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惜默搖搖頭:“不能讓她的人有閃失, 那就讓她的事業有閃失就是了。她不是要做入殮師要推廣入殮師嗎?那就讓她做不成好了。”
甄惜玉皺起了眉頭:“入殮師那麼晦氣,我們讓她做不成, 不是幫了她的大忙,便宜她了嗎?”說到這裡不住地搖頭,“不行不行,我要讓她不好過,可不是普度她的。”
甄惜默將一條大長腿翹起來放到另一條腿上,道:“這你就不懂了,對有些人來說,想做的事比什麼都重要,一旦做不成, 就會備受打擊, 仿佛人生都沒有意義了。尤其是對一個有追求的人來說。”
“做個晦氣的入殮師叫做有追求?”甄惜玉一臉的不以為然。
甄惜默看向她:“惜玉, 從這句話來說, 程展舍你而喜歡那個入殮師,其實是有道理的。”他說到這裡, 不顧臉上露出怒容和哀容的甄惜玉,看向窗外顯得高遠的藍天白雲, 輕輕地道,
“對有追求又有自己想法的人來說, 喜歡做的事不一定符合世人的喜好,或者說,他們根本不在乎世人的看法,他們隻是想實現自己的追求, 但如果用儘全力都無法達成,他們就會很痛苦。類似理想的破滅。”
甄惜玉被兄長否認,心裡亂糟糟的, 難受得厲害,當下便低聲道:“那就聽二哥的,總之,我想她死,實在不行讓她難受不得不滾出華國,也是可以的。”
甄惜默微微頷首:“那麼,我們就雙管齊下吧。”
過兩天,網絡上出現一則新聞,這則新聞以罕見的速度傳播,瞬間傳遍了各大論壇。
新聞內容是,某地喪葬攀比成風,一戶人家年收入貧寒,但為了麵子,不被左鄰右裡看低,不得不給其去世的父親大辦,不僅接連辦了三天流水席,還請了八音隊、花圈隊以及車鼓隊以及群眾演員,成車的鞭炮以及燒給逝者的東西更不用說,結果三天下來花費高達18萬!
這筆錢由兄弟倆分彆分攤,但每戶九萬塊也實在夠嗆,畢竟他們家庭的年收入也就三四萬,於是兄弟倆都不想認賬,跟殯葬行業的起了爭執,當街大了起來。
雖然這事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是這樣巨額的喪葬費也實在太高了,所以引起了廣泛的關注以及熱議。
這中熱議過了一天,就變成傳統殯葬陋習需要改革,中中鼓吹殯葬排場的行為都屬於商家的彆有用心,需要嚴厲打擊。
蕭遙和簡雍原打算到處遊玩的,但郝先生給他們偽造過已經玩過很多地方的跡象,他們不好再去同樣的地方,但是出來一趟不玩一玩,也有些可惜,所以兩人一合計,便決定入蜀遊玩。
蜀地的美景實在太多,兩人時間有限,玩了幾個地方,便打道回府。
之前蕭遙是去京城辦事的,事情已經辦好,所以這次便和簡雍直接回綠島。
她回到綠島,跟簡雍分開,坐在閒適的小店裡,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和叔公叔婆吃完晚飯,又一起聊一些出門“遊玩”的見聞,不知不覺便到了晚上九點多。
大家打著哈欠,準備去洗漱休息。
這時,黃小芬發來信息:“蕭遙,你看到網上的消息沒有?這幾天大家都在抨擊殯葬攀比的現象,有很多人還扯到你身上,說你一直鼓吹為逝者入殮讓逝者體麵離去,也是無良商家中的一員呢。你說,我們的事業會不會受到衝擊?”
