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第 830 章(2 / 2)

黃小芬兩口子相視一眼,由黃小芬開口:“車費人家會報銷的,至於工資,我們能給蕭遙兩千。”

張琴其實不知道黃小芬收了龐家多少錢的,剛才那樣說,不過是為了詐黃小芬,多給蕭遙爭取利益,此時聽到兩千,想到蕭遙最多去個一兩天就能賺兩千,心中滿意,麵上不顯,說道:

“蕭遙可以跟你去,不過我可跟你們說好了,要是蕭遙出了什麼事,或者被你們賣了,我就是拚了命不要,也要拉你們家孩子做個墊背的。”

黃小芬連忙擺手:“放心,我們就是去給人入殮,哪裡會賣你們家蕭遙啊。”

蕭遙雖然不滿張琴完全沒問過自己就答應,但是她委實需要錢,所以最終還是跟著黃小芬兩口子走了。

這次去的,是隔壁市的市中心,是個十分繁華的地方。

蕭遙和上次一樣,隻負責給死去的人化妝和修飾儀容,其他都由黃小芬夫婦做。

不過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她化完妝就走了,這次卻和黃小芬夫婦等往生的人的家人前來。

當她看到那些人看著棺木中栩栩如生可事實上已經永遠離開的親人默默垂淚時,忽然覺得,自己原本以為無足輕重的化妝,其實很有意義。

給逝者整理儀容和化妝,除了是讓逝者跟這個世界的親人告彆,也是讓死者灑脫上路,開啟輪回之路,更是讓逝者的親人在最後一次看一眼親人熟悉的麵容,使之在記憶中永恒。

蕭遙和黃小芬等的工作結束,即將離去時,逝者的家屬,黃女士紅著眼睛前來,對黃小芬深深鞠躬:“謝謝你,讓我的母親重新煥發了美麗和生機,謝謝你。”

黃小芬連忙擺擺手:“這是應該的。”

黃女士又說了一次“謝謝”,又從包裡給了蕭遙三人一人一個紅包,這才送蕭遙三人出去。

黃女士身邊一位女士看著蕭遙三人走遠的背影,忍不住道:“這家人真不講究,做這個居然還帶家裡的孩子來。”

蕭遙和黃小芬給逝者入殮是在人後,尤其是蕭遙化妝,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蕭遙也是工作人員之一。

黃女士搖搖頭,柔聲道:“興許有什麼苦衷也說不定。”

那位女士不以為然:“能有什麼苦衷?無非就是為了多拿一個紅包。”

黃小芬帶著蕭遙走出不遠,馬上拆紅包,見裡頭是一千塊,忙催蕭遙拆,見蕭遙得的也是一千塊,不由得道:“黃家可真舍得。”

黃小芬的丈夫胡金生道:“舍得又如何,這種生意又不是經常能接的。”

黃小芬聽到這話,臉上的喜意也沒了,道:“希望更多人家像黃家那樣,不喜歡殯儀館那些入殮師的手藝,來找我們。”

蕭遙聽到這裡才知道,原來一般人家是請殯儀館的入殮師入殮的,極少會另外找的。

黃家之所以找黃小芬兩口子,應該就是黃小芬說的那樣,看到龐家那位逝者,覺得妝容很好,這才通過龐家找黃小芬兩口子。

回到漁村,黃小芬給了蕭遙兩千塊,笑道:“你這小姑娘水平不錯,以後可要記得教教我啊。”她覺得,如果自己學到蕭遙這手藝,兩千塊自己就能賺了。

蕭遙點點頭,帶著三千塊回家。

張琴見蕭遙回來,就旁敲側擊地跟蕭遙要錢。

蕭遙經過這些日子,大致知道該怎麼對付張琴了,在紙上寫道:“這是逝者讓家屬給我的報酬。”

張琴驟然產生毛骨悚然之感,但還是心有不甘:“你不知道家裡艱難,雜貨店一天就那麼點的收入,我們日常想吃頓好的也舍不得。”

蕭遙又在本子上寫:“我想把錢存著,到九月就可以去讀書了,以後想買衣服,也不用找你們拿錢。”

