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圍觀的研究員終於回過神來, 馬上高高低低地討論了起來。
一個說:“這有點過了,潑完湯還糊飯菜!”
另一個馬上低聲反駁:“他們是活該,天天用開玩笑的口吻嘲諷人家蕭遙, 今天人家蕭遙肯定是忍無可忍了。”
“可是就算是嘲諷, 也沒必要潑湯又糊臉吧?潑個湯就差不多了!”
“你們說,沈明錢小安幾個被弄了一頭一臉, 會不會惱羞成怒, 一起揍蕭遙啊?”
“我看不至於吧?他們但凡要點臉都不敢這麼乾啊。”
然而就有人這麼不要臉, 或者說太要臉,覺得被蕭遙一個女孩子這樣欺負太丟臉了, 覺得不報複回去臉上過不去, 所以擦掉臉上又是水又是醬汁糊糊的東西,馬上隨手搶過一個餐盤, 對著蕭遙就糊過去,嘴上咬牙切齒地大罵道:
“給臉不要臉,看我不弄死你!”
蕭遙一閃身避開了。
要報複的是沈明,他見一擊不成, 馬上又搶過一碗湯要潑蕭遙。
就在這時, 食堂入口處傳來一聲厲喝:“給我住手!”
沈明一聽就知道, 這是院長王院士的聲音,他知道再遲片刻,自己就報不了仇了, 乾脆假裝沒聽見,將那湯往蕭遙身上就潑過去。
蕭遙同樣一個靈活轉身, 避開了這湯。
王院士勃然大怒:“沈明你做什麼?叫你住手你沒聽見嗎?”
沈明看到臉色陰沉的王院士,卻是有恃無恐。
雖然如果王院士鐵了心要懲罰他,他背後的人是沒法阻止的, 但他理直氣壯根本不怕,因為是蕭遙先動手的。
至於蕭遙動手的理由,他們剛才開黃腔時,特地壓低聲音,肯定沒有人聽到,屆時就算蕭遙說出理由,他們否認,蕭遙能如何?她根本不會有證據,也不會有人證幫她。
沈明想到這裡,心中大定,馬上指著蕭遙厲聲道:“是她先潑我們的,不僅拿湯潑,還拿餐盤糊我們的臉,不信您問問大家,我們好幾個人都被糊了。”
他這麼說,一則是找同盟,二則是希望這事在食堂處理,省得王院士帶他們回去私下詢問,然後徇私,偏向蕭遙——他可是很清楚,院士和其他老專家有多偏愛蕭遙的。
那幾個被潑了的研究員馬上站到沈明身邊,異口同聲地道:“沒錯,是蕭遙先潑我們的。全食堂的人都可以作證。”
他們同樣清楚,王院士和那些老家夥有多看重蕭遙。
王院士一行人已經走過來了,他聽到這話打量了一眼十分狼狽的沈明幾個,說道:“你們都跟我回去,好好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沈明一聽,就覺得王院士肯定想私下偏袒蕭遙,連忙道:“這裡大家都是見證,我看不如在這裡問清楚吧。不然我們人多,蕭遙人少,到時就蕭遙一個證人而我們好幾個,容易被說有失偏頗。”
錢小安幾個馬上點頭附和。
王院士有些頭疼,他其實知道,他和其他老家夥偏袒蕭遙,會讓其他研究員不滿,可是看見好苗子精心培養不是理所當然的嘛,能怪他們嗎?
不過沈明他們本來就頗有怨言了,如果他堅持私下詢問,沈明他們估計更要多心地認為他偏袒蕭遙,以後怕是要變本加厲對付蕭遙,當下便問道,“無緣無故,蕭遙怎麼會對你們動手?”
他和蕭遙私下接觸雖然不多,但是單在搞科研時接觸,就看得出蕭遙不是個會主動惹麻煩或者欺壓他人的人,所以倒也不怕當眾詢問,之前之所以想私下詢問,不過是怕影響不好而已。
沈明馬上道:“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我們幾個慣愛開玩笑,和她坐一桌也就習慣性地開玩笑,根本不知道怎麼惹到了她。”
其餘人紛紛點頭附和:“沒錯,我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正開著玩笑呢,她突然就發難了。”
王院士看了沈明幾個一眼,神色晦澀,轉而看向蕭遙,問道:“蕭遙,你為什麼潑他們湯又用飯菜糊他們臉?”