蕭遙看到這一大段的話有點吃驚,細看完了,又去看網上的原始新聞,看完了給黃小芬回複:
“我去看了一下新聞,發現網上葬禮攀比花大錢的,都和我們入殮師無關,不過,畢竟是同一個行業,會扯到我身上也不出奇,這樣吧,晚些時候我們再回複,說明我們隻是給逝者整理遺容,讓逝者麵容安詳地離開,重在人文關懷,不需要諸如八音隊、花圈隊和群眾演員這中花錢的麵子工程。”
如果做得好,這樣充滿人文關懷又不怎麼花錢的小清新殯葬儀式,還有可能收到奇效,從此流行開來。
韓冉和宋翊都在微信發來信息,讓她不要多管,說將她牽扯到這次事件中的網友都是彆有用心的人,故意抹黑她的,她不管就對了。
蕭遙回複,表示自己不受影響,又謝過兩人關心,便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來,她躺在床上,拿出手機翻看了一下,發現簡雍之前給她澄清的賬號下麵,有很多人評論,其中一半是罵她的,一半是讓她出來回應的。
蕭遙翻著這些信息,覺得挺對不起簡雍的,分明是她的事,網友卻去簡雍那裡罵,想了想便注冊圍脖。
她正在埋頭填寫各項信息,剛注冊好,微信就收到簡雍發來的信息:“我回應了一下入殮師和這次的殯葬攀比行為,你去看看我回應得是否合適?”
蕭遙沒料到簡雍居然幫自己回應了,她馬上回道:“我剛注冊了賬號了,以後這中事,我自己來處理吧,你不要多管了,不然網友都去罵你了。”
說完不等簡雍回複,便去看簡雍在網絡上的回應。
看完簡雍的回應,蕭遙有點吃驚,因為簡雍的回應思路,和她的完全一樣,不過簡雍措辭極佳,叫人看了就覺得容易接受。
蕭遙為了避免這是自己戴上了濾鏡才產生的錯覺,便去看這條回應下麵的評論。
這一看,發現支持者甚眾,很多網友說,如果入殮師隻是入殮,不搞那些花裡胡哨的,那的確以這中方式送走逝者最為合適。
蕭遙看到這裡,便決定回微信感謝簡雍,重新打開微信,見簡雍回複她讓他不要多管的話:“我倒不是多管,而是跟著你走了這麼一遭,我也想為入殮師發聲。至於網友的謾罵,我和你是一樣的,都不在乎。”
蕭遙看到這裡,笑著打字:“雖然知道你不在乎,但我還是不想看到你被罵。還有,你的回應很棒,和我不謀而合。”
簡雍回複得很快:“我們如果營銷,說不得便可以靠著這次殯葬攀比的熱度讓入殮師火起來。不過沒必要,逝者需要的是尊重,我們沒必要整那麼多。”
蕭遙深以為然,見天色不早了,又跟簡雍聊了幾句,便躺下睡了。
程展也看到蕭遙被抹黑了,他知道是甄家出手了,很是擔心,可是卻沒臉跟蕭遙聯係,便默默地轉發了簡雍的圍脖。
甄惜玉看到蕭遙在網絡上的輿論居然好轉了,馬上憂心忡忡地問從外頭應酬回來的甄惜默:“二哥,怎麼辦?那些網友居然被洗腦了,認為殯葬攀比跟蕭遙無關!程展又幫忙轉發宣傳,所以我們是不是應該多買一些水軍,弄得聲勢浩大一點?”
甄惜默微微有些酒意,聽了這話便看向甄惜玉:“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總想著娛樂圈粉黑那一套,那些沒用,不管粉還是黑都是熱度,弄起來意義不大。”
甄惜玉馬上問道:“那怎麼辦?”
甄惜默揉了揉眉心,道:“明天會有官方文件批評這中行為,連帶著批一下入殮師。”
甄惜玉聽了頓時大喜過望:“怎麼批?真的有用嗎?”
“入殮師水平有高低,請一個好的入殮師不是攀比是什麼?打擊了傳統喪葬及相關行業,可不是為了讓入殮師興起的。”甄惜默說完,站起身,
“好了,你看熱鬨就是了,不用管那麼多。如果看網上的熱鬨不夠解氣,就去綠島,那裡很快也有新的熱鬨可以看了。”
甄惜玉又驚又喜:“二哥是什麼意思?還會出手搞他們的店嗎?能成功嗎?哎呀,如果能成功,真是太解氣了!”說到這裡,想起蕭遙那張美人臉,咬牙道,“我倒要看看,她到時還端不端得出美人的架子!”
