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六小姐聽到蕭先生的話, 看到蕭先生羨慕的神色,差點氣得掉頭就走。
合著她便不優秀,遠遠不如蕭遙了?
隻是她畢竟不是什麼也不懂的小姑娘,她也知道, 家族代表著什麼的。
當下, 再次上前一步。
隻是走了一步, 她又停了下來。
蕭先生對蕭遙如此推崇,還一臉羨慕地羨慕蕭遙那位“父親”, 豈不是說,若蕭遙被蕭家認回去, 會比她更受蕭先生的寵愛?
蕭先生在政府部門的薪水並不多,這些年一直靠祖上積攢下來的財產過日子, 家裡孩子又多,她作為蕭先生最為寵愛的女兒, 拿到的東西比彆個女孩兒多,甚至比一些兄弟也多, 這是她向來賴以自豪的,若再來一個蕭遙,牢牢壓在她頭上, 她哪裡還有過去的好日子?
蕭六小姐陡然覺得人生實在艱難, 覺得蕭遙不該來北平,而該在魔都好好過她的太平日子。
這時蕭先生的朋友已經看到她了,和蕭先生一說,蕭先生扭頭看向蕭六小姐, “小六,可是有事?”
六女兒雖然比不上那位才貌雙絕的逍遙客,但在北平也算是出了名的才女,所以他對她,還是嗬護寵愛居多的。
蕭六小姐回神,暗說自己多想,此事便是她不提,蕭太太亦會提,是斷然瞞不過去的,所以她說不說,都是一個樣子。
當下笑著看向蕭先生,“爸爸,我有件事想與你說。”
蕭先生看看自己青春貌美的六女兒,心中湧上自豪之色,衝朋友點點頭,和蕭六小姐到一旁去了。
到了一旁,蕭先生看向六女兒,“說吧,什麼事?”
六女兒雖然比不上逍遙客,但也是他的驕傲,他對她還是很有耐心的。家裡幾個女兒,他隻願意帶六女兒出門,旁的都小家子氣得很,看了就來氣,隻會給他丟臉。
蕭六小姐剛要說話,一個男子忽然走了過來,臉上帶著遺憾,“實在太多人搶著與逍遙客說話了,我擠過去也輪不著,隻能等宴會快散之時了。”
蕭先生笑笑,“我早知如此。你看,在她身旁的,不都是政府要員或者大文豪麼,她名氣大,又是第一次亮相,大家都爭相認識她。”
當然,還要加上逍遙客堪稱風華絕代的美貌。
這個世界上,有才的女子不多,才華頂尖的更少,有貌的女子亦不多,貌及頂尖的更少,逍遙客是難得的才華與美貌都頂尖的美人,許多高官政要並大文豪,自然都願意認識她的。
隻是這些話,自然不好公然說出來的,一說,怕要得罪現場所有的高官政要並大文豪,他可得罪不起。
那男子聽了這話,臉上露出遺憾的神色,接著又一臉向往地說道,“這樣的美人,又有這樣的才華,怕100年內都沒與偶第二個。”
蕭先生下意識看向不遠處的逍遙客,點了點頭,“正是。”
蕭六小姐差點沒法站下去,心中恨恨的,努力擠出笑容維持風度。
男子終於發現,蕭先生身旁還有個蕭六小姐,忙歉疚道,“原來蕭先生和令愛在說話麼?抱歉抱歉……”又衝蕭六小姐道歉,得了蕭六小姐的寬宏大量,這才退去。
蕭先生看向蕭六小姐。
蕭六小姐覺得自己快受夠了,生怕再有人斜刺裡插|進來,從正麵側麵烘托蕭遙有多厲害多了不起,忙對蕭先生道,“那位鄭先生方才認出,逍遙客,就是他的前期蕭遙。”
蕭先生靜了好一會兒,懷疑自己幻聽了。
他是知道自己的,運氣有些,但也就那樣,好不到哪裡去。
可是逍遙客是他女兒這件事,那是頂級運氣才有的,怎麼能落到他身上呢?
