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展有些沮喪:“我沒有想過,我隻是覺得甄惜玉太過分了,所以去找她算賬。我一開始並不打算動手,是她,一再侮辱蕭遙,說得十分難聽。”
程舒道:“我接到甄惜默的電話之後,和爸媽通過電話了,他們讓我勸著你一些。”
程展一下子站了起來,難以置信道:“大哥,你是什麼意思?難道我什麼都不管,就看著他們欺負蕭遙?”
程舒看向自家激動的弟弟,靠在沙發背上,將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反問道:“你可以管,可是你管得過來嗎?”
程展聽了這話,愣住了,呆呆地看著程舒,眼中慢慢浮現了痛苦之色。
他什麼都沒有說,頹然坐在沙發上。
從前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很完滿,有令人豔羨的家庭環境,有家世有才華,還年紀輕輕就大紅——人一輩子想要追求的東西,他都有了。
可是現在他才知道,他缺失的東西很多,最起碼,他就沒有權勢,以至於連累了心愛的女孩卻又無力保護她。
程舒看著程展這個樣子,首次感覺到了為難。
他是真不打算插手的,因為程甄兩家交好,是利益共同體,他們不可能為了蕭遙這樣一個女子跟甄家對著乾的,至於甄家對蕭遙出手,人家也是師出有名——程展上甄家挑釁,打了甄惜玉,人家看在兩家交好的份上,不找程展,找□□算賬,這已經足夠有誠意了。
當時甄惜默打來電話說明甄家的意思,他之所以會同意,也是因為這一點。
可是,程舒看向程展,他從一貫快樂的弟弟的臉上,看到了難過以及前所未有的沉重和陰霾。
他沒想到,這樣一件小事,會讓程展如此難過——他低估了程展對那個蕭遙的感情以及自少年時代而起的愧疚了。
程舒揉了揉眉心:
“我給你找資料,除了讓你了結少年時的愧疚,也是讓你知道甄惜玉是怎麼個人,更重要的是希望你學著怎麼處理這種事,你可以拿著資料跟甄惜玉拉鋸,跟她談利益交換,總之你做什麼都好,就是不該扇人家巴掌,還是上人家家裡去扇,這是嚴重的挑釁。”
程展過得太一帆風順了,隻有少年時那個筆友讓他感覺到被騙,但是程展將之束之高閣,不再提起,他也就沒法拿這個鍛煉程展,他一直擔心程展會在這樣的溫室環境單純下去,這次難得看到有矛盾,覺得是個好機會,所以幫了程展。
他想著,這樣幫程展,程展既可以對少年時就愧疚的人有個交代,不再愧疚,又能得到鍛煉,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但是他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給他十歲時的腦袋和思想,他也不會傻到殺去甄家扇甄惜玉耳光,可是24歲的程展卻這麼做了。
程展低垂著頭,遮住了眼中的陰霾:“大哥,我知道了。但是,事情因我而起,我不可能什麼都不做的。我是個小明星,我沒有權勢,做不了什麼……”他抬起眼瞼,看向程舒,聲音帶著幾分顫抖,
“大哥,我可以付出我擁有的任何一樣東西,拜托你幫個忙。就這一次,以後再也不會了。”
程舒看到這樣的程展,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他感覺到了難過,因為他很明顯看到,自己的弟弟,從這一刻,忽然長大了,或者說,忽然成熟了——因為意識到社會的殘酷而成熟。
程舒直視程展的眼睛:“包括你的事業嗎?”
程展的身體驟然變得僵硬無比,隨後,他握緊了拳頭,身體抖了起來,他抬起頭,直視程舒逼視的目光,聲音顫抖:“包括我的事業。”
程舒聽到程展居然願意付出事業為代價,心中陡然變得沉重起來,過了許久,他伸出手,拍了拍程展的肩膀:“程展,我隻能說,幫你保那位蕭小姐無恙。”
程展馬上道:“她的事業……”剩下的話,他沒有再說。
就算他再單純,他也是程家出來的,他知道,程舒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他回憶了一下甄惜默的話,甄惜默的主要意思是讓蕭遙滾出大陸,再也回不來,至於殺人……甄惜默有這個意思,但在現在這個社會,殺人不易,那麼甄惜默或許很有可能讓蕭遙受傷。
可是這就夠恐怖了,蕭遙不能說話,她如果被綁走,是沒有辦法呼救的,很有可能無聲無息死在某處。
所以,保蕭遙無恙,也可以了。
程展看向程舒:“大哥,你記住你答應我的事。”說完垂下眸子,“我也會複習開始參加公考。”
程舒頷首:“我看那位蕭小姐是個聰明人,你將事情跟她說一聲吧。她知道,有防範,也好過單純靠我們保護。”
他答應了保蕭遙無恙,那麼一定會儘力,可是如果蕭遙那邊也警惕一些,便能避免大量的危險。
程展點了點頭,臉色異常蒼白。
程舒見了,知道要他在心儀的女孩子跟前承認自己很弱是一件難受的事。
但這就是人生,程展隻能生受著。
蕭遙今日跟簡雍去恭王府遊覽,很是增長了一番見識——她甚至覺得,恭王府的後花園比禦和園更好看更有趣味一些。
逛完恭王府,已經一點多了,蕭遙和簡雍去吃飯。
坐下來點了菜之後,蕭遙拿出手機,才發現黃小芬在微信發了一長串消息過來。
簡雍見了,便問:“是有工作嗎?”