到時驚慌失措,跑去找程展家求助,程展家能不生氣嗎?他們一生氣,肯定會對程展施壓的。
甄惜玉越想越高興,又對正在上樓的甄惜默來了一頓彩虹屁。
第二日,蕭遙吃完早餐拿過手機,回複了韓冉和宋翊的關心和問候,便上網看時態的發展。
她發現網上對自己褒貶不一,讚揚的稍微多一些,而抹黑的,或許是因為有程展那些老婆粉的原因,也破成氣候的。
不過,她不靠粉絲吃飯,也不靠路人口感度吃飯,所以略略掃了一眼,便放好手機,下去剪花了。
清晨的鮮花還帶著晨露,顯得嬌豔欲滴,蕭遙一邊修剪鮮花一邊迎著清晨的海風插花,再聽著陣陣海浪聲,偶爾一抬頭,更能看見遠處的海洋,心情十分悠閒舒暢。
將所有鮮花插進花瓶裡,又在店中擺好,蕭遙便站起來一邊欣賞自己插好的鮮花一邊滿意地點頭。
看了一陣,蕭遙拿了一本書,上了二樓坐在太陽傘下看書,看了一陣,聽到手機有微信提示音,便拿過手機去看。
黃小芬發了一連串的消息給她,先是一份文件的圖,隨後是好幾句話。
“蕭遙,你看到了嗎?官方下了正式文件,說要整頓喪葬攀比成風的傳統陋習!”
“裡頭寫的需要整頓的行業包括喪葬行業中的八音隊、花圈隊、車鼓隊,還包括我們入殮師!”
“蕭遙,我們入殮師是不是完蛋了?”
蕭遙從這接連不斷的文字中看得出黃小芬的擔憂,她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點開那張文件的照片。
她快速瀏覽完,發現黃小芬總結得沒毛病,這整頓的,的確包括入殮師。
盯著文件上的紅色印章看了一下,蕭遙的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
入殮師因為同名電影以及她,名氣雖然大,但是並未形成產業鏈,入殮師一般都在殯儀館工作,根本就不在攀比的行列之中,可是這份紅頭文件,卻明確指出。
這個,難道就是甄家對她的報複?
果然是好手段,不過將權力用在這樣的地方,分明就是濫用權力!
黃小芬或許是等不到蕭遙的回複,馬上又急切地問:“蕭遙,你在嗎?我們這個行業是不是完蛋了?我們是不是要轉行了?哎,我本來想著,趁著年紀大乾不動之前,再咬牙做幾年,多掙點錢就退休,沒想到,提前就得退了。”
蕭遙回神,給黃小芬回複:“目前看來,這份紅頭文件對我們的確有影響,但是這中傳統的喪葬禮是不可能杜絕的,所以收費如果在標準內,應該不受影響的。”
這份文件對黃小芬的影響就是,她不能全國到處跑接業務了,因為到處跑需要交通費,入殮費用不高的話,再要支出交通費,賺得就不多了。
但在本省或者本市內,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黃小芬也明白,當下回蕭遙:“這樣的話工資就不高了,既然工資不高,那我還不如改行呢。跟死人打交道很忌諱,不是為了高工資,誰肯乾啊。隨便找個電子廠上班,工資也差不了多少。”
蕭遙默然。
她做入殮師,是因為喜歡,可是黃小芬卻不然,黃小芬是為了錢。
這沒什麼好說的,芸芸眾生,先溫飽後禮儀和理想,這很正常。
黃小芬越說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又發了一會兒牢騷便話題一轉:“蕭遙,我回去這些天,蕭海陽和張琴經常來我這裡打聽你的消息,問你過得好不好,有沒有繼承公司,我說你過得十分普通,需要繼續跟我去做入殮師才能維持生活。”
她顯然十分自得,劈裡啪啦又發了一長段過來,
“他們聽了我的話很失望,應該不會去找你的。蕭海陽那雜貨店已經辦不下去了,夫妻倆又不肯出去打工,賺不到什麼錢。蕭芸大學畢業了,但是嫌工資低,正在考公務員。你那個弟弟,叫什麼名字來著,他天天沉迷遊戲,借花唄買什麼裝備,據說花了蕭海陽夫妻倆不少錢!”
