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晦氣(1 / 2)

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8057 字 6個月前

好容易上了車,承恩在胡同口站著,看到他們一頭臉的血也麵不改色地掀開簾子,眼角餘光看著這個回形胡同的另外一端已經鬨起來了,巡警一個勁的往那邊湧過去,街麵上人生熙攘。

他把簾子放下,噠噠噠地就走了,他覺得還得是馬車,跑得快還不起眼,迎麵一個駱駝隊過來,兩邊馱著貨物剛進城,駝鈴聲音清脆悠然。

扶桑直接就平躺在裡麵去了,她得斜著躺,姿勢非常彆扭,沒辦法,她疼啊。

她得去找伍德,好在臉是朝著外麵的,“去找伍德先生,直接去他家裡,然後打電話喊他醫院回來!”

宋暘穀看她一眼,轉眼間就到伍德洋房那邊去了,老阿媽不在家裡,大概出去聽戲去了,伍德白天不在家裡,隻在家裡吃早餐,傭人阿媽會一手西式餐點,能讓他早上吃的比皇帝還要好。

宋暘穀站在院門外麵,眼看著扶桑腰子也不捂著了,頭也不縮著了,自己往院牆南邊兩三米處,一處小花壇的上麵掛著一個綠色的郵箱,然後她從郵箱的後麵,伸手摸索出一個鑰匙來。

先開了大門,然後又進院子,從地毯一角的下麵,摸出來樓房的鑰匙。

就是承恩看了,也不由得側目,挺熟啊。

扶桑進去就拉著電話,自己跟個死狗一樣躺在沙發上,“快回來,我就要死了,帶著藥跟繃帶,有外傷還有跌打。”

伍德那邊忙著呢,上午這個點兒真的人很多,有錢的病人永遠都排著隊,先前老袁先生的家屬也在,他們一直想要一個結果的,看看老袁大人的死因能不能從醫學上證明真的就是日本軍醫乾的。

日本人的醫院肯定是不能去,這家是自己人開的,可以來,伍德在一邊看了很久了,他不太擅長法醫這個領域,就是看看的,自己脫下來衣服,“有個朋友,我先走一下。”

到關鍵時刻了,不太想讓他走,血檢什麼的還需要伍德幫忙的,“能不能出結果再走呢?”

比劃了一下,“就一會兒,不然怕到時候需要你看一下,我們不太擅長血液疾病。”

伍德領帶鬆了一點,他渾身上下就非常德係醫生的裝扮,非常的一絲不苟,“讓助理在吧,有問題可以給我家裡掛電話,我先走一步。”

自己拿著箱子,去辦公室就開始劃拉,他剛才覺得自己不太擅長領域之外的事情,但是助理在旁邊儀器化驗看他這個劃拉的東西,覺得他是個全才,什麼都會一樣,全能型人才一樣的。

這些藥,得治療多少病啊,助理也不是很有眼力勁,“病成這樣,不太好救吧。”

你看看,這基礎病得多少啊,這麼緊急的情況下,打電話去家裡,肯定是送醫院來不及了,不然不能喊人家裡去。

伍德愣了一下,沒太懂他什麼意思,他有時候就覺得,選個助理一定要聰明的,像是扶桑那樣聰明的,他手都是無意識地動作,因為他沒想過扶桑會回來,能活著回來。

他跟她最後的聯係,就是幫她搞到一張船票去日本,她去日本之後,再也沒有聯係過之前他介紹的朋友跟同學,音訊全無,後來中日戰爭爆發,日本本土全麵推行軍國主義,經濟管控軍事化。

一切都更渺茫了,他有時候路過棺材店鋪,生意比之前更興旺,會看一會兒,看看給她一個什麼樣子的界碑合適,她最後的那一點願望,交待他的最後一點事情,總得做到。

總不能讓她真的葬在富士山下,不得回家嘛。

伍德沒說話,提著箱子就走了,他開車家裡去的,真的有錢,在租借自己住,社會聲望也很高,無論什麼年代,醫生都很好過,亂世醫生的日子更好過一點兒,因為社會需求很旺盛。

就是家裡,這兩年對他也更加寬和了,因為治病救人是大事兒,他看了一眼大門上插著的鑰匙,一眼就認出來是那一把鑰匙,那還是很多年前。

扶桑大概還小,有時候來家裡學習外文,伍德時間不太準時,他忙,扶桑會等很久,他就給藏起來兩把鑰匙,扶桑到時候可以進去。

他有時候忘記鑰匙了,也可以用一下。

在租借這邊,沒有賊來家裡偷東西的。

扶桑這會兒臉都開始黃了,之前是疼得臉白,宋暘穀看她也覺得不對勁,蹲下來撐開她的眼皮子,看她黑眼珠還在動彈,鬆口氣,“內臟傷到了嗎?”

有些後悔,剛才怎麼沒發現的呢,難怪路上那麼慢,“怎麼不早點說——”

扶桑氣的,恨不得抽手一巴掌,你清醒一點兒好不好,是我不跟你說嗎?

是你沒給我機會說啊,她死死地把眼睛閉上,真的不想再多看這個世界一眼,多看一眼她都覺得傷心。

心裡麵一串棒槌罵過去罵過來!

這樣就過去了,宋暘穀你說這人還挺上心,我管你搭理我不搭理我,我不能看你這樣子快死了一樣的,我得搶救你一下是不是,讓你好過一點兒,他這會兒才回過味兒來,心裡才開始覺得急。

“承恩,去打清水來——”

承恩剛找出來一瓶酒精,放下來,自己去洗手間打水去了,“傷的厲害,剛沒發覺,這會兒您看臉都黃了。”

宋暘穀有點慌,他懂一些跌打損傷的,他們兄弟三個小時候也是這樣摔摔打打地,可是不大一樣,哪裡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因為他們挺耐疼的。

笨手笨腳地去拿著酒精給扶桑擦臉,她臉上的血還沒乾淨呢,跟鐘馗他妹妹一樣,有點嚇人。

她姿勢本來就有點扭曲,有人給擦,輕手輕腳的,扶桑就覺得好一點兒,也願意睜開眼睛了,她頭是朝著沙發外麵,有一點懸空的,這樣她舒服一點兒,因此能看見宋暘穀的下巴。

看見他緊繃的下巴,這樣的表情就是很凝重,那點凝重能讓她看見嘴角都是凝固的,她鬆口氣,心想你總算知道怎麼做個人了。

“你輕點——”彆給我毀容了!

扶桑看他拿酒精瓶子在自己臉正上方倒的時候,就有點不大好的預感,這樣很容易倒自己臉上去了,她話還沒說完,就看他那手一鬆。

那瓶子就脫落下來了。

扶桑你說都沒力氣叫,她隻能側臉,那瓶子擦著她的下巴砸地上去了,一股子味道四散開來。

除了砰的一聲,客廳裡麵安靜的像是隻有火葬場劈裡啪啦的聲音,窒息。

真叫人窒息,承恩端著盆子,恰好都看見了。

他背身過去,端著盆子又回去了。

想起來了,他得多加一點冷水。

他不能回去,回去宋暘穀麵上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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