當下道,“你可又胡說了,老七早被賣了,哪裡能是逍遙客?逍遙客那般的才華,據說還留美,你七妹哪裡有這個天資?鄭家那小子曾說過,你七妹是不識字的。”
蕭六小姐聽他否定的話,都帶著對蕭遙的無限推崇和一股“我攀不上人家”的遺憾,心中大感憤怒,“這是鄭先生與鄭太太說的,可不是我胡說。”
說完倍感憋氣,一扭身走了。
蕭先生忍不住看向鄭賢,見鄭賢雖與人說話,但明顯不在狀態內,顯得有些恍惚,目光總是忍不住一個方向飄。
他忍不住循著鄭先生的視線看過去,看見了淡笑與人說話的逍遙客。
蕭先生的心跳,陡然加速,有股做夢的狂喜。
難不成,逍遙客當真是他那個七女兒?
七女兒叫什麼名字來著?
蕭先生沒想起來,但是卻覺得,鄭賢不至於認錯了人才是。
這麼想著,他的心赫然變得火熱起來,連忙快步走向發現自己不在狀態坐到一邊的鄭賢,剛到跟前,就直言相問,“鄭世侄,逍遙客她……”
隻問到這裡,半句不敢多問了。
他認不出自己的女兒,要問拋棄自己女兒的後輩,太難堪了。
鄭賢看向蕭先生,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你想來問,逍遙客是不是蕭遙,對不對?問了又如何?難不成你要認她回來嗎?你這麼多年來從來不管她,如今她發跡了,你卻湊上去。世叔,做人斷沒有這樣的道理。”
蕭先生大感狼狽,卻也不願在小輩跟前丟臉,當下道,“我畢竟於她有生恩,便是做錯了什麼,血濃於水,也有認錯的機會。像世侄你這般,三書六禮求娶了她,又以包辦婚姻為由將她休棄,做齊了欺騙、冤枉、責難,想來是她最討厭的人了。”
鄭賢臉色一白,下意識看向蕭遙。
如今的蕭遙什麼都懂,他自欺欺人的那些話,後頭做出的背信棄義之舉,想必她早已識破罷?她懂得了,所以更不會原諒他的糊弄的負心薄幸了。
隻怕還會在心裡鄙夷他,唾棄他。
鄭賢頓時心如刀割,再看向蕭先生的目光,就帶上了恨意。
蕭遙那般的七巧玲瓏心,若不是被鄭先生拋棄,而是帶來了京城,悉心培養,怕比現在還要出色。那般的女子,與他是天作之合,斷不會有現在這般的磨難。
她被休棄,而他痛失所愛,原本平穩順遂的人生,都改變了模樣。
蕭遙幾乎應付不過來眾人對她的熱情,不過幸好不管是文豪亦或是高官政要,說話都文縐縐的,並不難溝通,反而還能就某些熱點或是文壇上的一些事聊天,所以這應酬,倒還能忍得下來。
和眾人說話時,身上總能感覺到幾道灼熱得似乎要起火的視線。
她目光隻是在四周輕輕掠過,便知道,一道是鄭賢的,一道是鄭太太的,還有蕭先生、蕭太太和蕭六小姐的。
這些人的目光幾乎在她身上粘著,便是與人說話,也心不在焉,根本沒辦法好好體會宴會之樂,結交人脈,自然也是不成的。
看到這些,她心裡笑了笑,倒是想知道,他們會如何做。
張瑞看著蕭遙如此受歡迎,甚至沒有空與自己說一句話,心中又是自豪又是苦澀。
隨著蕭遙開展社交,這樣的情況會越來越多,他根本無法也不能阻止。
宴會到達尾聲,蕭遙和許多人交上了朋友。
才貌雙全又會說話的人,不管男女,總是很受歡迎的。
蕭先生覷著機會,走到蕭遙跟前,一臉的溫和慈愛:“蕭遙,你長大了,有出息了,自己走到爸爸麵前來了。”
他在等待上前和蕭遙說話時,細想前事以及蕭遙曾遇到過的的困境,心中不免折服,那樣的境況,蕭遙竟能走到這一步,著實了得。
隻怕許多男子亦沒有這樣的能力和魄力。
蕭遙沒想到蕭先生竟然敢厚著臉皮上前來,頓時沉下俏臉:“你是誰?貿然便來自稱我的父親,難不成是騙子?”
