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穀零的底線和雷點是諸伏景光——他們是親友、如兄弟家人一般的一同長大。
尤其是,諸伏景光在他心中已經離開了四年,這個漫長的四年,足以讓他的懷念將自己失去的幼馴染,美化上升到一種決不允許有任何人去詆毀的程度。
隻是他的職業太過危險,就算有人在他麵前提起蘇格蘭,他都隻能保持嘲弄又冷淡、漫不經心的態度,否則就會暴露自己和蘇格蘭之間的關係。
也因此,降穀零唯獨在麵對赤井秀一的時候,可以有正當的理由發泄出來。
因為赤井秀一是組織的臥底、叛徒,是組織的敵人。作為組織成員,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對赤井秀一表現惡意,而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因為赤井秀一是來自於美國的FBI,兩個國家天然就有著利益衝突,矛盾意識,等於是外來者侵入自己的國家。作為日本公安,降穀零天生厭惡這樣的存在。
不管是哪一方麵,降穀零討厭赤井秀一都是理所當然的,更彆提……其中還有著另一個人的關係。
哪怕知道當時的真相,推理出景光是自殺,可是降穀零依舊抱有“明明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阻止他自殺的!為什麼沒能救下他!”的心理。
就如當年的灰原哀,對著江戶川柯南發泄哭道:“為什麼你沒有救下姐姐!”
兩者是類似的——因為灰原哀認為江戶川柯南有救下姐姐的能力和機會,赤井秀一當年同樣是如此。
可是宮野明美死了,諸伏景光也死了。
這是對於他們實力的一種承認,也是一種無法控製的遷怒。
江戶川柯南對於無法救下宮野明美感到歉意,對於宮野誌保的遷怒和悲痛無法否認,所以隻能垂下眼睛任由變成了灰原哀的宮野誌保在自己麵前的發泄哭喊。
赤井秀一同樣是如此。
因為降穀零從一開始就繃著一條線,這條線嚴格的將他的三個身份隔開。
明明不論是波本、降穀零還是安室透,分明都是一個人。可是在降穀零的身上,三個身份的區分卻越來越明顯。
嚴肅的公安警官,可怕的組織成員,溫柔的波洛侍應生。
他們是一個人,卻也不是一個人。
四年前,他可以和諸伏景光互相支撐,任何一個人堅持不下去的時候,都可以被對方打醒。他們在外人麵前互相演戲,又在他人未察覺的時候悄悄相視一笑。眼裡滿是信任和親近,任何話題都可以和對方說起。他們知道,隻要有對方在,他們就可以堅持下去。
諸伏景光心防崩潰的時候,隻會去、也隻能去找降穀零。可是現在,降穀零可以去找誰呢?
降穀零過去的友人全都離開,臥底身份結識的人無法相信。沒有親友,孤獨一人。他想發泄,可是不能那麼做。
他不能喝醉,因為醉酒後會說出不該說的秘密,他必須保持清醒,不能被情緒控製大腦。
隻有在麵對赤井秀一的時候,可以理所當然的表現出來厭惡和憤怒。
這是他唯一可以發泄出來的渠道了。隻有在赤井秀一的麵前,他可以拋棄理智。
赤井秀一何嘗不知道這一點?但是他欣然接受,甚至會刻意引導降穀零的情緒,說一些稍顯過分的話語,讓降穀零將自己心底的怒火表現出來,憋在心裡隻會讓降穀零越來越脫離原本的軌道。
因為他也曾經是臥底,臥底會有的心理問題,赤井秀一一個不落當然全都有過——酒精和香煙都足以麻痹人的神經,赤井秀一又何嘗沒有過整夜睡不著的經曆?
他赤井秀一再強大優秀又如何?他依舊還是人類。他隻是自我調節足夠優秀,會在人前控製情緒,將一切都由自己獨自忍耐下來。
最重要的是,赤井秀一已經脫離了組織,不需要再麵對那讓他發自內心厭惡的惡行。他有足夠的時間去接觸屬於光明的一麵,他不需要時刻警惕,他可以在搭檔的身邊稍作休息。
而降穀零,還沉溺掙紮在陰暗潮濕的黑泥之中,還無法、也不能從之中逃離。
過去同他一起堅持的摯友離開了他。
他腦海裡一次次的回放著那一個讓他恐懼驚慌的畫麵,他感知到手掌下的溫度逐漸變得冰冷……摯友四年前的死亡,一直是降穀零無法遺忘的噩夢。
若是任何一個人說出這句話,降穀零的第一反應是對方在試探,他需要警惕起來。因為對方或許是懷疑自己和死去的蘇格蘭之間的關係,會發覺他公安的身份。
但是,說出這句話的是諸伏空亮。
是和幼馴染血脈相連的親弟弟,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他身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