蕭遙將黃小芬發過來的內容大致看了一遍,便抬起頭,跟簡雍打手語:
“黃小芬說,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有人給她發消息,說想聯係上我,讓我去幫一個逝者入殮。因為發信息的人一直沒有給更多的信息,她覺得是騙人的,就沒理,但是今天人家打了電話過來,說由於特殊原因不能透露更多,但是真的想請我給逝者入殮。問我是否願意接,願意的話,她再答複人家。”
簡雍聽了,訝異道:“就這麼些信息嗎?”
蕭遙點了點頭,將手機遞給簡雍。
簡雍看了,直接給黃小芬打電話,問了一遍,可依然沒得到更多的信息。
蕭遙想了想跟簡雍打手語:“先要個聯係方式,跟對方聯係一下。”她是當事人,跟對方聯係,或許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簡雍點了點頭,給黃小芬發信息,讓她把對方的聯係方式給他。
黃小芬過了好一會兒才發來一個號碼。
蕭遙加了對方好友,原想著吃完飯回去再聯係,不想對方似乎很急,馬上就發了消息過來:“你好,蕭女士,我們錢不多,而且遠在西南,我們知道請不動你,可是我實在沒辦法了,拜托你幫個忙,就當是做好事了。”
蕭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委托生意,不由得有些詫異,於是回複:“你可以先跟我介紹一下具體情況嗎?”
“我沒辦法說太多,我隻能說,遺體毀壞很嚴重,我們希望將之複原,最起碼,能看得出他原先的樣子,因為他的孩子想看他最後一麵。您說希望改變世人對入殮師的看法,那麼您一定是個好人,拜托你幫幫忙吧。”
簡雍坐在蕭遙身旁,看到這些內容,俊眉擰了起來:“這個生意十分奇怪,需要謹防有詐。”
蕭遙便回複:“我樂意幫忙,但是我得確定,你不是壞人。”
她對西南不熟悉,去到那裡就是人生地不熟的陌生人,如果遭遇壞人,她很難逃出生天的。
對麵昵稱“小徐”的人馬上發來了她本人的身份證正反麵照片,以及她的工作地址及聯係方式,十分詳細,末了寫道:“我這些信息都是真實的,你可以提前將我的信息報告給警方。我不是壞人,我隻是個需要幫助的可憐人。”
簡雍看到這裡,道:“這些便不能證明,對麵的人就是發身份證的人。你讓她跟你視頻一下,並且拍一下四周。”
蕭遙照做。
對麵的小徐很爽快,看到蕭遙的回複,馬上申請視頻電話。
蕭遙點了接通,但是沒開自己這邊的鏡頭,隻是看對麵。
短暫的網絡延遲後,手機上出現一個麵容哀傷且帶著些憔悴的女子,這女子和身份證上的徐女士是同一個。
簡雍湊過來,和蕭遙一起打量這位徐女士,見她臉上隻有哀傷、焦急和憔悴,沒有半點恐慌,且看四周環境,不像是被脅迫的。
徐女士沒聽到蕭遙說話,似乎很焦急,馬上問道:“蕭女士,你看到我了嗎?我就是身份證上那個人,我沒有被人脅迫,我也不是壞人,我隻是需要你的幫忙。我給你看看我現在所處的環境,我真的是個需要幫助的普通人。”
蕭遙看到了四周更多的環境,她將手機遞給簡雍,示意簡雍幫自己說話。
簡雍道:“我們看到了。”說到這裡,見蕭遙給自己比劃,表示接這單生意,便繼續道,“我和蕭遙回頭核實一下你的個人信息,如果無誤,我們會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