張琴一想這也很劃算,馬上道:“你可記住了,以後你要買衣服,拿自己的錢。”想到蕭遙提過要讀書,覺得浪費,就又問道,“你真要去讀書?你又不會說話,還讀什麼書啊。多跟黃小芬出去入殮才是正經。”

蕭遙搖搖頭。

她就算會繼續跟黃小芬去給逝者化妝入殮,也還是會讀書的。

再者,入殮這工作,她不知道還能做多久呢,因為黃小芬明顯不樂意讓她賺走一部分錢,想著學手藝自己把錢掙了。

過了幾天,蕭遙收到程展的來信,想起自己給逝者入殮,忍不住就跟程展討論生死的問題。

“我原本以為,死就是結束,等於給人生畫上句號了。可是接觸到一些事,我忽然覺得,死隻是一條界線,代表著在人間的終點,卻也是一種超越,以界線為起點,或許是我們看不見的未來。”

程展生日,在家裡舉辦生日宴會,圈子裡的都來了,他的同學也來了。

因著程展的家世,不少人祝賀程展時,帶著隱約的討好。

程展是個十分清高的少年,第一不能容忍的是毫無靈氣隻有匠氣的東西,第二就是這一類的趨炎附勢,故心中有些不快,但想著這是自己的生日宴,怎麼也不能搞砸了,便沒鬨,隻是冷著臉表達自己的不悅。

那些同學見他突然不高興,不知是誰又是怎麼惹了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就去找甄惜玉“程展不知怎麼生了氣,你快幫我們去哄哄他。”

甄惜玉笑道:“怎麼叫我去,我難道有什麼辦法不成?”

“你和程展青梅竹馬,最合適不過了,我們都是糙漢子,要上去哄,程展絕不會憐香惜玉,反倒會錘我們。惜玉小姐姐,拜托啦……”程展的幾個發小紛紛道。

甄惜玉見他們這做派,笑容越發深了,半晌點頭:“既然如此,我就去試試。”她雖然說是去試試,但是卻知道,這事自己真能辦妥。

程展見甄惜玉前來,緩和了臉色,問道:“你要跟我說什麼?”

甄惜玉笑道:“我昨天寫了一首小詩,原本是要拿來跟你分享的,但是想著是你生日,不能叫你分心,就沒拿過來。你想不想知道?要是想,你就露出笑臉,高興一點。”

程展目光頓時一亮:“你當真做了詩?適合改為歌詞嗎?”又道,“肯定又是他們幾個叫你來的,也不是什麼事,你彆管就是了,我又不是和你並他們生氣。”

甄惜玉側著頭,做出思索的俏皮模樣,道:“適不適合改為歌詞嘛,得你決定。你先招呼客人,等他們走了,我再留下來跟你商量。”

程展隻得點了點頭,收斂了幾分臉上的冷意。

甄惜玉也知道,程展就是這性格,要他再溫和一些,是絕不可能的了,當下也不再管。

不遠處,幾個女生看著甄惜玉,臉上都不由得露出幾分酸意:“她不就仗著跟程展青梅竹馬嘛,神氣什麼!”

“不,還仗著會寫幾首歪詩,投了程展準備寫歌詞的喜好。哼,我可是聽說了,她的詩太酸,根本就不適合改為歌詞。”

程展耐著性子招呼客人,等終於可以送客了,他帶著稚氣的俊臉黑得跟鍋底差不多了。

甄惜玉笑道:“今天是你生日,你怎麼這個表情啊。”

幾個少年紛紛道:“肯定是煩了有人阿諛奉承。”

程展沉著臉道:“一個個都戴著張假臉,和戴著麵具似的,可煩死人了。”又問甄惜玉寫了什麼詩。

甄惜玉想叫他高興些,便將自己寫的小詩讀出來。

她念完,幾個少年紛紛道:“聽不懂。”

甄惜玉白了他們一眼:“你們太膚淺才聽不懂。”說完看向程展。

程展劍眉微微擰了起來,說道:“有些佶屈聱牙了,我覺得還是可以簡單一點。”說完拿過紙筆,說哪裡哪裡需要改。

他正寫著,阿姨忽然從外頭進來,說道:“二少,你的信到了。”

程展聞言馬上抬頭:“到了?快給我。”

甄惜玉和幾個少年見了程展這驟然陰轉晴的表情以及有些迫不及待的樣子,不由得好奇:“什麼信件?”瞥見阿姨拿來的真正意義上的信件,都大吃一驚,“什麼年代了,你居然還寫信?”

