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抱著不服氣的想法站在電視機前看,但是很快,這股不服氣便如同風中的燭火,噗的一下滅掉了。
電視上出現的逝者臉,和照片很像,絲毫看不出是個死人,反而像是逝者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小李笑了起來,對蕭遙豎起大拇指:“蕭女士的水平果然很高,的確是個優秀的入殮師。”
導演也十分高興,讓攝影多展示逝者的遺容,而且從不同的角度全方位展示,拍了好些鏡頭,這才高興地宣布今天的拍攝完成了。
製片人走到蕭遙跟前伸出手:“蕭女士,很感謝你們幫忙拍攝這個公益片,等我們做好後期之後,會告知您的。”
蕭遙點點頭,見沒自己什麼事了,便和簡雍離開。
黃小芬和胡金生一路上都很激動:“到時,我們可以上電視了,我們以後一定會更有名氣,接到更多的生意的!”又有些懊惱,“可惜,我們沒有像那個小李那樣,弄統一的製服和牌子,讓人一看就知道我們團隊的名號。”
蕭遙笑著打手語:“沒有名號,認人也可以的。”
簡雍幫蕭遙翻譯出來,然後說道:“蕭遙還要去讀書,沒辦法經常和你們一起工作,所以你們就算有個牌子,也不是很保險。”
黃小芬和胡金生知道自己可以上電視,很是自豪,覺得馬上就要成為人生贏家,壓根沒想過這個問題,聽到這話,才想起蕭遙隻是偶爾加入他們的團隊,火熱的心才降溫了一些。
蕭遙微微一笑,給他們打手語:“如果我休假,時間又合適,我會和你們一起去工作的。”
黃小芬連連點頭:“好,好!”
大家都已經吃過飯了,不用再去吃,很快就都回了下榻的酒店。
蕭遙洗漱完畢,躺在床上跟叔公叔婆聊天,聊著聊著,見程展給自己發信息,便點開。
“蕭遙,我查到了,這次指使人爆料的,是我的一個朋友,她因為我的關係恨你,所以才讓人爆料,企圖讓我的粉絲辱罵你。歸根到底,是我的問題,對不起。”
蕭遙當年和程展通信時,知道他的一些朋友,但是單從這麼幾句話,也無從推測出到底是哪個,當下就回複:“我希望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程展看到蕭遙的回複,鬆了口氣,忙回:“我會小心的。”頓了頓繼續打字,
“還有,當年不信任你拉黑你,也很對不起。當年有個人跟我說,她才是撿到漂流瓶的人,說你是個大人,專門騙我這樣的少年,我當初一開始不信,又托人打聽,打聽的人說你是個神婆,我想著你思想成熟,不像少女,便信了,對不起。”
蕭遙當時接受采訪便知道,程展肯定會認出她來的,至於跟程展撒謊的人,她也猜到是韓初夏,故此時看到這話,也沒覺得奇怪,心情很是平靜,回複道:
“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已經不在意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程展縱使早有心理準備,看到這話,還是心中一沉,手腳也慢慢變得冰冷。
比起這樣平靜地提起過去的事,他更希望蕭遙心懷怨恨,因為這樣起碼代表著,蕭遙心中仍然很在意,仍然放不下。
現在她這樣風輕雲淡,隻能表示,曾經讓他耿耿於懷的往事,是真的不在她心中占據什麼位置了。
他的愧疚,他的懷念,都與她無關了,往後,隻能成為他少年時代的遺憾。
程展握著手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過了許久才回道:“我寧願你記恨我不信任我,也不是這樣風輕雲淡。”
蕭遙是一邊跟叔公叔婆聊天,一邊偶爾看一下程展發來的信息的,看到這回複,便回複道:“或許是因為長大了吧。”
她不再是從前弱小的她,她不再是那個想找個朋友依靠,想從彆人那裡獲得心靈慰藉的人了,她長大了,心靈也變得強大起來。
程展握著手機,閉上了眼睛。
可是他放不下。
自從知道,她沒有騙過他,少女時期的她曾在那個炎熱的夏天急迫地給他寫信,心急如焚地等待他的回信希望解除誤會,可是最終沒有等到,最後被父母送養他人,遠離故土,遠渡重洋在另一塊大陸生活,他便再也放不下了。
對蕭遙來說,往事如煙,可是對他來說,往事雋永。
可是往事不可追。
一個星期後,蕭遙和程展事件的熱度終於退消了,而蕭遙跟裴先生的學習,也告一段落了。
學成那日,蕭遙做東,請裴先生師徒和簡雍一起吃飯,末了還給了三人一個紅包,三人收到紅包一陣不悅,說她不把他們當朋友,蕭遙表示紅包不大,就是一份心意,三人才肯收下。
簡雍送蕭遙回去,路上說道:“去過京城的景點了嗎?如果沒去過,不如趁著開學前的假期,我帶你到處走走?”