蕭遙不曾關注過蕭海陽和張琴他們,驟然聽到這些消息,隻是微微有些詫異,隨後就拋到一邊不管了。
本來就沒有感情,又十年不見,她實在沒有那麼充沛的感情為他們感傷。
黃小芬又絮絮叨叨發了很多文字過來,末了才道:“我們如果不做入殮師,以後便不能見麵了,你以後如果想回來老家這裡走一走,記得來我家裡坐坐啊。”
蕭遙想起那個炎熱且滿是鮮花的小漁村,心中終於起了波瀾,回複道:“好。”退出微信後,她上網看了一下,見網友對整頓喪葬攀比多數持支持態度,便將手機放一邊,輕輕歎息一聲。
她喜歡做入殮師,但是有其他理想,原打算在大學這個暑假再做一做並推廣一下,以後便全心全意為理想服務,現在看來,得提前結束入殮師的工作了。
雖然從時間上來說相差不了多少,但是想到被人為打斷了喜好,還是被討厭自己的人製裁,她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
中午時分,新聞頻道忽然播出一個驚人的消息。
那就是西南某高原,國內和某國因為邊界線起了爭執,打了起來,雙方互有傷亡。
近些年來,網絡環境比從前好了很多,網民的愛國之情也上漲,所以驟然看到這一條新聞,各大論壇全都炸了,刷屏似的討論這件事,一邊為駐守的邊軍心疼,一邊罵某國挑起戰爭。
整頓喪葬攀比一事,頃刻間便沒有多少人討論了——其實本身的熱度也不是很高。
蕭遙看到這條消息,心情十分低落。
這些邊軍,以及她接觸過的緝|毒|警察,都是最可敬的人,他們在邊疆,守護著身後的和平。
心情低落了一陣,蕭遙登錄自己新注冊的圍脖,轉發了相關的熱搜。
她這次忽然想看評論,於是便點開評論挨個看起來。
很多有才的網民發起了悼念,寫了很多催人淚下的文字,她看著看著,眼睛模糊了起來。
看了一圈,蕭遙將手機放到一邊,站起身,去看遠處一望無際的大海。
其實看到網民被煽動,在帖子裡粉黑大戰互相謾罵,她是十分不認同的,可是此刻看著,又覺得這些網民,是最可愛的網民,他們會掐架,可是他們也會為逝去的英雄難過。
第二天蕭遙中午正在看著網絡上的消息,忽然見叔婆走了進來,便站起身給她倒了一杯茶。
叔婆接過茶,看向蕭遙:“阿遙,我們遲些還是搬家吧。”
蕭遙不解,忙打手語問為什麼。
叔婆歎了口氣,道:“今早收到一份通知,說我們這一帶需要整頓,我們這個小店,是開不下去了。”
蕭遙馬上拿過紙筆,問是哪方麵的整頓。
經過整頓喪葬行業攀比問題之後,她遇到這件事,第一時間就是懷疑是甄家故意整他們的。
叔婆看了蕭遙寫的問題,道:
“說遊客反映景區物價虛高,不利於宣傳和推廣景區,景區內所有商家都需要出具價格製定標準,以方便物價局管控。實物不多賣設計的,可不出具價格標準,但是需要出具相關的設計師資格證,並達到中級,而且需要是店鋪相關行業的。”
她說到這裡搖著頭歎息一聲,“我們都不是學設計的,哪裡拿得出中級資格證?另外,還要求店鋪門麵裝潢需要統一,我們賣的就是彆具一格,店鋪門麵統一,誰還肯來?就是肯來,也不會接受我們這個價格。”
蕭遙聽完這些話,更肯定了是甄家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