程展放下紙筆,接過頗厚的一封信,道:“有點人文底蘊吧。基建越來越好,交通和通訊越來越發達之後,寫信就消失在時光中了,這種情況下,還寫信,是多麼有意義的事啊。”

說完站起身,對甄惜玉道,“我還是覺得你那首詩太佶屈聱牙了,我根據我的意見回去改一改。今晚我就不招待你們了,你們自便啊。”說完便急匆匆地進了書房看信了。

甄惜玉咬了咬下唇:“他這是跟誰通信啊?”問完見程展幾個發小搖頭表示不知,便看向拿信件進來的阿姨。

阿姨笑道:“兩年前,你們不是和二少一起扔過漂流瓶嗎?有人撿到漂流瓶,就給二少寫信了。”

“居然真的有人撿到?”幾個少年大吃一驚。

甄惜玉卻問阿姨:“跟程展通信的,是男生還是女生啊?通信多久啦?程展是不是很喜歡和他寫信?”

阿姨道:“聽說是個小姑娘,通信有一陣子了,大概一個星期一封信這樣。”

那幾個少年聽了,頓時嘻嘻哈哈笑了起來:“居然是小姑娘啊,難不成程展桃花開了?”又揶揄甄惜玉,“惜玉,程展要被人搶走啦。”

甄惜玉跺腳:“亂說什麼?跟我又有什麼關係?”俏臉上帶上了不悅。

程展回到書房,發現蕭遙在例行說了一些南方小漁村的日常以及世情之後,居然跟自己討論生死的問題,不由得想起她說喜歡看著大海,想海另一邊的未知,不由得回信道:

“所以在你心中,死亡的另一端,也是和海洋另一端那樣,充滿了未知的神奇,特彆迷人,是不是?其實對我來說,死亡是毀滅美中最震撼人心的一種。它讓我思考的,不是死的另一端是什麼,是給活人多少思考以及惦念。”

寫完了,想著小姑娘說自己才十歲,不由得皺起眉頭。

才十歲的年紀,便開始思考死亡的意義,這太不對勁了,難不成,她過得很不好?人生十分灰暗?

程展重新拿起了筆,一筆一畫地寫了起來:

“人生有很多美,諸如你多次寫的小事中隱藏的世情美,還有當你經曆過人生各個階段該經曆的,你才會體會到的過程美。另外,還有其他美。像你寫的,大海總是在岸邊那種靜默和守候美,風掠過海麵從我們身邊呼嘯而過的不知是離彆還是重逢美。你長在一年十個月的夏日之中,那裡有滿樹滿樹的花,所以你也該有如同驕陽與夏花那樣的蓬勃生命力。”

為了讓小姑娘燃起對生命的熱情,程展煥發了前所未有的激情,他寫完之後,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寫歌詞了!

蕭遙收到回信有點懵逼,她總覺得程展在懷疑自己有尋短見的念頭。

不過她沒空回信,因為蕭哲為了一套變形金剛,開始跟家裡鬨著要錢買,因為一整套需要幾百塊,張琴和蕭海陽都舍不得,都拒絕了。

蕭哲又鬨,鬨了一番也沒有得償所願,於是眼睛一轉,看了蕭遙一眼,說“爸媽不給,我拿自己攢下的零用錢買”,說完轉身跑回房。

但是片刻他就跑出來,直奔蕭遙跟前,高高在上地指責蕭遙:“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錢?一定是你!”

蕭遙一聽,就知道蕭哲從張琴和蕭海陽那裡拿不到錢,所以想坑她的,為此不惜誣陷她偷錢,馬上不樂意了,想起這個便宜弟弟三番四次侮辱自己,手一揚,就給了這個便宜弟弟一巴掌。

蕭哲頓時被打懵了,回過神來之後,馬上開始撒潑。

張琴和蕭海陽頓時大怒:“你怎麼能打她?你這個死丫頭,他是你親弟弟,怎麼下得了手?”