不遠處蕭太太沒想到蕭先生竟然會去找蕭遙,阻止不及,隻能站在附近凝神聽兩人說話。
聽到兩人這對答,頓時黑了臉,就要上前去。
卻見蕭先生繼續笑得一臉慈愛:“我是你爸爸呀,你忘了麼?以前過端午節,你還小,我還給你買各種香草的小荷包呢。”
他記得那一次,自己給所有的孩子都買了,所以說這話,也不怕蕭遙拆穿。
蕭遙嗬斥道:“你果然是個騙子!我從來沒有收到過什麼香草小荷包!我老家那邊的族人,不止一次告訴過我,我的父親已經去世了!”
說完不管蕭先生,看向不遠處,叫道:“來人啊,這裡有個騙子,麻煩幫我把他轟出去!”
蕭先生怎麼也沒想到,蕭遙會這般說,馬上受了冤屈般叫道:“我不是騙子,我的確是你父親,親生父親!”
蕭遙反唇相譏:“我可不是什麼人的私生女,請你不要胡說,敗壞我的名聲!”
蕭太太聽到這裡,眼前一黑,連忙加快腳步,走上前來:“誤會,一切都是誤會。”
可是蕭遙是全場最矚目的存在,她剛才喊了一嗓子,已經被人聽見了,大家都樂意幫助她,其中就有一位大帥,他的人上前來,一邊一個,扭住蕭先生就往外拽。
蕭先生的臉變成醬紫色,覺得一輩子的臉都在今天丟儘了,他大聲道:“我不是騙子,我不是騙子!我確實是逍遙客的親生父親。”
蕭先生在北平經營了10年,也確實認識了一些朋友,積累了一些人脈,此時認識他的人看見,連忙站出來阻止:“想必有什麼誤會,蕭先生是我們部門的人,不至於是什麼騙子。”
陸續有幾個人出來說話,那大帥便看向蕭遙:“我看他到底是不是騙子,那得看看逍遙客怎麼說。”
所有人頓時看向蕭遙,一臉疑惑不解。
蕭遙一臉驚訝,說:“原來這位先生竟然是部門裡的人,不是騙子,倒叫我吃驚了。方才我在這裡站著,這位先生上前來自我介紹說是我的親生父親,還說在我小時候送過我什麼東西。可我小時候確實沒有收過他說的東西。再來,我家的族人都說,我的親生父親,早就已經去世。”
蕭太太看到這裡,情知今天蕭家的臉丟儘了。今天之後,隻怕大家茶餘飯後都是蕭家的笑話。
要想蕭家不被笑話,或者不被單獨笑話,那得說些彆的新聞分散討論度才行。
她當機立斷,上前來:“蕭遙,你確實是我們家的孩子。當年你爸爸為了討生活,帶我們上北平,留下你和幾位姨太太在家守住老宅。你那時隻七八歲的模樣,想必你是不記得了。”
暗示完蕭遙七八歲才和蕭先生分開,卻已不認得蕭先生之後,又看了鄭先生一眼,重新將視線放回蕭遙身上,話鋒一轉:“你若不信,可以問問鄭先生,他親自求娶的你,三書六禮都走過了,與你婚後有過一段幸福生活,你不信我們,總該相信他罷?”
現場眾人頓時都倒抽一口氣,震驚地看向一旁的鄭先生。
見他臉漲得通紅,茫然若失,神色既有懷念又有悔恨,下意識就相信了這話。
可是,這怎麼可能?
逍遙客曾是鄭先生明媒正娶的妻子?
