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活乾,徐岷玉倒是沒多想,噔噔地就跑出去找盆去了,絲毫沒察覺到有什麼不對。
倒是奇安聞聲抬起腦袋來看向她,喉嚨裡嗚嚕嗚嚕的,一雙湛藍色的眼睛裡寫著幾分控訴,看起來委屈極了。
這還是明黛頭一次見到奇安反抗告狀,稀奇的同時竟然還覺得有幾分欣慰。
明黛忍不住在他那毛茸茸的虎腦袋上狠狠挼了把,安撫道:“沒事,岷玉其實也是好心,隻不過不小心辦成了壞事,一會兒師叔幫你教育教育他。”
“這次任務你做得很棒。沒想到才短短兩個月的時間,我們奇安也是個能夠保護彆人的大英雄了。”
……大英雄?
大虎被她挼得有點懵,陡然聽見這話,甚至差點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當時明黛叫他去纏住李景舟的時候,他腦子裡其實什麼也沒想,隻當作是師叔交代的任務,所以才拚儘全力地想要去把它給做好——雖然他做得一點也不好就是了。
即使是這樣,也能被叫做英雄嗎?
“為什麼不能?”仿佛是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似的,明黛一邊幫他梳理毛發,一邊認真地說:“英雄之舉,無關能力與結果。敢於舍己為人,就是英雄。”
她頓了頓,又說:“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你溝通,卻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奇安微怔,打起精神。
明黛:“今日那李大老爺的作為,你也看見了。師叔想問問你,對於他這個人,你是怎麼看?”
他怎麼看?
大虎毫不猶豫地齜了齜牙,亮出利爪表明自己的態度。
明黛見狀莞爾一笑:“我也一樣。”
“但話又說回來,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循循善誘地問。
大虎很快便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收起爪子若有所思。
可惜他無法出聲回答。
於是明黛等待片刻後又才正色說道:“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自己的馴獸師,所有的**和情緒都是住在我們內心的猛獸(1)。隻不過有的人能夠控製住它,甚至駕馭它;有的人卻隻能任它擺布,最後徹底喪失人性。”
“奇安,師叔知道你這段時間其實都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外表與其他人不同,所以才總是躲著那些補習的師兄們,不敢在人前露麵——放輕鬆,我說這些不是想要批評你。”
見他瞬間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明黛忍不住無奈地笑了。
平時板起臉來訓徐岷玉訓慣了,倒是忘了眼前這個大塊頭是最不禁嚇的老實人。
於是她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語氣溫和了許多:“甲之蜜糖乙之□□。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性格和處世方法,沒有什麼是標準答案,所以在這一點上,師叔完全尊重你的做法。”
“但除此之外,師叔還想告訴你的是——”
“身為野獸其實並不是一件可恥的事情,淪為野獸才是。所以你完全不用那麼小心翼翼。”
她拍拍自家徒弟的虎腦袋,語重心長地說:
“是人是獸,不在外表,而在你的本心。”
……
“師叔,熱水來啦!”
明黛話音剛落,那頭徐岷玉便大大咧咧地從外麵走了進來。他手中端著一個銅盆,肩膀上還搭著根帕子,邊走邊往外濺水,那傻氣騰騰的笑容,讓明黛耳邊不由得響起了“小鴨子的故事”。
好在徐岷玉沒有說出什麼“師叔洗腳”之類的話。
他把那盆水往旁邊一放,然後就兩眼放光地盯著他師兄那一身臟亂不堪的絨毛。
他好奇地問:“是要幫奇安洗澡嗎,我來吧!”
清潔術雖然能夠祛除臟汙,但對於奇安這個情況顯然不太適用。許多傷口附近的絨毛都和血肉黏在了一起,若是貿然施法,反而會使得傷口惡化,隻能一邊清理一邊治療。
但奇安一聽徐岷玉這話頓時虎軀一震,明黛可不敢讓他上手。
可另一方麵,徐岷玉也確實是好心(當然,不排除其中一部分原因是覺得好玩),這種時候淨說大實話的話,容易挫傷孩子的積極性。
於是她說:“岷玉,給你一個重要任務。”
徐岷玉果然來了興趣:“什麼任務?”
明黛一本正經地忽悠:“介於大家平時戰鬥實在是太容易受傷了,光磕靈藥怕是不夠,所以之後我打算給你們開一門急救實踐課,你先來幫我試一下課,看看能不能聽懂我的講解。”
徐岷玉:“啊?又聽課?”
明黛:“嗯?”
徐岷玉立馬改口:“我是說太好了!本來以為這次出門就上不了課了,沒想到又能聽課了!”
明黛一聽他那浮誇的語氣,就知道他心裡打的什麼鬼主意,不過這會兒她懶得計較。
“認真聽講。”
“第一步,清理創麵。”
……
為了養傷,明黛一行人在李府一共住了三天。
這三天的時間裡,為了確保邪陣沒有遺漏,他們將整個李府都掀了個遍。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們什麼也沒發現。
除了一節用紅線串好的小指骨。
這一節小指骨是雲時在第一天進門時,從被炸開的廢墟裡找到的。
他知道自家師弟打出的過熱蒸汽有多恐怖,堪稱瞬間灰飛煙滅也不為過,李冀隻不過是個普通人,當時又正好從那側門裡出來,正好和徐岷玉的攻擊對上,在沒有任何靈力護體的情況下,他應該什麼也不會剩下才對。
但現場卻偏偏出現了這根小指骨。
呈乳白色,表麵鍍著一層光澤,看起來像是玉石一般。
明黛打量了半天,最終確定這節小指骨應該是屬於李景舟的。
自從李冀死了以後,李景舟就像是被取了發條的木偶一樣,維持著那一瞬間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正好謝驚安也在,她便將那指骨也遞給他看了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東西應該就是驅使傀儡的關鍵?”
謝驚安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說:“這是個骨哨,應該是用來控製他的。”
明黛皺眉:“但之前我們並未聽見任何哨聲。”反倒是聽見李冀在動手前喊了李景舟的名字。
謝驚安搖搖頭,將骨哨還回明黛手中:“確實大部分傀儡都需要特定的音律來驅使,但並非所有的傀儡都這樣。”
“若能做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甚至可與常人無異。”
“但由於傀儡一術過於邪惡,幾百年前已被各大門派明令禁止,李冀一屆凡人之軀能做到這個地步,想來應該是背後有人支招。”
一想到這,謝驚安微微垂眸,眼神發深。
但明黛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因為此時此刻,她的腦子裡也在想其他的事情。
“我同意你的觀點。”她說。
但現在的問題是,整個李府上下現在就隻剩下了李盼兒一個人了,他們該拿李景舟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