蕭海陽越說越怒,一把將蕭遙推到一邊,拉蕭哲到自己身邊檢查。

張琴也擔心地湊過去檢查蕭哲的臉。

蕭哲被蕭遙這樣打一巴掌,仿佛失去了羞恥心,叫道:“死啞巴你居然敢打我,我跟你說,你不賠償我五百塊,這事沒完!”又叫囂著要找奶奶。

張琴和蕭海陽看到蕭哲臉上有些腫,都氣壞了,指著蕭遙雙雙罵起來,罵著罵著兩人見蕭遙臉上絲毫不見認錯之意,越發惱怒,一個伸出手想揪蕭遙耳朵,一個去找鞭子。

蕭遙見狀,就要往外跑,但見張琴虎視眈眈地攔著,於是轉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張琴和蕭海陽見蕭遙居然還敢跑,更生氣了,拿著鞭子就來拍門。

蕭哲也很生氣,嘴裡直罵:“死啞巴,死神婆,你不給我錢,我讓爸媽和奶奶把你趕出去。”

蕭遙聽了這話,真有一種要搬出去的衝動。

可是她父母健在,根本就不可能走。

張琴和蕭海陽鍥而不舍地拍門,嘴裡也不忘放話威脅。

他們威脅了一陣,外頭響起蕭奶奶的聲音,隨後就是蕭哲歪曲是非黑白的告狀。

蕭哲這告狀顯然十分有效,蕭老太一疊聲說:“這個死丫頭,一個啞巴,屁用沒有,就知道打阿哲。你們拍門做什麼?把門踢開,把那個死丫頭拽出來,一人賞她幾巴掌,好叫她知道,十個她都比不上一個阿哲。”

蕭遙聽著門外的怒罵,心裡湧上心酸、委屈以及不知所措。

蕭奶奶很不喜歡她,把她揪出去之後,說不定真的會把她的臉打腫。

該怎麼自保呢?

蕭遙的目光在並不大而且有些陰暗的房間快速移動,想找自保的東西。

當她的視線落在那些符紙以及朱砂上時,便定住了。

很快,蕭遙如同著魔一般,走過去拿起筆,蘸了朱砂快速在符紙上畫了起來。

不過片刻功夫,她便畫好一張符了。

蕭遙看著被踢得搖搖欲墜的門,手上輕輕一點,將符紙給祭了出去。

本來就有些陰暗的房間,一下子仿佛更加陰冷了。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門終於不堪重負,被踢壞了。

蕭奶奶、蕭哲、張琴和蕭海陽一擁而入。

蕭哲得意地看向蕭遙:“你這次死定了,除非你把你身上所有的錢都給我,不然我絕不會放過你。”

蕭奶奶指著蕭遙罵:“就算給錢,也要打腫她的臉!”

蕭遙看向房中忽然出現的一個老人,指了指蕭奶奶,做出“啊啊啊”告狀的樣子。

蕭海陽罵道:“你啊什麼?生怕彆人不知道你是啞巴?”

“啊有什麼用?我們家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晦氣東西呢?我今日就要打腫你這個死丫頭的臉,好叫你知道,阿哲比你金貴十倍,不是你可以碰的。死丫頭,賠錢貨,沒用的東西!”蕭奶奶罵著罵著開始挽袖子,一邊挽袖子一邊走向蕭遙。

然而剛走出兩步,眼前一黑,就被出現在眼前的人攔住了。

蕭奶奶十分不高興,罵道:“海陽,你攔著我做什麼?難不成要幫著這個死丫頭?你不看看阿哲的臉?都被打腫了,阿哲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苦?”

蕭海陽顫抖的聲音在另一側結結巴巴地響了起來:“媽、媽,不、不不是我,是、是是我爸……”

蕭奶奶怒道:“什麼你爸?你老子早去了……”說到這裡,忽然想起,蕭海陽是在自己右邊說話的,那攔在自己麵前的到底是誰?

她想到這裡馬上抬頭看向攔在自己跟前的人,這一看,眼睛瞬間直了。

蕭哲在極致的恐懼之後,終於忍不住尖叫了起來:“啊啊啊,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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