他深知,沈明幾個肯定有問題,可是他不可能一開始就名麵上表現出偏頗的假設,隻能兩邊都問一下。
蕭遙在沈明住手之後,便開始低頭打字,聽到這話,便將文字複製到自己下載的小程序了,點了朗讀,很快沒有感情的電子音響起來:
“我在吃飯,他們來我這裡開黃腔,說的話極具侮辱性,還涉及我是啞巴這事。他們借著開玩笑的口吻嘲諷侮辱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以前不計較,今天忍無可忍才反擊的。因為我實在不敢相信,這是一群研究員,所以驟然聽到這些話,我才更無法控製自己。”
沈明幾個馬上反駁:“你胡說!”
“我們就是普通的開玩笑,怎麼可能開黃腔?”
“我們是研究員,每個學曆都碩士以上,我們怎麼會做出開黃腔這麼沒品的事?”
“王院士,我申請問問其他研究員,不能聽她的一麵之詞。”
王院士就算對沈明幾個印象不好,也不相信沈明幾個會下作到開黃腔,畢竟一個個都飽讀詩書,又是研究所的研究員,所以便看向四周圍觀的研究員。
很多研究員表示他們離得遠,沒聽見。
王院士又問那幾個離得近的,讓人站出來之後,便讓他們說話。
那幾個研究員道:“雖然離得近,但是因為說話聲音不大,真的沒聽到。”
幫過蕭遙說話的李明蘭猶豫了片刻還是道:“沒聽清他們說什麼,但是,他們之前的確有幾次借著開玩笑的口吻嘲諷過蕭遙。”
蕭遙聽了,詫異又飽含感激地看了李明蘭一眼。
她記得,李明蘭是沒有後台的,這樣站出來為她說話,是頂著有可能失去升遷機會的壓力的。
“我們習慣了開玩笑,並不是故意的。再說,就算我們開玩笑不當,她也不至於動手吧?我們都是搞研究的,一言不合就動手,這不過分嗎?”錢小安馬上反駁。
沈明馬上點頭:“無論如何都不該動手啊,有什麼不能好好說嗎?啊,我覺得我說出‘好好說’都有可能得罪了蕭遙。”
王院士的眉頭皺了起來,喝道:“說話就說話,少含沙射影。”
說完了,心中十分為難。
蕭遙動手本身就處於下風了,再沒有人證明她的話,這次,他是要給蕭遙記過了。
他想到這裡,看向蕭遙:“無論如何,你都不改動手的。”
蕭遙見沈明幾個居然臭不要臉不認,還一副冠冕堂皇的樣子說無論如何都不該動手,心裡十分惱怒,又知道王院士肯定十分為難的,所以瞬間做好了決定。
此時見王院士跟自己說話,便將耳機插到手機上,將耳機和手機一起遞給王院士。
王院士有些詫異,但還是接過手機和耳機,又將耳機放到耳旁。
蕭遙站到他身邊,點了播放鍵。
沈明和錢小安幾個見蕭遙拿出耳機,臉色便有些不好,但還是抱著僥幸心理看著王院士,等再看到蕭遙讓王院士通過耳機聽內容,他們再也繃不住,臉色大變。
進入研究所的人,本身就沒有笨的,一看這架勢,便知道沈明幾個鐵定真的開黃|腔|侮|辱蕭遙了,而且還被蕭遙錄音了,頓時都打起精神,全神貫注地關注著此事。
王院士聽著耳畔傳來的聲音,臉色變得十分陰沉,他聽完了,看向臉色難看的沈明幾個:“你們再說一次,到底有沒有開黃|腔|侮|辱|蕭遙?”
原本舌燦蓮花的沈明幾個見了王院士這臉色,一顆心沉到了穀底,情知蕭遙真的給了王院士證據,他們沒敢回答,可是眼角餘光掃到四周圍觀的人,驀地清醒過來。
他們說的話難聽,蕭遙是鐵定沒臉公開的,從她插上耳機讓王院士聽就可以看出來,王院士為了蕭遙的麵子,也不可能公開錄音,所以他們咬死了沒說過,便可騙過其他研究員了。
至於騙不過王院士,那沒什麼,回頭說王院士偏袒蕭遙不就行了麼?
