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她說結婚(1 / 2)

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7790 字 6個月前

上車了,扶桑看著這車子,是真的好,不由得心動,現如今北平城裡汽車越來越多了,歌舞廳還有國際飯店門口兒都有專門的小汽車租賃服務,“這個得多少錢啊?”

宋暘穀一愣,他不是很清楚價格,“差不多幾萬塊吧。”

加上進口關稅的,款型也不一樣,便宜的可能要十萬塊不到,貴一點的幾十萬也是有可能的,扶桑就有點眼饞,她這是遇上事兒了,才覺得這個東西比馬車好。

要快一點不是,不至於遇見急事兒了,還要給馬套車,遇見泥窩地了崴泥還得人下來推一把,放的東西也多,最主要的坐著是真的舒服。

記在心裡去了,但是又覺得自己這樣的太突兀了,沒有身份地位的,有這麼一個東西就跟惹禍一樣,宋暘穀有工作證,他到城門口亮一下就可以了,跟查四爺進城排隊等著人盤查的時候不一樣。

“先去紙紮鋪子,家裡鋪金蓋銀入福地的時候賣。”她對喪葬的流程,也是了如指掌了,這些東西人家一交待她都知道,不用來回掃聽。

還有燒的馬,紙紮鋪子門口兒,宋暘穀就不進去,你說你這時候跟著進去一起辦事兒啊,他真的是老實,讓他當司機,他是絕對不會司機以外的所有活兒,指望著他前麵給你跑腿兒辦事,這不太可能。

扶桑在裡麵跟人家磨嘴皮子呢,“我們要的急,今兒下午能不能出來呢,我們給加錢。”

紙紮鋪子的老板跟舒充和也是早先認識的,不大不小的四九城,大家老住戶都掃聽著呢,“喲,是原先住在倒簸萁胡同那一片兒是不是啊?你爺爺那會兒還是我爸爸給做的紙紮呢,那個馬眼睛特意到隆福寺裡麵開光的呢,這事兒北平裡麵好熱鬨的人都知道,體麵著呢。”

說的扶桑心塞,這可是一代不如一代,舒充和爸爸那一輩兒,興許家裡還有一些家底兒,“我爺爺大概是正藍祁下的一個驍騎校,那時候還能領兵呢。”

到了舒充和這兒,成了看城門的了,勉強能有個驢車了。

“什麼都甭說了,聽您的,您這事兒我給您辦好了,您看,下午我就讓夥計給您送過去,這一匹怎麼樣,這馬可真是好啊,您看這腿兒,全是勁兒啊,是內蒙來的馬,不是南洋的小腳馬,風來了都不倒。您燒的時候啊,那火頭看著是真好啊,這馬尾巴——”

他喋喋不休地說,紙紮鋪子向來是傳承有序的,有師傅必定有徒弟,有徒弟必定有絕學,有絕學必定是獨一份兒的,因此如今的鋪子,倒也不溫不火還算興旺,最起碼手藝是好。

光是一個過世人騎著的高頭大馬,眼睛鼻子尾巴都有其中的行道,有一番讓活著的人聽了覺得欣慰的話兒,所以扶桑願意往這裡跑,人家的活兒能講出上百個門道來,人家念的馬兒爺經聽得你覺得西方是個極樂的世界。

紙紮的金銀元寶蓮花盆兒,都撿著最體麵的買的,就連衣服也是個毛呢中山裝,這是明天要跟馬一起燒去的,死人不能上馬,但是壽衣鋪子有絕學,做的不大不小正正好好時髦兒的中山外套兒,把外套放在馬上麵,權當是人上去了。

等著下午家裡去了,正好趕上送漿水,扶然已經紮上麻繩兒了,頭上腳上都得覆白布,孝子當頭兒,人手一支香,他路過扶桑的時候有些踉蹌,孝子報喪都是跑著的,跪倒在地的時候,他爬起來的時候一個胳膊就不太好起來。

把扁擔放在肩膀上,扶桑跟扶美在最後,前麵是舒家的旁係侄兒媳婦孫媳婦,先男丁後媳婦兒,最後才是女兒們,世俗就是這樣兒的。

她囑咐承恩,“快家裡去吧,晚上我們還得守靈,家裡亂哄哄地,吃也吃不好,你們家裡去吃,等著事兒過了再說。”

承恩看著宋暘穀還站在磨盤那裡呢,心想你但凡機靈一點兒,這會兒不得要根香在後麵一起跟著啊,晌午那會兒扶桑拉著宋暘穀裡麵去,在舒充和麵前說的話他可都聽見了,這多好啊。

