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能在山林裡找到僥幸活下來的蕭遙,即使他看過飛機爆炸的視頻,即使越來越多的消息表明,蕭遙真的不在了。
後來,他又寄希望於,找到一點蕭遙身上的東西,一瓶香水,一個紐扣,隨便什麼都好。
可是他什麼都找不到,他在那片麵積龐大的土地上走了一遍又一遍,穿過雨林,扒開長得飛快的熱帶植物,曾不止一次遇見過數百年前的文明遺跡,可始終沒有他愛的那個人,哪怕是零碎的物件。
趙乾一在那裡住下來,他想,總有一天自己能找到的。
經過五年的規整,新的調香協會成立了。
莫尼先生和賈斯丁幾個都來找趙乾一,讓他回到協會,一起管理蕭遙期望建立的世界。
趙乾一見了他們,麵對幾人的努力遊說,輕聲道,“我已經無法調香了。”
蕭遙調配的香水用完了,他想自己調配,可是拿起曾經無比熱愛的香精和滴管,他再也無法調配出任何一款香水。
即使按照配方調配,調出來的,也是自己曾經無比鄙夷的機械香水,工匠香水。
知道結果的那天,他並沒有多難過,因為他早就意識到的。
她不在了,他的世界一片荒蕪。
趙女士曾經說過,他愛的不是蕭遙,而是那個會調香的人,因為在他的生命中,沒有什麼比調香更重要。
可是不是的,他愛她,勝過一切芬芳,勝過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味道。
可是,她最終,是間接死在他手上的。
是他疏忽沒有發現名單的問題,是他把位置讓給林韻和楚彥,是他親手幫她訂下那張機票,是他親手送她上絕路。
那天分彆時,他不知道分彆就是永恒,所以都沒有來得及好好看看她,沒有來得及告訴她,他愛她。
什麼都來不及。
莫尼先生和賈斯丁先生大驚,“怎麼會?”
“我可以做管理,不會再調香。”趙乾一沒有解釋,隻是如是說道,“就在這片土地上。”
她的香魂最後消失在這片土地,他不願意離開,他想守在這裡。
莫尼先生和賈斯丁先生見他堅持,隻得點頭。
喝了杯茶,莫尼先生開口,“外麵有位楚先生和林小姐,說想見你,你願意見他們嗎?”
“不用見了。”趙乾一揮揮手。
也不知過了多少年,趙乾一已經老了,他的麵容不再年輕,西裝革履地參加一個酒會。
酒會上,已經不再年輕的林韻走了過來,“乾一,你還好嗎?”
趙乾一點頭,“我很好。”
因為蕭遙的死,他不想見曾經的故人,可是當他進入調香協會做管理時,很多人都不得不見。
林韻歎了口氣,看著趙乾一的麵容,無法相信自己,他真的好。
見趙乾一就要離開,林韻叫住他,“乾一,蕭遙愛你嗎?”
趙乾一渾身僵硬,“這和你無關。”說完轉身走了。
他坐在角落裡靜靜地喝酒,印象中,蕭遙幾乎不參加這樣的酒會,所以他不愛來這裡,因為這種地方,和他思念的人一點也不合拍。
可是這樣的場合,卻會有各種各樣的芳香,蕭遙曾經無比熱愛的芳香。
不遠處有年輕女孩子在低聲說笑。
“琳琳她對我很好,即使我為另一個女孩子說話,她也一點都不介意,對我非常包容。”一個男孩子笑著說道。
一個女孩子嗤笑一聲,“你竟然覺得他對你好?那是包容你?真是好笑,那隻是因為不在乎!”
“你懂什麼……”先前那男孩子不快地叫道。
嗤笑的女孩子說道,“我怎麼胡說了?我也是女人,我告訴你吧,女人的心眼是很小的,即使不愛,即使隻是普通朋友,聽他為另一個女孩子說好話,心裡都會不舒服!能忍得住的,多半是因為不在乎!”
“沒錯,而且不是普通的不在乎,而是非常非常不在乎。因為就算是朋友,聽到都會不高興,更不要說是有好感或者喜歡的人了。”又一個女孩子說道。
趙乾一一怔,忽然想起那次在醫院裡,他和蕭遙說起林韻企圖汙染蕭遙的香水,幫林韻向蕭遙道歉的事。
那時候,蕭遙笑著說不會介意。
那邊女孩子還在繼續數落那個男孩子,“你還說喜歡人家,就你這個樣子,努力一百倍,人家都不會對你有反應的,也不會感覺到你的喜歡。有哪個男孩子喜歡一個女孩子,還會對另一個女孩子嗬護備至的?沒有!”
“我沒有嗬護備至,我隻是順手幫個忙。”男孩子有些慌張地反駁。
女孩子嗤笑,“那你幫她去啊,乾嘛招惹另一個啊。我們就是不喜歡這種打著幫忙名號搞曖|昧的人。”
“那我以後最多再也不說彆的女孩子的好話了,我也不瞎幫忙了……”男孩子說完,又焦急地問,“你說,琳琳還會喜歡我嗎?”
女孩子道,“不會了。”
趙乾一一口將杯子裡的酒乾了,腔出了滿臉的淚。
是啊,不會了。
她永遠都不會愛上那樣的男人。
她甚至,不知道他愛她。
許多年前,他就做過這個男孩子做的蠢事,他愛的那個人,笑著說不介意。
他當時特彆可笑,特彆可笑。
他竟然不知道,其實那就已經代表,他已經出局。
趙乾一嗆得死去活來,他見酒保拿酒過來,又拿過來喝了一杯。
那又如何?
即使知道會出局,可他還是放不下。
他還是想等她,不管等到什麼時候。
隻是守著沒有多少回憶的日子,一個人很冷很冷,很孤單很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