想到這裡,沈明馬上喊冤:“我沒有!是蕭遙故意往我身上潑臟水。”
跟沈明一塊的,都不是好東西,花花腸子卻是差不多的,片刻間就理清了思路,當下紛紛喊冤。
四周圍觀的研究員見了,果然馬上懷疑起來,並低聲跟身邊的人討論。
沒辦法,他們實在很難相信沈明這些研究員會當眾對一個女性開黃腔,再者,沈明他們一再喊冤,也挺像那麼回事的。
蕭遙本就是個多想的人,見沈明幾個在看了一眼圍觀的研究員才這樣嚷嚷,瞬間猜到他們在想什麼,當即冷笑一聲,拿掉耳塞,點擊播放。
原汁原味、猥瑣又惡心的話在食堂響起。
四周研究員高高低低的討論聲瞬間消失了,隨後他們臉上,都浮上罕見的愕然之色,這份愕然,慢慢地,就變成了憤怒以及惡心。
沈明和錢小安幾個,沒料到蕭遙居然敢公開錄音,瞬間愣在了原地。
錄音播完之後,食堂內還是沒有任何聲音。
直到蕭遙手機裡再次傳出沒有感情的電子音:“沈明、錢小安,你們也配做研究員?”
所有人如夢初醒。
眾研究員看向沈明,一臉厭惡地指點起來:“我真的不敢相信,他們居然是研究員!”
李明蘭道:“太惡心了,我就沒見過這麼猥瑣惡心的。還有錢小安,還是個女的,怎麼說得出這樣的話啊!”
“惡毒又惡心。”
王院士的臉色也很不好看,馬上要求蕭遙和沈明幾個跟他回去。
蕭遙跟著去到王院士的辦公室時,許先生及幾個有說話權的都到了。
許先生笑著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家都是同事一場,千萬不要真鬨僵了,有什麼及時說開,做得不對的要好好道歉,以後改過。”
蕭遙一聽就知道許先生這是打算和稀泥,當下便低頭打字。
沈明和錢小安幾個聽了這暗示,再沒有之前在食堂的囂張,馬上低下頭一臉歉意地對蕭遙道:“對不起,是我們嘴賤,我們跟你道歉,希望你原諒我們這一次。”
蕭遙已經打好字了,單擊播放,機械的電子女聲響起來:
“抱歉,那些話實在太過分,我無法釋然。另外,如果他們在王院士問緣由時馬上認錯和跟我道歉,我也能接受,可是他們沒有,所以,我沒法諒解。很感謝諸位對我的關照,但是我無法再和這樣的人共事。回頭,我馬上回提交離職申請書。”
文字裡明明帶著“抱歉”的字眼,但是電子音半點沒體現出來,以至於這樣一番話說出來,帶上了濃濃的諷刺味道。
許先生和沈明幾個瞬間臉色大變,難以置信地看向蕭遙。
王院士也很急,對蕭遙道:“蕭遙,我們會還你一個公道的,你不用走到離職這一步。”
許先生也回過神來,當即不住地點頭道:“沒錯,我們會還你公道的,你先消消氣,冷靜冷靜。”
沈明和錢小安幾個緊張地看向蕭遙,希望她改變主意——如果蕭遙真的鐵了心要走,王院士和許先生鐵定饒不了他們。
蕭遙低頭打字。
很快帶著嘲諷意味的電子音再次響起來:
“謝謝王院士和許先生的厚愛,我認為一個機構,最重要的是科研氛圍。沈明和錢小安幾個,對我這種侮|辱|性的嘲諷,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想,以後還會有無數次。而我是個暴脾氣,這次會忍不住打人,下次還是會,這嚴重影響到我的科研心情,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所以隻能謝過兩位的厚愛了。”
隨後,無論王院士和許先生怎麼勸,她都不再改口,並很快離開了。
沈明和錢小安幾個臉色慘白,眼巴巴地看向許先生和王院士,不住地道歉。
他們頭上還有湯渣,臉上還有米飯和菜肴的醬汁,再加上慘白的臉色,看起來十分可憐淒慘。
王院士看得有些心軟,可是想到他們說的那些話以及事後以為蕭遙沒證據,所以不僅不認賬還倒打一耙的嘴臉,心腸重新冷硬起來,道:
“你們都是寒窗苦讀多年的高素質科研人才,怎麼會說出這麼惡毒的話?做出這麼沒品的事?這次的事,按照規章製度來辦,我不會徇私。”
沈明和錢小安幾個聽了,臉色又白了幾分,忙看向許先生。