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治(1 / 2)

出乎意料的,還是沈意,且隻有她一人。

她去而複返,手中端著一盆熱水。

奚木又瞧見她從房裡的書架下取出一隻紅木箱子,一時惴惴不安,她要做什麼?

沈意搬了張凳子,坐到奚木麵前。

待濕熱的帕子上了臉,奚木才覺得不好,啞聲開口:“我、我自己來……”

“彆動,我來快些。”沈意動作不停,小心地避開那些紅疹將他臉上的脂粉擦去。

奚木何曾與女子這樣接近過,他眼睛緊閉著,指尖不安地揪緊衣袖,上好的綢緞料子被他攥出痕跡極深的褶皺。

沈意自認為動作很快地在擦他臉上的脂粉,可對奚木而言,則像是過了許久許久。

終於聽到沈意道:“擦好了。”

奚木極其克製地呼了一口長氣,當他小心地睜開眼睛,剛好看見沈意從箱子裡的針包中取出一根長針,看樣子是要往他臉上來的。

下巴被再次托起,他不敢躲,指甲隔著衣袖嵌入掌心,他想著,反正臉已經夠難看的了,刺些什麼也沒什麼關係。

沈意這些年見過不少病人,第一次見緊張成這樣的病人,她想了想,閒聊似的開口道:“你臉上這脂粉不便宜吧。”

奚木不解她是何意,但還是微微點頭,喜爹給他上妝時就感歎過:“這脂粉在街上得要好幾十文才得一小盒呢!”

又聽沈意說:“給你上妝的喜爹是你家親戚嗎?”

奚木搖頭,輕聲說:“不是。”

“那他對你還挺好。”沈意語氣頗為感慨,針尖輕抵著疹瘡中心點,道:“你這巴掌大的臉,蓋了得有兩斤粉吧。”

總算聽明白她意思的奚木臉一下漲得通紅,開口欲辯解:“那是因為——嘶……”

沒等奚木把話說完,臉上驟然而來的刺痛讓他倒吸一口冷氣。

卻見沈意動作極快地把他的下巴抬起,讓他臉呈微仰狀,膿血順著針尖溢出,被沈意尾指無名指夾著的紗布迅速擦去,隨後又手速極快地刺破另幾個疹包。

奚木因疼痛而擰了眉,眼睫濕潤,眸光瀲灩。

沈意沉浸在醫治中,語氣因對病情的重視而顯得有幾分嚴肅:“好了彆動,大的結束了,後麵還有幾個小的,我幫你紅疹中的膿清出來,儘量忍著彆哭,不然你這張臉要留疤的。”

奚木愣怔,想了好久,才有些明白沈意這番話語裡的意思。

她……在幫自己醫治嗎?

緊攥著衣袖的手指忽被人掰開,塞進了柔軟的布料。

“實在痛得要流淚就自己按著眼角,我一會兒騰不出手,瘡口千萬彆讓眼淚碰著了。”

奚木抓著布料,臉上陸陸續續隱有刺痛傳來,眼角淚意不受控製地湧現,他記得沈意的話,用布料按在眼角,黑色的眼瞳裡映著神情認真的沈意。

他內心茫然不解。

沈意清創的手法快且熟練,屋子裡隻有兩人的呼吸聲,紅燭偶爾閃動,可沈意的手從未抖過一下。

雲白和雲藍兀自納悶,雲藍悄聲道:“怎麼少奶奶和少爺在房裡沒了動靜?”

雲白道:“守著吧,指不定一會兒叫水了呢。”

除去最開始那道刺痛,之後的疼痛感都明顯弱些,奚木心裡依舊不安,他擔心沈意是誆騙他的,他接著又想沈意若誆騙他,他也毫無辦法。

他已經是她的人了。

好大一會兒,才見沈意收了針。

接著又從藥箱裡拿出幾個瓶瓶罐罐,和他道:“你運氣倒是好,清草膏還剩了點,等下你也好受些。”

奚木看她將瓶中的藥粉藥膏倒在瓷碟裡混合成糊狀,遙遙聞著就是十分清苦刺鼻的藥味,直到她打開了最後一個白色瓷瓶,一股清新的草木香陡然出現,壓住了不少清苦藥味。

“好了,難捱的時候已經過去了,臉彆動了啊,我給你上藥。”沈意拿著扁木勺往奚木臉上比劃。

微涼的藥糊塗抹在臉上,偶爾能感受到粗硬的木勺觸感,直到藥糊上完了,奚木才後知後覺地感到臉上起了些灼熱癢意,但很快又有一股清涼之感將之平複。

沈意一邊清洗整理自己的診治用具,一邊道:“傷口會有點癢,是正常的,要忍一忍,不要抓撓,明日中午來找我換藥……”沈意話語頓住,覺得自己好像說得不大對,他是自己夫郎,不是求診病人,又改了改:“呃,明天中午我幫你換藥。”

沈意把東西收好,打量著奚木臉上自己的“傑作”,非常滿意,她明顯感覺自己剛才清創的手法有進步。

新婚忙了一天,大晚上還治了個病,沈意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伸著懶腰道:“行了,咱們睡覺吧,累死了……”

沈意低頭去解外衫,奚木見狀,神經再度繃緊。當沈意掛了外衫在架子上,回頭看見被塗了滿臉藥糊糊的奚木還沒動靜,疑惑道:“你睡覺穿衣服睡的?”

奚木身體抖了一下,搖頭,輕輕去解衣帶,手肘內側的匕首時刻提醒著自己的存在,奚木怕被沈意看出來,動作慢吞吞的。

沈意卻絲毫沒注意到,她從衣櫃裡翻出了一件舊衣裳,墊在內側的枕頭上,“你睡裡麵吧,晚上隔著這個睡,不然藥弄到床上也難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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