蕭遙未曾去過京城瀏覽勝景,聞言有些動心,但是想到叔公叔婆,最終還是打手語道:“我先問問叔公叔婆,如果他們也過來,我們便一起玩玩,如果他們不來,我便去綠島陪他們。”
簡雍看到這話,幽深的眼眸看一眼蕭遙,在心裡暗暗歎息一聲。
他隻想和她去逛景點,帶上兩個老人,意義便不同了,他倒不是不樂意帶,而是希望第一次帶她遊京城,隻有他們兩個。
回到酒店,蕭遙便發信息問叔公叔婆去不去看景點。
叔公看到邀請,興致勃勃:“首都的景點,我們都還沒去過,既然有阿遙作伴,我們便一起去玩玩吧。”
叔婆橫了他一眼:“你一個糟老頭子怎麼這麼沒眼色,簡雍請蕭遙去遊玩,我們去成什麼樣子?做電燈泡嗎?簡雍、程展和宋翊三個,我現在算是看明白了,最靠譜是簡雍,所以我們絕不能打擾他們培養感情!”
叔公聽了,點了點頭:“倒也是。可是,我們不去,阿遙隻怕也不會去,而是回來陪我們。”
叔婆不以為然:“這還不容易?”說完馬上回複蕭遙:“本來是很想去的,可是我們跟這裡的幾個老友約好了,遲些一起出去玩,沒空去京城了,你們先去玩吧,多拍些照片發給我們。”
蕭遙很快回複:“你們要去哪裡?我跟你們一起吧。”
叔婆馬上回:“不用不用,我們一些老家夥的玩跟你們年輕人不一樣,我們喜歡慢悠悠的玩,你們年輕人跟著,我們還不自在。”
蕭遙見叔婆一再說不用她回去,隻得答應,不過一再叮囑兩人外出要小心,又上網找了很多注意事項以及出門必備的東西發給他們,讓他們一定要備齊,發完這些,才給簡雍發信息,表示跟他一塊去京城著名景點遊玩。
第二日,兩人正在爬八達嶺長城,便收到殯儀館那位張小姐的信息:“一集入殮師紀錄片已經剪輯好了,今晚八點將會發布,請到時幫忙轉發。一起為入殮師這個職業平反,讓更多人接受入殮師,不再用異樣的眼光看入殮師。”
蕭遙見了含笑回複:“好。”
晚上蕭遙和簡雍從八達嶺回到下榻的酒店,已經晚上六點多了,兩人走了一天都覺得累,於是點了一桌子菜,好好地吃了一頓才回去。
回到下榻的酒店,便快八點了。
蕭遙累得很,馬上去洗漱,洗漱出來,這才拿起手機,準備上網看反響。
不想剛拿到手機開鎖,就聽到門鈴聲以及簡雍的叫聲。
蕭遙去開門,見簡雍神色並不好,便打手語:“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簡雍一張俊臉黑沉黑沉的:“發布的這一集片子,剪輯得很過分,將你修複逝者麵部皮膚以及化妝的內容,全都移花接木剪輯到姓李那小子身上了,給你的鏡頭,隻有前麵給逝者清潔的部分。”
蕭遙讓簡雍進來,又將門關上,這才打手語:“我記得,他們在合同上寫明,會給我多少時長的鏡頭的啊。”
簡雍聽到這話,更加生氣,怒道:
“所以他們將前麵的鏡頭都剪給你了,黃小芬夫婦的鏡頭不多。這也就罷了,他們這樣剪輯之後,還買水軍抹黑你,說你居然摸腐爛生蛆的屍體,總之說得很難聽,又有程展那些不喜歡你的粉絲推波助瀾,目前很多人再說你。”
蕭遙沒想到,拍個視頻,居然會發展成這樣,她給簡雍端了杯水,讓簡雍坐下,自己拿起手機上網。
簡雍想到網上對蕭遙的辱罵和嫌棄,很想讓蕭遙不要看網絡上的消息,但是下一刻又想到,蕭遙心性堅定,與普通女子不同,她絕不怕麵對辱罵的,相反,對她來說,弄清事情比什麼都重要,便沒有阻止,隻在一旁看著。
蕭遙用三倍速拉著看時長40分鐘的入殮師紀錄片,看完了,雖然也有些生氣,但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簡雍看了,有點吃驚:“你不生氣?”
