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針(1 / 2)

渝州金氏母女見沈昭華出來,目帶期盼地看著她,啞聲開口道:“沈大夫,我女兒……”

沈昭華將人扶到桌邊,取了紙筆細細將兩種方案與她們說。

“如今她體內陰寒濕盛,陽虛不固,現有兩種方法,一是開溫補方,日日臥床喝藥以延陽壽,二則是針灸放血,能治好,但此法風險極大,行針過程中病人若受不住……”

沈昭華話未說儘,可未儘之言在場幾人都知道。

金氏母女麵麵相覷,半晌無言。

沈意在一旁看著她們,張口想說話,沈昭華熟知她性格,怕會影響病人家人做選擇,一把拉住她。

金氏注意到這一舉動,混亂的思緒讓她近乎急切地問道:“不知小沈大夫想說什麼。”

沈意當是開口道:“我觀她指腹有繭,想來是個讀書人,若她心懷抱負卻困於病榻,隻怕心有不甘。”

金氏眼眶發紅:“小沈大夫說得是!我女兒她滿腔熱血想要考功名,可憐庸醫誤她!我遍尋大夫,也隻有你們寧世醫館願意收,金茗感激萬分!但求兩位大夫給個準話,若是針灸放血,能有幾成把握?”

沈昭華保守道:“若是今日行針,便有六成把握,越往後拖,成算越小。”

聽到六成二字,金氏母女臉色掙紮愈發明顯,兩人在商量良久之後,艱難同意了針灸放血。

沈意在進診堂時餘光看到丁術抓好的藥,托他將藥送到自己家中去,並讓他告知爹爹,今日她和娘在醫館住下,晚上不回去了。

進了診堂,烈酒、紗布、銀針等醫治用具一應都準備好了。

旁邊的小爐子上溫著參湯。

“臨春,我來行針,你察其狀。”

“好!”沈意點頭,她和她娘也配合過多回,互相都有足夠的默契。

針灸不光考驗大夫對五行經脈和穴位的認知,還考驗大夫自身行針的巧勁、力度與熟練程度。

金玉兒情況複雜,光大夫會紮針沒用,還得看她自身身體接受程度。

行針前,沈昭華就往她舌下壓了參片。

沈昭華先行了五針在內觀、申脈等穴道,護住心脈。

隨後需逐一在天池、腰俞等二十九處穴道下針放血,行至少海穴時,二人便看到皮膚之下明顯的黑影,這正是血堵處之一。

沈昭華和沈意對視一眼,沈昭華手指極穩地紮針入穴,待拔針時,烏黑的血液滋出,被早有準備的沈意用紗布擋住,等血液成鮮紅色時,沈意用紗布按住針口,塗上藥膏,這一針算是完成了。

第一針、第二針……越往後,行針越為困難,而且每行三針,便得給病人灌一次參湯吊氣。

夜色深沉,周遭的店鋪早已關門,整條街道也隻有寧世醫館還亮著燈。

丁芷支著腦袋打瞌睡,齊氏送來的晚飯早已經涼透了,金氏母女雙手合十做祈禱。

……

在聽聞沈意晚宿醫館的時候,奚木內心是鬆了一口氣的。

齊氏對母女倆的行為早已習慣,雲白和雲藍則更加篤定心中猜測了,畢竟哪有新娘子新婚第一天就外宿的,肯定是對夫郎不滿意。

吃過晚飯,又將家中稍作整理後,沈家的燭火也很快暗了下去。

身旁無人,奚木摸著手肘處的匕首,總算合了眼,也許是睡前那碗藥的作用,又或許是身旁無人的緣故,他很快睡著了。

隔著一條街之外的寧世醫館裡,沈昭華的行針遇到了難關,這不光是她的難關,也是病人的難關。

“我看著她,你放心紮。”沈意沉聲道。

沈昭華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點頭。

沈意有心緩和氣氛:“老沈,你可彆誤了我一世英名!”

沈昭華麵上稍鬆,“你才多大點,還一世英名,一定得盯住了!”

沈昭華聚氣凝神,在章門穴落了針,病人吃痛驟醒,她發出痛苦叫喊,沈意眼疾手快往她舌下塞了參片,連帶著塞了一團紗布進去,防止她咬傷舌頭。

金玉兒痛得眼珠凸起,太陽穴發紅,她死死咬著紗布。

沈意對著她的耳邊道:“金玉兒!你得扛過去!你娘和妹妹在外頭等你呢!”

金玉兒手指緊緊抓著沈意的手腕,舌頭之下的參片為她痛苦昏沉的腦海裡帶來一絲清明,她聽見這個陌生年輕的聲音,也聽見她說自己的娘和妹妹在等她。

沈意見她有意識,便繼續和她說話:“我叫沈意,是個大夫,我娘沈昭華也是個大夫,她正在給你紮針,給你治病,等你病好了之後,去告訴那個庸醫!寒症下寒藥,是最蠢最蠢的大夫才開得出來的方子!讓她趕緊回山裡把《傷寒雜病論》《金鑒》給看個百八十遍!”

金玉兒聽得又痛又想笑,她說不出話,隻狠狠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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