爺母家的敗落,他也被送入了一家普通的療養院,無人問津。賀家上下都快忘了還有這號人了!
如今的賀家,賀父的第二任妻子——陳夫人風頭正甚,寵愛無限。彆說這成了植物人六年的大少爺,就說跟大少爺一母同胞所處的小少爺,也早就沒有人在意了!
如今賀家正兒八經的少爺,隻有現今當家主母所生的二少爺,早已被賀家家主當成了下一任繼承人培養。
在這個時間點,大少爺居然醒了?!
這個無眠夜,有許多人嗅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
但是理智又告訴他們,賀家大少早就大勢已去,昏迷了六年才醒來,也不可能再擠入權力的中心。隻會被陳夫人和二少爺再次啃得骨頭都不剩。
……
這個深夜,賀家發生的一切薑綽都不知情,她隻是在安心中美美睡了一覺。可她醒來時,卻發現床的另一邊空無一人。
一場高質量的睡眠帶給她的放鬆和愉悅在察覺到身邊沒人時瞬間消失,她立刻坐起身,環顧四周,試圖找到衛約禮的蹤跡。
“衛約禮,衛約禮!”她喊了幾聲,無人應答。
恐慌瞬間湧上心頭,她幾乎以為過去的那幾天,隻是她做的一場奢侈的美夢。
可是她轉頭看到床邊還放著她昨天買給衛約禮的浴袍時,又隱隱鬆了一口氣。
她目光在房間裡搜索著,然後再床頭發現一張字條。
【我去取回我的“身份”,不要擔心。】
就在她看這張字條時,手機上恰好彈出了一通電話,來自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接起來,電話那頭是熟悉而安心的聲音。
“早安。”
是衛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