蕭遙給他打手語:“有些生氣,但是逝者的妝容什麼的都很好,所以還是可以忍受的。”
簡雍聽了,凝視著她片刻,想伸出手,摸摸她的腦袋,可是想到這樣太唐突,最終收回手,說道:“你有這好性子,我可沒有。既然他們想踩著你獲得名利,我就叫他們身敗名裂!”
蕭遙想了想打手語:“彆太過分,差不多就行了。”剛說完話,她的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是黃小芬。
蕭遙點了接聽,都不用點免提,就聽到黃小芬因為憤怒而顯得洪亮的聲音響了起來:
“蕭遙,你看到網上的評論了沒有?那個編劇,太特喵不要臉了,居然說你耍大牌,拖到下午才肯拍攝,還有什麼為人很難搞,一點小事也抓著不放。啊啊啊,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不要臉的人啊!”
蕭遙也有點出乎意料之外,握著手機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簡雍拿過蕭遙的手機,點了免提,說道:“不用急,有他們哭的時候。我先去看看他們說什麼。”
他掛了電話,看向蕭遙:“看來,你想對他們婦人之仁,他們卻不想放過你呢。”說完,拿出自己的手機上網。
他點開圍脖熱搜,馬上便看到上頭有兩條和蕭遙有關的,熱一是#學霸蕭遙耍大牌#,熱四是#蕭遙入殮打下手#,當即擰起了眉頭,將手機遞到蕭遙跟前:“你看看,他們不僅要踩你,還要吃你的血。”
蕭遙也看到了,沉下了俏臉,快速地打手語:“他們想紅我可以理解,但是一再踩著我向上爬,我就不樂意了。公開哪天拍攝的視頻吧。”
既然他們不要臉,她也就不用給他們留任何臉麵了。
簡雍點頭:“我先整理一下,你等著。”說完馬上回他的房間,將錄製的視頻拿過來,和蕭遙一起坐在桌子前麵搗鼓。
他現將視頻拷貝到電腦,隨後有點遲疑——該將視頻發到哪裡呢?用誰的號發呢?他有圍脖,但是隻是普通賬號,而蕭遙則連號都沒有。
猶豫片刻,簡雍便決定用自己的號上傳視頻和發布網址,屆時再去其他論壇進行推廣。
與此同時,正在出席活動的程展正在接受記者采訪。
老杜提前跟記者打過招呼,程展連日來一直趕通告很忙了,希望記者朋友不要問太多,也跟保鏢說好了,等自己示下,便攔下記者,讓程展離開。
記者覺得留給采訪的時間根本不夠,見老杜讓保鏢開始趕人了,很是惋惜,但是他們也不是第一次采訪程展了,知道再問也沒用,隻得遺憾地看著保鏢護送程展離開。
就在這時,他們的手機響了,他們接通電話,聽到裡頭傳來的問題,馬上目光一亮,但是下一刻,忍不住對電話那頭道:“程展準備離開了,不打算接受采訪了。”
“追上去啊,凡事都要試一試。”台裡的領導說道。
記者們隻得掛了電話,扛起攝影機追上去:“程展,有個幫蕭遙拍攝入殮師紀錄片的編劇爆料,說蕭遙性格很難搞,為人斤斤計較,請問你怎麼看?”
“程展,你覺得蕭遙是怎樣一個人?”
他們一邊追上去一邊問,已經做好程展不會回答的準備了,不想程展卻停下來,等他們來到跟前還伸出手。
記者們愣了一下,才如夢初醒,紛紛遞上鑲嵌著本單位媒體logo的麥克風。
程展道:“蕭遙為人很大氣,也很豁達,所以那什麼編劇的話,絕對是抹黑。我盲猜一下,那編劇絕對是名不見經傳的糊咖,不是彆有用心,就是想靠撕蕭遙出名。”
轟——
記者們沒有想到,程展的回答居然會這麼猛,直接就懟人,而且懟得直白,毫不留情麵!