鄭太太看到蕭太太看向鄭先生,大概就猜到她要說什麼,想阻止,可蕭太太已經把話說出來了。
她心念急轉,頂著火辣辣的臉上前道:“鄭先生隻是覺得人長得像,至於到底是不是,還得聽聽逍遙客怎麼說。另外,蕭先生和蕭太太,應該也認得自己的女兒才是,到底是不是,兩位理應更清楚。”
說完心中還不解恨,覺得蕭太太禍水東引,實在不應該,便又道:“我想,逍遙客未必是蕭先生的女兒。那天我與蕭六小姐一起去接朋友,蕭六小姐和逍遙客談過話,未曾說過逍遙客是她的妹妹。那時蕭六小姐都10歲多了,你應記得自己的妹妹才是。”
蕭家竟然把鄭先生拖下水,也要看她答不答應。
眾人聽到這裡,連忙又去看蕭六小姐。
過了十歲才和妹妹分開,理應記得妹妹的樣子才是。
蕭六小姐本來在看戲,看到火燒到自己身上來,頓時有些著急,可她也知道,這事急不得,需好好說道,便眼睛含淚說:
“那時隱隱覺得人麵善,但是多年不見,並不敢相認,當時我還特意問鄭太太。鄭太太您說,人你是不認識的,可聽鄭先生說過,我的妹妹是個目不識丁的鄉下女子,並不是逍遙客這樣有才氣又能到美國留學的才女。我聽了才打消念頭,回家也並不曾與家父家母提過。”
蕭太太聽了這話,心中滿意,雖然這是個庶女,但是不得不說,很多時候都很識大體。
眾人於是看向鄭太太。
鄭太太笑著說道,“這事的確怪我,我不曾見過人卻胡說八道,誤導了和親妹妹相處了10年的蕭六小姐。隻是我是真的不敢相信,同是蕭先生的女兒,蕭六小姐一派名媛氣質,逍遙客卻被養成了目不識丁的鄉下女子啊。”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回到蕭家人身上,目光帶著深深的鄙夷和憤怒!
蕭先生和蕭太太也太不是東西了,竟把逍遙客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女兒扔在鄉下,導致她遭遇坎坷。還有蕭六小姐,自己相處過10年的親妹妹也認不出來,倒叫人家鄭太太一個後妻來認。鄭太太作為一個後妻,帶著點情緒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蕭遙看著蕭家和鄭家撕起來,覺得十分可笑,當下道,“我小時吃儘了苦頭,每天想的是如何不挨餓,從前重重已經不記得了。至於鄭家,被亂棍打出來之後,也都忘掉了。事隔多年,不管真相如何已沒有意義,徒增煩惱,大家都忘了罷。”
說完衝眾人點點頭,就要離開。
蕭六小姐見蕭遙拖了蕭家和鄭家人下水,自己卻沒事人似的離開,心中不忿,再看四周人偶爾撇過自己臉上時意味深長的目光,頓覺不公平,一臉憐惜道,
“蕭遙妹妹,倒不知你受了這麼多苦,要是知道,我定回給你寄錢,或是叫爸爸把你帶回來的。不過,困苦讓人成長,這話可真有道理,你自小挨餓,最終也能留美,並住到魔都去,實在太了不起了,你是我學習的榜樣。”
蕭遙哪裡不知她那花花腸子?不過是諷刺她從小困苦卻能留美,撒了謊而已,微微一笑說道,
“若你有我一般的遭遇,你亦能如我一般的。家裡先是被搬空了,之後被不知什麼人賣掉,我們幾個被趕出來。若不是鄭家打我一頓,讓我逼著賠了醫藥費用,我幾個弱女子怕隻能街頭行乞亦或墮入風塵了。好險還有一條活路,不然我要麼如六小姐寫的那般,被賣入風塵地便自儘。要麼便反抗,同歸於儘。我想以我的性格,拉一個墊背的可能性更大。”
宴會上眾人起先聽著,還滿臉憐惜,聽到最後,頓時都忍不住叫好,“說得好!”
蕭遙衝眾人點點頭,又看向鄭家和蕭家,“不管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總歸是前事了。前塵往事,我不想再提,幾位也都忘掉了罷。”
說完微微一笑,起身離開了。
張瑞滿懷心疼地跟了上去。
眾人看蕭家和鄭家的目光都很複雜,那些政府要員們居於社交禮儀,到底沒說什麼。
好些耿直的文人並逍遙客的超級粉絲卻忍不下去了,當中一個看向蕭先生:“某倒是好奇,若逍遙客如今還是那個鄉下女子,蕭家會認麼?”
蕭先生和蕭太太的臉色同時變成醬紫色,齊聲說道,“是我家的女兒,我們自然認的。”
那人嘿嘿笑著,並不說話,那動作那神態,分明是說自己不信。
一人卻直接開口,“好一個認,過去10多年不認,如今逍遙客一出名便要認,蕭家果然會審時度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