他最知道日子好過不好過的,這些日子,真的壓抑,宋暘穀自己情緒不太好,他就有本事讓身邊人情緒都很一般,他還不是那種聊天傾訴的性格,全靠自己調節。

如今也高升了,剛升了科長,往後是主任,部長,這世界上他反正一片光明璀璨的大路,後麵有二老爺托著,再不行有二少爺托著,再不行的話,大少爺宋眺穀還能頂立門戶,他當老小跟扶桑絕對沒法比。

扶桑就是挺操心挺受累的。

扶桑匆匆跟著哭喪隊伍走了,家裡一下子就冷清下來了,隻有廚房裡麵有幾個人切菜,承恩看看天色,“爺,咱們回去吧。”

宋暘穀點點頭,要他在這裡住或者再怎麼樣,他是不大可能的,上車就走了,車走到莊外的時候,看一片人跪在地上哭嚎,承恩不吭聲地開過去,等過去老遠,聽不見哭聲了,他才鬆口氣。

太教人難受的了,家裡宋姨身體也不好,這樣的事情都不會跟她說,“出去辦事兒去了,您早點歇著,吃藥了沒有?”

宋暘穀不進去,站在窗戶前問,宋姨開著窗戶,“小二子才走,等著你家裡來的,你一時半會兒不回來,他有事兒找你商量呢,你明兒有空沒有?”

宋暘穀沒空,他想了想,“等過兩天的吧,是公務嗎?”

宋姨笑了笑,什麼公務,“他看好一個姑娘,想讓你跟著他一起去看看去。”

“我看什麼?”宋暘穀笑了笑,他不是很想看,這是給他介紹對象的。

這些日子頭一回笑,窗台上的蘭花兒都得虛弱三分,他這個臉很抗打,宋姨從燈影裡麵看著他今兒麵色和氣,心裡快慰,“小三兒,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她已經很虛弱,這會兒精神好一點兒,細聲細氣的講話,一輩子沒有大聲說過話,沒有大聲笑過,好像出生就是現在這個樣子的,自愛規矩裡麵一舉一動都縮著手腳的樣子,這方院子真靜,“我閉眼前,能不能看到你娶妻生子了,你伯父要是活著,必定早早地給你安排好了,難為我們這些無能的人,安排不了你的婚事兒。”

隔壁院子裡有罵孩子的聲響,“你聽聽,有的人家養鳥,有的人家養鴿子,有的人家有孩子,咱們家裡隻我們幾個人臉對著臉,卻比深井還安靜的很,你不快活,我知道,你相中人家那個姑娘了,可是那個姑娘沒看好你,是不是?”

過來人的旁觀角度,總是紮心的教人難過,宋暘穀海綿一樣的心,瞬間就像是撒了辣椒麵兒放在火上烤著,焦了又疼。

疼得想教人翻臉,教人扭頭就走。

木訥一樣地站在那裡,這樣的真相壓過今天的快樂,他抿著唇解釋,“不是吧?”

看他不服氣,宋姨不忍心,以後的事情他看不了太多了,人的壽命如此,可是這個孩子,他還沒長大,“你心思藏的最深的,你要什麼不要什麼,從來不直接說,不像是你兩個哥哥,我們家裡富貴,從來是彆人捧著你的,揣摩你的心意,不用不開口就給你安排好了。”

“可是你喜歡人家姑娘,難道要人家姑娘對你好,圍著你轉,跟你表白自己嗎?上趕著嫁給你,見天的跟你說話兒湊趣兒嗎?那是早先時候了,我跟你母親就是這樣過的,出嫁從夫從來不是簡單的四個字,我們多少東西都壓在心底裡去了,三哥兒,好孩子,你明白嗎?”

“你得追人家,你得對人家好。又不是承恩,女孩子要跟養貓一樣兒的,你對著她好,她才跟你親近,你對著人家不好,見了不是冷臉就是擠兌,人家就敬著你了,跟你親近不起來。這是互惠互利的事兒,你不要彆扭,拿著架子端著不下來,男人最大的本事不是做多大事兒的,是好好疼身邊兒人的,這一點,你大伯做的不好,你父親稍微強一點兒。”她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

一輩子沒有講過丈夫的壞話,哪怕就是到現在,也隻是一句他做的不好。

“我不想你這樣過,你比他們都該輕鬆地活著,活著更自在才行,家族興旺到你這裡,我們都隻盼著你高興呢。”

說完,無限眷戀地看著這個孩子,大家當眼珠子一樣疼啊,三代到這裡,就這麼一根香火,就是二老爺這個年紀了,能撐著也還是給兒子撐著諾大的家業,也沒有對宋暘穀提出過什麼要求。

家裡有錢,有人,以前盼著他娶個大家閨秀,名門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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