當即,他們紛紛瘋了似的:“你這麼說,是因為很了解蕭遙,還是因為情人眼裡出西施,覺得她是最好的,不允許任何人說她不好?”
“從時間來說,你對蕭遙一見鐘情沒多久,可是為什麼你說出來的卻好像你很了解她似的?”
程展沉吟著,該如何回答,等記者都停下來了,這才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回道:
“我對她是一見鐘情沒多久,但是實際上,我和她的淵源可以追溯到十年前。十年前我十四歲,她十歲,她從朋友手中得到了我扔出去的漂流瓶,從漂流瓶裡拿出我的地址,從此開始和我通信。在信中,我們互為知己,所以,我很了解她。”
他說到這裡,目光直視著攝影機,認真地道,“蕭遙是怎樣的人,我很清楚,網上那種言論,我一聽就知道是抹黑。”
記者聽到漂流瓶,全都怔住了,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激動地追問道:“漂流瓶事件是真的嗎?怎麼會有這樣的巧合?”
程展道:“是真的。九年前我和她產生了誤會,便再沒有聯係,沒想到多年後,我們又見麵了,我在不知道她是誰的情況下對她一見鐘情,命運真的很神奇。言歸正傳,我相信蕭遙,我堅決認為,網上那些是對她的抹黑。”
記者被這樣曲折離奇的故事弄得一愣一愣的,許久說不出話來。
程展的歌迷記者卻思路清奇,馬上問道:“你知道這些之後,有沒有靈感大發思如泉湧,又創作了幾首新歌?”
程展點頭:“目前創作了五首了,等夠了六首,我就發布新歌。好了,我不打廣告,也不離題,再次說一句,那什麼編劇不是黑子,就是想通過抹黑蕭遙成名。但是我想說,編劇和歌手創作差不多,能讓他出名的,是才華,而不是炒作。”
程展一部分女友粉正在和水軍一起辱罵蕭遙,一再說摸腐爛屍體的蕭遙晦氣,配不上程展,抹黑幾句知道自己哥哥正在接受采訪,馬上去看采訪,不想看個采訪,直接被自家偶像打臉,還幾乎被扇腫了。
當然,臉腫了她們不是很在乎,她們得知自己偶像程展因為蕭遙,又思如泉湧創作了五首新歌,全都哭爹喊娘流下了羨慕嫉妒恨的淚水,然後再次去瘋狂罵蕭遙。
程展的理智粉絲以及路人看到這些女友粉發瘋,又好氣又好笑,特地去看采訪,看完采訪,全都表示“磕到了”!!
“少年時知己一樣的筆友,後來斷了聯係,但是上蒼讓他們在九年後再次命運般相遇,這時,他是天王巨星級歌手,而她是哈大高材生美貌少女……我馬上可以動筆寫出來!”
“真的這麼巧嗎?真的這麼巧嗎?如果是真的,他們注定是天作之合!”
程展的女友粉看到滿屏都是這樣的帖子,更加瘋狂了,氣急敗壞地進去留言,又瘋狂申請刪帖,忙得倒沒空繼續去和水軍一起罵蕭遙了。
不過,就算她們不幫忙,水軍也足夠聲勢浩大了。
編劇為了熱度,馬上發博回複程展:
“我的確是個糊咖,也沒什麼名氣,但是誠如你所說,靠操作沒發紅,所以我這並不是炒作,我隻是將我接觸到的人的印象告訴大眾而已。我原先還說得委婉了,那位女神不僅斤斤計較很難搞,業務能力也不如何。我們原定半天的拍攝,因為她業務能力不過關,愣是拍到夜裡。最後是靠李先生給逝者整理好,協助我們完成拍攝的。”
竟是一口咬定,蕭遙就是難搞和斤斤計較,而且業務能力不過關。
水軍馬上瘋狂截圖到各大論壇擴散,他們仿佛拿了聖旨,瘋狂用這份“證據”抨擊蕭遙,當然,抨擊了蕭遙,還不忘讚揚裡頭表現優異的李先生。
甄惜玉看到編劇和程展硬扛,看到水軍將蕭遙黑了個體無全膚,一直陰霾的心情,才顯出了陽光。
蕭遙和簡雍將視頻上傳之後,看到這位編劇顛倒黑白的話,都被氣笑了。
簡雍於是又發了一條,特地圈了這位編劇:“不知道你拿了多少錢要這樣顛倒黑白,視頻已經上傳,真相如何,很快會大白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